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狩猎

　　

<p>赵侯雍二年春，根据赵国以往的惯例，凡是俸禄在百石以上的官吏，除留守及边塞之人，其他人都要参加春季狩猎。眼见狩猎行程将至，赵国廷臣也忙碌起来。</p>

<p>这次狩猎，不仅是掌握生存技能，还是一项军事大典，是一次练兵的综合演练。也是赵雍继任国君以来首次举行盛大典礼仪式，可谓是重中之重，丝毫马虎不得。</p>

<p>不仅如此，狩猎线路的规划及诸多繁琐的典礼仪式，还有对众臣的安排，以及国都留守之人等等，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虽然，早在几个月前，赵国廷臣都在筹划这件大事。但这件事，是开年之后头等大事，故而不得不慎重考虑。为了争取做到万无一失，让君上满意，计划方案，不断被更改、修正。</p>

<p>根据周礼，君王四季狩猎。分别称之为春搜、夏苗、秋狝、冬狩。</p>

<p>春天乃万物繁衍，不可胡乱杀生。春搜之意，搜寻猎取未怀孕的奇珍异兽。君王实行春狩，一是感谢上天的福泽恩厚，为新年祈福；二是告诫后代子孙时刻牢记历代先君的文治武功，激发当代君主尚武的情绪；三是控制生物种群，维持自然界生态平衡。</p>

<p>经过众臣商议数日，国都留守之人，赵豹是最佳人选。至于狩猎期间君上及诸臣的安全问题，统一由邯郸将军楼缓负责。富丁将拟定好的方案，拿去给相邦过目，请他最好拿主意。</p>

<p>赵豹拿着方案，细心观察一遍，方道：“好，这个方案，你做的不错。”</p>

<p>富丁言语谦卑，“谢相邦谬赞。”</p>

<p>赵豹将文案放在一边，沉声道：“但有一个需要修正。”</p>

<p>富丁挑了挑眉头，这方案是经过多方论证及方方面面都考虑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相邦说有一个地方需要修正，他取过文案看了一遍，也没觉得何处有纰漏，请教道：“请相邦示下，好让我回去加以纠正之后，再请相邦过目。”</p>

<p>“也不是大问题。就是，留守国都的人，是不是另有人选。”赵豹笑道：“上一次，参加狩猎典礼是五年前的事。这几年深居邯郸，忙于国政，不知我的弓马骑射，退步了没有。身为赵氏健儿，怎能忘本。”</p>

<p>富丁明白相邦的意思。相邦之意是不愿留守国都，想要去参加狩猎。但留守国都，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又深得君上尊崇之人。思来想去，除了相邦，别无合适的人选。</p>

<p>富丁忙道：“国都，关系国之命脉。相邦留守，既服众，又周全。请相邦辛苦，莫要推迟。”</p>

<p>赵豹思虑片刻，摇了摇头，叹道：“唯有如此。”</p>

<p>富丁见相邦不再有异议，问道：“我即刻进宫，将这份文案，呈给君上过目。”</p>

<p>赵豹点了点头道：“去吧！”</p>

<p>富丁步入宫中，将制定好的方案，呈了上去。</p>

<p>赵雍捻起文案，看了看，笑道：“富丁，你将留守国都的重任，交给了相邦，相邦可有话说。”</p>

<p>富丁苦笑道：“相邦说能否将留守国都的任务，交给其他人。相邦还说，多年没参加狩猎典礼，怕是荒废了弓马骑射。身为赵氏健儿，怎能忘本。”</p>

<p>赵雍将文案递给司马望族，坏笑道：“你瞧瞧，寡人说什么呢？”</p>

<p>司马望族接过文案，快速看了一遍，笑道：“富丁大人的这份文案，相邦过目了吗？”</p>

<p>富丁答道：“相邦看了。”</p>

<p>“相邦，可有异议。”</p>

<p>富丁道：“相邦也同意了。”</p>

<p>“寡人，还以为相邦大人，会拒不接受。”赵雍，见富丁唇角藏有笑意，定是他说了什么，“你是用什么方法，制服了相邦。快说来给寡人听听。”</p>

<p>富丁抬头看着君上，“臣说了很多赞美的话。”</p>

<p>赵雍愣了一下，用坏坏的眼神，盯着他道：“邯郸有相邦，寡人，可以安心的出宫多玩些时日呢？”</p>

<p>富丁闻言，怔了一会，瞬间明白，赵君命他负责安排狩猎，原来是这样。富丁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自苦笑道：“苦了相邦啊！”</p>

<p>猎期已至，邯郸街道两侧站满了许多百姓。为了一睹新君的风采，他们不顾风霜雨露，很早就来到街道，选择一个最佳的位置等候。赵豹备好美酒率领留守邯郸的廷臣，为君上送行。</p>

<p>一名侍者道：“相邦，君上到了。”</p>

<p>相邦对着众人道：“我们一起去迎送国君。”</p>

<p>众人齐声道：“喏。”</p>

<p>赵雍坐在车内，一边向街道两侧的百姓挥手，一边接受来自百姓的贺语。穆涧见到这么大的阵势，对着司马望族，笑道：“望族，你看看，街道两边站了很多人。君上，可是风光八面啊！”</p>

<p>司马望族，也道：“邯郸万人空巷，足以见得君上深受百姓爱戴。”</p>

<p>赵雍听见他们的对话，咧着嘴，轻声道：“对你们来说，寡人是风光八面。你们可知，寡人心中的苦楚。”</p>

<p>穆涧，白了一眼道：“君上心里就偷着乐吧！”</p>

<p>司马望族，也道：“君上，我没见你有半分苦楚。”</p>

<p>赵雍用旁人不易察觉的语调说道：“为了保持君主礼仪，不被老家伙及司仪叨扰。从出宫到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寡人不敢越礼。寡人的肩膀好酸，整个身子都麻木了。”</p>

<p>“君上应了那句话。”穆涧取笑道：“若想人前显赫富贵，必先学会遭罪。”</p>

<p>“你…”赵雍神色微变。</p>

<p>司马望族，使去一个眼神，提醒道：“君上，大家都看着，保持微笑。”</p>

<p>赵雍对着他呵呵两声笑，笑得很是勉强。</p>

<p>赵豹见君上马车来了，齐声高呼道：“臣，拜见君上。”</p>

<p>赵雍走下马车，忙道：“相邦替寡人送行，寡人很高兴。可，你也不用安排这么大的阵势，欢送寡人！”</p>

<p>赵豹环顾左右，站在这里的人，都是留守的人。君上狩猎，作为臣子，怎能不亲自相送。赵豹是个聪慧之人，很快理解了君上说的是另一回事，忙道：“君上，百姓不是我安排的。”</p>

<p>“不是你安排的。”赵雍闻言，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自己亲眼看见的这一切，都是相邦有意安排的。</p>

<p>赵豹也有些含糊，他见诸多百姓自愿前来欢送君上，邯郸出现了万人空巷。这种现象，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呢？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相邦特意命人调来很多士卒，维持秩序，保证君上顺利出行。</p>

<p>赵豹见君上神色质疑，又道：“君上说了，不可扰民。我怎敢违逆君上之意。”</p>

<p>赵雍心想，不是他，会是谁呢？难不成，百姓认可了他这位少年国君。</p>

<p>“君上，请饮此樽。”赵豹见时辰不早了，命侍女呈上美酒，拱手笑道：“臣，祝君上多捕获一些灵兽。”</p>

<p>赵雍举着酒樽，对着众人，托付道：“寡人不在国都这段时日，国中大小事物，请诸位辛苦。”</p>

<p>“臣，不负君上所托。”众人齐声答道。</p>

<p>赵豹侧身一旁，让出一条路来，躬身行礼道：“恭送君上。”</p>

<p>“臣等，恭送君上。”其他留守大臣附议。</p>

<p>赵雍，点了点头，登上马车。右手向前一按。</p>

<p>韩忠高呼道：“起程。”</p>

<p>彩旗招展，荆旗蔽空，浩浩荡荡的人马，往狩猎目的地北山行进。北山离邯郸五十里，按照繁重的周礼行进，只需半日的路程，却需要一日。太阳落山之前，狩猎队伍，抵达北山脚下。骑行官对各营传达安营扎寨的指令。</p>

<p>用过晚宴，赵雍回到营帐，便早早入睡。等养足精神，明日多射灵兽。</p>

<p>翌日，三通鼓声刚过。</p>

<p>韩忠站在国君帐外，提声高呼：“君上，到。”</p>

<p>赵雍从帐内走了出来。</p>

<p>诸臣，齐声道：“拜见君上。”</p>

<p>赵雍对着整装待戈，全副武装的众人，抬手道：“起身。”</p>

<p>“谢，君上。”</p>

<p>赵雍穿着一身铠甲，玉冠束发，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的英明神武。在中正官穆涧的指引下，赵雍仪态从容的登上马车，举行狩猎仪式。鼓声大作，司马望族双手高托弓箭，走了过来。</p>

<p>赵雍接过弓箭，取出一支箭矢。拉了一个满月，嗖的一声，箭矢随声离炫而去，飞向高空。赵雍高举大弓，面向将士，朗道：“狩猎，正式开始。”</p>

<p>鼓声雷动，将士高呼，山呼海啸之音，久久回荡在山野沟谷之间。北山是赵家园林禁地，寻常人家不得靠近。此山绵延数百里，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又少有人类的踪迹。这里繁衍聚集了许多飞禽走兽。由于鼓声大奏，将士高呼，惊得林中飞禽走兽，四处逃窜。</p>

<p>赵雍见众人，涌向密林，前去捕获野物。而叔父公子成，则满脸颓废，安然坐在位置上，一点动身的痕迹也没有。赵雍问道：“叔父不去捕获野物，活动一下筋骨。”</p>

<p>公子成，咳嗽一声道：“我老了，没那份精力。捕获野物之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君上，没有其他事情吩咐，请允许我回到帐内休息。”</p>

<p>赵雍见叔父的身子，的确不太好，应允道：“叔父，请自便。”</p>

<p>公子成不见礼，起身往自己的帐内走去。</p>

<p>赵雍回头，对着司马望族，喊道：“望族，你、我一同，进入密林，打些野物如何。”</p>

<p>司马望族心中早有此意，闻言喜道：“好。”</p>

<p>赵雍神色焕发，豪气冲天道：“今日，我们就来比试一下，谁捕获的野物更多。”</p>

<p>穆涧，插话道：“望族，君上的箭术，是很厉害的。再加上，我和屠都尉的帮忙，你还是趁早认输吧！”</p>

<p>穆涧的话，提醒了司马望族。有人帮君上，他肯定是输定了，大呼道：“君上，比试就要公平，不许找帮手。”  </p>

<p>“君上，你不能答应他。”穆涧反对道。</p>

<p>“穆涧，望族说的有理。你捕获的野物，不能算在寡人的头上。寡人今天，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赵雍也觉得司马望族言之有理，比试，就应该公平，怎能胜之不武。</p>

<p>司马望族见穆涧沮丧的脸庞，幸灾乐祸道：“某些人，看上去不开心哦。”</p>

<p>屠彝听闻君上要进入密林捕猎，心下骇然。此地山高林密，凶猛之兽众多，倘若伤了国君，那可不妙。当下，拦住他们的去路，进言道：“君上贵为一国之君，怎能进入密林，亲身涉险。”</p>

<p>赵雍指着前方的密林，问道：“寡人不入密林，怎能捕获野物，与望族分出高低。”</p>

<p>“君上要和司马望族分出胜负，这也不难。”</p>

<p>“哦，你说。”</p>

<p>“我命侍卫将藏于密林之中的野物赶出。君上与司马望族谁射中野物多，谁就赢了。”</p>

<p>“屠都尉这个主意不错。”穆涧，顺着屠彝的话说道：“密林道路崎岖难行，蚊虫甚多。遇上豺狼虎豹，就不好了。屠都尉这个主意，既安全，又周到。望族，你觉得怎么样。”</p>

<p>“这…”司马望族抬头看了一眼赵雍，再将目光聚在屠彝身上，“就依屠都尉之言。”</p>

<p>屠彝见司马望族领会自己的意图，又见君上没有说话，领命道：“君上，我这就去安排。”</p>

<p>“等等。”赵雍制止屠彝离开，脸色沉道：“屠都尉是想要寡人坐享其成。寡人若依你，捕获再多的野物，岂能有多大的乐趣。”</p>

<p>屠都尉本意是担心国君的安全，他非但没有劝服国君，反而激发了君上心中的斗志。此刻，又见君上误解自己心意，急忙为自己申辩。屠彝是个粗人，憋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来道：“君上，臣不是这个意思。”</p>

<p>“君上，我也觉得屠都尉的主意甚好。”穆涧试着替屠彝解围。</p>

<p>“你们心中有什么想法，我还不明白。”赵雍看了一眼司马望族，又将眼神盯在二人的身上，郑重道：“纵然前方道路坎坷，寡人也要去走一遭。若因豺狼虎豹，不敢上前。日后，寡人又该如何治理国家，振兴赵国。”</p>

<p>“君上…”屠彝还想劝阻。</p>

<p>赵雍截断道：“屠都尉就放心吧！寡人答应你，不往密林深处走去便是。”</p>

<p>事已至此，屠彝无论说什么，国君也听不进去。于是，召集几名可靠的侍卫，叮嘱他们寸步不离的保护君上的安全。穆涧刚要开口申辩就被赵雍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眼下屠彝不在阻扰，赵雍对着司马望族暗中使了一个眼色，往密林的方向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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