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国尉
<p>赵雍没有听见邯郸令李芮的哀嚎求饶之音，也不曾见他出言为自己辩驳。反而见李芮俯首认罪，脸色十分宁静。赵雍在将目光转向诸臣，大多都是一副痛打落水狗之态。见着这般令人作呕的行径，赵雍双手握拳。</p>
<p>穆涧见李芮无话可说，请君上示意。</p>
<p>赵雍不愿见到李芮，抬手一扬。</p>
<p>穆涧会意，上前一步，提声高呼道：“来人，将他拖出去。关入地牢，等候君上发落。”</p>
<p>李芮身居邯郸令十几载，关系网盘根错节。殿中的人，几乎都受过他的好处。为了自己仕途顺畅，李芮也主动结识朝中的人。朝中显贵，触犯赵律，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大送人情。此刻，落到赵君手中，已难独活。</p>
<p>李芮，本可以动用多年来积累的人脉，及手中藏有的证据，要挟他们，替自己求情。然而，他却选择缄口不言。谁也不知道、也不清楚，他此刻的想法是什么。</p>
<p>也许，他是一个高明的人，懂得在这种场合，不说比说，更具有效力。</p>
<p>赵雍本想，以李芮为契机，整顿吏治，打开突破口。李芮俯首认罪，也不为自己开脱，亦不牵涉他人。赵雍，不得不临时变更原有定下的计划。</p>
<p>众人眼睁睁见李芮被侍卫拖了出去。随着李芮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内，他们那颗不安的心脏，总算得以平静。众人心中存在侥幸，也敬佩李芮的为人，心道：“李芮，真够意思，是条汉子。”</p>
<p>这些人却不知，他们选择明哲保身，弃掉李芮。又何尝不是，也会被人当做弃子。他们更没有想到，李芮被囚禁，不是结束，却是开端。这场暴风雨没有因为李芮的离开变得风平浪静。</p>
<p>赵豹与李芮毕竟是多年的同僚，望着他被拖出去时孤寂的身影，心中不忍道：“君上，欲将罪人李苘怎么处置。”</p>
<p>赵雍，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话，对着大司寇公子成，说道：“叔父贵为司寇，刑罚之事，你懂得可比寡人多。李芮纵子行凶、欺压良善，侵占良田，恶行昭昭。按照赵律，应当如何处置。”</p>
<p>公子成心中计较，赵君话中的意思。</p>
<p>赵君明着是问他赵律，实是告诉众人，处置李芮不仅是赵君的意思，公子成也参与其中。公子成，没想到君上会突然来此一招，打得他有点措手不及。</p>
<p>公子成及时做出应对之策，正色道：“按照赵律，李芮犯了重罪，理当罢黜官职，逐出邯郸，永不录用。”</p>
<p>李芮犯下了这么多罪，杀几次都不够。公子成给出的结论却是免官，逐出邯郸。这种处罚，未免太轻了。但，有的人，可不想李芮活着。尤其是那些有把柄在李芮手中的人，恨不得立刻处死他，无不义愤填膺地说：“李芮罪恶滔天，理应斩首，以戒后人。”</p>
<p>“对，对。此等败类不出，天理何在。赵国律法，何在。”</p>
<p>“杀了他，还我一片朗朗乾坤。”</p>
<p>公子成鼻息重重出了一口气，面露鄙夷之色，暗骂：“这群糊涂蛋。保住李芮，等于保住了自己。此时落井下石，等于日后给自己埋下祸事。”</p>
<p>赵雍也心知，这些人不是真心为国。</p>
<p>这些人的秘密，落在了李芮的手中。李芮，一日不死，他们一日不得安宁。赵君给李芮开出诱人的条件。李芮为了减轻罪责，说不定会开口咬住他们。李芮把他们的罪行也招出来，赵君命人追查下去，这里的人，还会倒下一大片。对于他们而言，唯有让李芮永远闭口，他们方能高枕无忧。</p>
<p>赵雍懂得这些人的心思，筹划了这么久，怎能半途而废。李芮，竟然不愿意为他打开僵局，那么他的投石问路，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赵雍高举双手，击掌三次。掌声在殿内每一个角落回荡着。</p>
<p>六名内侍，抬出三个箱子，放在大殿之中。群臣脸色惊骇，难不成这件事，还没有彻底完结。诸臣面露忧虑，心中揣度，谁会是这个少年处罚的下一个目标。</p>
<p>赵雍命人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箱子，问道：“这些人，又该如何处置，请你们教我。”</p>
<p>面对这三个箱子，田不礼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目光。为了推行新政，实现赵君心中之志。为了收集到诸臣犯下的罪证，他不辞辛劳了一个月。李兑刚要张口说话，肥义暗中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李兑是聪明人，怎能不明白肥义的用意。</p>
<p>赵霞见箱子中的东西，会对自己不利，悄悄走近国尉赵寅身后，低语道：“国尉，我们的事情恐怕隐藏不住了，该怎么办。”</p>
<p>“不要慌张。”赵寅唇角微动，轻声道：“等会听我号令，见机行事。”</p>
<p>赵霞心中没底，也没有他那般心境，急色道：“箱子里面的东西，对我们极大不利。赵君得知...”</p>
<p>赵寅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慌乱。赵霞，吞下了尚未突出的言语。</p>
<p>“年轻人，遇见事，首先要学会谈定，怎可慌里慌张的，丢人啊！”赵寅，努力安抚住赵霞，用余下的目光瞥向赵雍，言语轻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先君尚在，我心中尚有几分顾虑。这孩童，能奈我何。”</p>
<p>赵霞定了定心神，看了一眼君上，心下祈求道：“但愿如此。”</p>
<p>赵雍指着摆放在群臣面前的三个箱子，对着赵寅问道：“国尉，有什么话想要对寡人说的吗？”</p>
<p>话语刚落，赵寅成为了一道明亮的风景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p>
<p>赵寅心如明镜，处置邯郸令不过是赵君的小试牛刀。赵君，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他。好在，赵寅长久位立宫廷，大场面见多了，也让他练就了处事不惊的本领，笑道：“我无话可说。”</p>
<p>赵寅能够在这种氛围之下，保持镇定，这是赵雍要学的东西。</p>
<p>赵雍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下他，冷声道：“你可知罪。”</p>
<p>“我何罪之有。”赵寅眼珠轻动，脸色平静如水，叹道：“君上，要处置我，何必大费周章。只需给我安置一个罪名就够了。”</p>
<p>赵寅似乎在向廷臣传达，自己没有罪过的同时，也向他们表达了君上有残害重臣嫌疑。好在，赵雍早有准备，当着众人的面数诺他的罪行，“你趁国难之际，大发不易之财，陷国家于危难，罪不可恕。”</p>
<p>赵寅轻描淡写，笑道：“国家危难，我可是没少出力。不过，就是纵容下属，抢了点财物罢了。君上，何必要为了那些贱命之徒，处罚我吗？”</p>
<p>赵雍抑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问道：“你发国难财，良心就不会受到谴责。”</p>
<p>“良心？”赵寅放声大笑，狂道：“若有这东西存在，姬周天下，岂会不平。”</p>
<p>“国尉赵寅，革去官职，贬为庶民。”赵雍见他总算露出了真实面目，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冷声道：“发配代地，终身不得踏入邯郸。”</p>
<p>“发配代地，终身不得踏入邯郸。”赵寅宁可死去，也不愿意去北寒之地，“先君若在，我尚有几分顾虑。先君已逝。竖子，能奈我何。”</p>
<p>赵寅寒冷的目光，宛如一把锋利的剑，逼视着赵雍，狰狞道：“你能奈我何。”</p>
<p>赵豹训斥道：“国尉，你犯下重罪，还不快向君上谢罪。请，君上开恩。你...想做什么。”</p>
<p>“我想做什么。”赵寅放声一笑。</p>
<p>他想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赵寅无论也想不明白，聪慧之人，会问这般毫无意义的话来。当下也不愿与他多说，面对赵雍讥讽道：“君上，你说的罪行，我认了。不过，还有很多罪，我要补充一下。”</p>
<p>“叛国。”赵寅面对廷臣，有意提高声调，仿佛这是他的荣誉，要让每一个人都听见，“魏罂老儿灭赵决心坚定，今天，你能坐在高位，数我罪行。”</p>
<p>“今天，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我，是我。”</p>
<p>公子成怒色道：“国尉，你疯了不成。”</p>
<p>“对，我是疯了。”赵寅转身，恶狠狠盯着公子成，续道：“你身为先君之弟，位高权重。但凡有一点骨血，怎会听命黄口小儿。大司寇，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我寒心。”</p>
<p>公子成自诩阅人无数，城府极深。比起赵寅，简直不是一个等次的。他依稀记得，国尉是一位敦厚老实，待人和睦的长者。赵寅露出真实面目，击碎了他的内心。</p>
<p>国尉展现给众人的映象是忠厚老实，待人和睦友善，从不与人相斗。今日在宫门前，为了一件小事与屠都尉发生争吵，言辞激烈。此刻，赵豹才恍然大悟，国尉卸剑有意与屠都尉发生争吵。其实，是为了告诉暗地里的人，去做准备。</p>
<p>此刻，赵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该不会...赵豹不敢继续往下想去。</p>
<p>赵雍目视着赵寅，心道：“君父常说，看得见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敌人。”</p>
<p>“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公子成冷哼一声，面对着他，讥讽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是想我们叔侄相斗，你能坐享其成。”</p>
<p>“聪明。”赵寅打了一个漂亮的手势，目视着他的双眼，满脸惋惜道：“可惜，你让我失望了。否则，哪里会有今日之事。”</p>
<p>“来人，还不快将狂妄之徒，给我拿下。”公子成，朝着殿外高喊。久久不见有人进来，公子成再次喊道：“来人。”</p>
<p>“大司寇，怎么没人听你的。”赵寅竖着耳朵倾听，笑道：“对了，我忘了交代了。我发的国难财，买了许多兵马，造了许多利刃。”</p>
<p>“为了私造这些东西，我是煞费苦心。每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p>
<p>“犯上作乱者，人人得而诛之。”殿中，有人喊道。</p>
<p>赵寅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哼哼，你小子，为了收集我的罪证，做了不少工作吧！我看你是个人才，要不跟了我吧！我饶你不死。”</p>
<p>田不礼，仰过头去，不屑道：“你还是杀了我吧！”</p>
<p>“有骨气...等会，我给你留个全尸。”赵寅面对众人，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他不想再多费口舌，以免迟则生变，脸上忽然展现出一股杀气，“顺我者...活。不顺我者...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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