第一百六十八章 七夕乞巧(二)
绘制着风铃草的河灯顺着渭水缓缓飘去,玲珑蹲在渡口,双手握拳,垂目低头,低声许愿。
玲珑做的风铃河灯并不精美,然而每一根竹篾,每一张红纸都是由她亲手编制的,那份付出情意,决计不是随意买了河灯就能够表示的。
月光洒在玲珑的身上,映照着那一身的白纱,让蹲在那里许愿的玲珑看上去就如天上的仙女一样,美的无法让人以言语形容,便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面纱随风飞散,露出了那一张惊世的容颜。
李承乾伸手接过面纱,正打算还回,瞧向玲珑,目光转柔,怦然心动。
四周见此一幕的男女也看呆了,他们呆呆的望着玲珑,一时间在渭水之畔,造成了短暂的时间真空。
惊艳,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玲珑散发出来的美丽。
四周望向玲珑的眼色惊奇、羡慕,还有崇敬,那怕是再好色的人,在这一个,面对玲珑此刻散发出的魅力,都无法生出半点的色心。
那种美无法形容,不是人间所拥有的,而来自于天上。
高阳、武媚娘两人芳龄不及十四,俨然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入神的望着玲珑,将玲珑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记在了心中。因为今晚的遭遇,她们俩人用了数年的时间,故意模仿着玲珑那温雅窈窕的淑女气质,只因她们觉得只有这样碧玉无瑕的气质才有资格立在李承乾身边,当然两人最终的目的却是不一样的。
世人皆知貂蝉拜月、昭君出塞、贵妃醉酒、西施浣纱是古代最美的画卷,然而貂蝉却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连环计不存在。吕布反董卓,只是因为他睡了董卓的侍妾,并非是为了虚构的貂蝉。
因为李承乾的存在,历史的轨迹好似在瞧瞧转变。
这最美的四个画卷中去了一个拜月,多了一个许愿,四大美女也由真真实实存在的人物玲珑取代。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李承乾毕竟与玲珑是相处多年,对于她的美丽有着一定的免疫力。虽然他也为玲珑这不经意的举动散发出的无穷魅力震撼,却是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她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玲珑还不知自己造成的情况,一脸的茫然。
李承乾笑着给她带上了面纱,感慨道:“美丽不是罪,但却诱人犯罪......”
玲珑还以为李承乾夸他漂亮,怪嗔的横了他一眼。
李承乾笑着拉着玲珑,带她到渭水河上观赏满河的河灯。
失去了玲珑的踪影,渭水河畔又恢复了热闹,至于高阳、武媚娘两人早已被玲珑的秀气所打败,离得李承乾及玲珑两人远远地,银铃串串,颇为愉悦。
此时在渭水河上,有一艘豪华的船舫。
船舫极大,极为豪华,船身长达八丈,四周一圈,彩色的灯笼一个接着一个的串连在一起,共计三百多个,在这黑夜中照亮了半个天空,让四周的景色,如同白昼。
船舫横在上游最适合观景之处,几乎霸占了半条河道。
来渭河观光的达官贵人并不少,然而一艘艘的游船面对这霸道的豪华船舫都选择了退避三舍。
这种情况的发生,恰是证明了一点,豪华船舫的主人惹不起。
事实也是如此,船舫挂着“长孙”二字,显得庄严宝气,作为当朝宰相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在长安可谓地位斐然,加上长孙无忌当初听从了李承乾的建议在边界组织了不少私人商队,这些年来赚的可谓是盆满钵满,长孙冲的月俸自然是水涨船高,这豪华船舫便是他掷千金所购,平日游玩时捎上平康坊的粉头,泛舟渭水,在船上吟诗作乐,好不快哉。
只不过此刻的船舫并未有任何莺莺燕燕,而是几个面色刚毅的少年儿郎,这些少年儿郎正是野狼团的几位纨绔,现如今正在将船舫内堂里的大木桶逐个运至船头。
程处默大汗淋漓,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嘴角翘至天边,颇有怨言道:“老大想博美人一笑,抓来我们作甚,娘嘞,如此良辰佳节,我等却跑来做船伙夫,岸边那些俏丽的小娘子算是与我等无缘咯!”
长孙冲将手里的木桶摆放整齐后,笑道:“若是你能打得过老大,那也行,我即刻命人将船舫划至岸边,那些小娘子可对你老程望穿秋水耶!”
程处默举目一眺,见着岸边观看河灯的少女姹紫千红,粉嫩的脸蛋好似能捏出水来,真恨不得一步跨至岸边,与那些独自游玩的俏美佳人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然一想到李承乾西山训练时的一张黑脸,冷不丁的打一个寒颤,极不甘心的耸着脑袋道:“哼,长孙冲你就莫要在这说风凉话,俺老程搂不到小娘子,今夜,你也得陪着俺老程一同做苦力。”
长孙冲淡笑道:“嘿嘿,那又何妨,这七夕对于你程处默而言,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对于我长孙冲来说,只不过就是一寻常的日子罢了,就凭这我这皮囊,何时找不到倾心于我的小娘子?”
程处默看了一眼长孙冲,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确实一副好皮囊,唇红齿白,棱角分明,说不出的风度翩翩,再看自己,虎背熊腰,毛发旺盛,不出声还能凑合看,一出声音,那就完全不忍直视,活脱脱的乃是一只胸肌凸起的公鸭子,哪个女子见着了自己的面容,还能再看第二眼?但瞧着长孙冲如此得意之模样,甚是言不由心道:“哼,庸俗不堪,外表再华丽又能如何?总会有衰老残破的一天,观人且观心,有些人的外表看似冷峻高贵,远离世俗的尘埃,但是殊不知他们的内心肮脏的如那护城河里的臭水一般,然亦有些人虽然其貌不扬,可是心灵却好似那沙漠中的一汪清泉,只有你走进细观,才发现,那是如此的清澈动人。”
“扑哧”长孙冲莞尔一笑,差点跌至河内,待站稳了身子,长孙冲狠狠的拍击着木桶侧沿,大笑道:“程黑子,这话是谁教你的?竟然如此鞭策入里?”
“哼,还需有人教俺麽?当然是俺自己顿悟使然!”程处默甚是得意道。
然一直默默无声的房遗爱终于忍不住道:“得了吧,程黑子,就你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能想出如此高深的道理?”
房遗爱话音刚落,众纨绔皆敞开嗓子,手指纷纷指向程处默,捧腹连连道:“程黑子,莫不是又在吹牛皮哩?”
“去去去”程处默一把扫开众人伸过来的手指头,傲然的抬起粗犷的脑袋,轻蔑道:“谁说不识字便不能想出大道理?哼,俺看你们书读多了,尽是狗眼看人低,怪不得俺家老爷子曾说过,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蔫坏蔫坏的!”
一声入耳,长孙冲眼珠子一转,忍着笑意道:“本打算忙完老大交给我等的粗活,我便带着兄弟们一同去平康坊享享清福,不过如今处默瞧不起我等读书人,那么想来稍后的平康坊一聚,恐怕处默亦是不屑与我等为伍咯?”
杜荷哪里不知长孙冲乃是故意挑逗程处默这憨汉,心领神会之余,亦是附和道:“然也,然也,就让我等读书人去平康坊自甘堕落,至于处默兄弟,乃是清高雅致之人,恐怕宁死不会进入那风月场所耶!”
“是也,是也”其余纨绔亦是纷纷起哄道。
程处默见此状况,心里一沉,完了,这些天杀的竟然喝花酒不捎上自己,算了嘴上吃点亏也无妨,故脸色陡然变幻,适才还傲气凛然的花脸顷刻间变得甚是谄媚,舔脸道:“俺说,诸位兄弟,尔等莫要再挑逗俺这老实人嘞,俺何曾瞧不起你们这些读书人耶?俺这辈子最佩服读书人了,下笔如有神,出口即成章,可让俺老程羡慕哩!”
房遗爱胳膊肘子拐了拐长孙冲道:“瞧瞧,瞧瞧,这老程就是属狗的,说变脸就变脸,比长安的天气还难以揣摩。”
瞧着程处默那滑稽的模样,长孙冲兴趣来了,并不打算轻易放过程处默,故而继续捉狭道:“处默,适才你还曾言读书之人皆没有一个好东西,怎顷刻间又一笔抹杀了呢?”
“兄弟耶,兄弟们,你们可误会俺老程了,那都是俺家老头子酒后所言,俺方才只不过稍稍复述了一遍,与我何干?俺若是瞧不起你们读书人,还会与尔等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诸位兄弟,咱们可是一起在龟兹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这患难生死已同度,找粉头可莫撇下俺老程哩!”程家人向来脸皮极厚,演技相当高超,程处默涕泪交加的模样与那程咬金如出一辙,皆是满脸侉肉横堆,宛如一尊化凡尘的花和尚一般。
言毕,程处默生怕长孙冲这土财主喝花酒不捎上自己,竟踱步前来,拉住长孙冲的袖袍,一边抹着泪痕,一边念念道:“兄弟耶,兄弟耶,莫要丢下俺一人咯......”
众纨绔见程处默如此无赖的模样,哄然大笑,引得船体都丝丝颤动。
长孙冲两眼发白,心中百转千回,幽怨不止,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白皙的袖袍上赫然多了两道鼻涕珠儿,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默然的站在船头,迎着凉风,甚是孤单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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