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魏赵命运
<p>赵雍‘躲’在丛台宫，避而不出。赵国诸臣反对合纵之声，随着时间推移，淡了不少。五日后，赵雍能够稀疏听见来自大臣反对的声音，大臣的言辞，也没有前几日激烈。</p>
<p>又过了三日，赵宫恢复平静，没有任何人提起合纵之事。这几日，面对大臣人云亦云的进言，他倍感头痛。</p>
<p>这一日，天气甚好。赵雍在校场练习箭术。三箭，箭箭命中靶心。</p>
<p>“中了。”穆涧见了，喝彩道：“君上，又射中了。”</p>
<p>赵雍笑了笑，放下弓箭，问道：“屠都尉，寡人箭术可有长进。”</p>
<p>“君上箭法高超，多加练习，迟早有一天会超过我。”</p>
<p>赵雍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屠都尉过谦了。寡人，五十步内，方能射中目标。你的射程，在百步之内。寡人，在怎么练习，也追不上你的步伐。”</p>
<p>“君上，天资聪慧，进步神速。我二十岁时，射程在五十步内。君上，箭术不过数年，已有现在的成绩，实在是很厉害了。”</p>
<p>“哦。”赵雍闻言，看了司马望族一眼，“望族，你不打算活动筋骨。”</p>
<p>司马望族，不好意思道：“君上，六十步射程内，我是箭无虚发。”</p>
<p>赵雍瞪着他，一脸不信。司马望族的箭术会达到如此高度。</p>
<p>司马望族，走出六十步，连射三箭，箭无虚发，箭箭射中靶心。赵雍见状，也拿起弓箭，与司马望族比肩，以相同的距离，射了三箭。三箭命中目标，但偏离靶心。</p>
<p>赵雍也不沮丧，笑道：“行啊！司马望族，你比寡人厉害。”</p>
<p>司马望族打击道：“君上的箭术，还需要好好练练。”</p>
<p>赵雍见他得意忘形，冷着脸道：“是，寡人要好好练习。”</p>
<p>屠彝与司马望族见状，纵声一笑。</p>
<p>穆涧走了过来，问道：“君上还练习射箭？”</p>
<p>赵雍道：“今日，到此为止。”</p>
<p>穆涧离去，张罗下人，将箭矢收好。</p>
<p>赵雍洗了洗手，用一条布巾，擦了擦双手遗留下的水珠，问道：“宫中，最近有什么消息。”</p>
<p>屠彝道：“宫中一切平静，并没有大事发生。”</p>
<p>赵雍点了点，扔掉手中的布巾，问道：“诸臣没有提及有关合纵之事。”</p>
<p>屠彝摇了摇头，苦笑道：“诸臣皆能揣摩上意。他们见君上，既不提合纵，也不上朝理政。他们呀！一个比一个猴精，绝不会自找霉头。争吵了几日，便保持沉默。”</p>
<p>赵雍唇角，勾起一抹微笑。</p>
<p>他暂不提及合纵，也不对合纵发表态度，是因为诸臣反应太过激烈，要冷落几日，去去他们心中的火气。一旦，诸臣静下心来，便会思考合纵对赵国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p>
<p>赵雍躲在宫中清闲度日，但也不是荒废时日。公孙衍在丛台宫畅谈合纵，他觉得犀首的这个观点很新颖。魏、赵两国，兵戈不止。追溯根源，是因为三晋恩怨太深。倘若能化解恩怨，止息兵戈，对于魏、赵两国来说，的确是件好事。然，赵国诸臣太过情绪化，反应激励。</p>
<p>赵雍虽是一国之君，也不能由着性子，在诸臣气恼的情况下，与之相争。即便他以国君的威严，强行颁下诏令，参加合纵，也得不到众人的拥护。</p>
<p>幸运的是，赵国百官，总算有几位清醒的大臣。他们站在赵国的角度，以长远为计，思考问题。在赵君最迷糊，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总会提出宝贵的意见。</p>
<p>赵雍听后，也觉得合纵，既可以团结三晋，止息兵戈；又能联合起来共同应对诸侯，制衡齐、秦、楚三国。三晋若不团结起来，各自为政，恐怕天下大势，真的由齐、秦、楚三国说了算。</p>
<p>三晋，也会面临国破家亡的征兆。谁说三晋男儿，在面对困难，束手待毙，任人宰割。他们总会用自己的智慧，为国献力，以此化解危难。</p>
<p>赵雍得到贤臣名士的指点，境界眼光也不同寻常人。他看的，也比别人深远。为了赵国安危，合纵有助于帮助赵国摆脱目前的局面。如何才能说服百官，参与合纵，这是他面临的困难。</p>
<p>公孙衍离开丛台宫后，赵雍担心有人会借机发难，骚扰魏国官驿。于是，让司马望族手持黑羽令，调动人马，保证公孙衍的安全，也不能让人去骚扰他们。司马望族，虽不明白君上的用意，但认真执行君上的旨意。</p>
<p>赵雍问道：“魏国那边有什么反应。”</p>
<p>司马望族回道：“魏国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p>
<p>这时，赵豹、肥义一同前来。赵雍见赵豹气喘如牛，想必是有要事商议，问道：“两位找寡人有何要事。”</p>
<p>赵豹从宽大的衣袖，取出一份文书，“君上，魏国公孙衍向我行贿。”</p>
<p>赵雍闻言，怔了一瞬。他想？相邦位高权重，魏人巴结他，送点礼物是正常的。然，公孙衍一生清高，为人桀骜，从不行贿。</p>
<p>在魏宫公孙衍就因为不懂得行贿，讨好魏国百官，空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公孙衍宁可闭门不出，也不愿低下他那颗高贵的头颅。</p>
<p>公孙衍的高傲，诸侯列国，无人不知。他是宁折不弯的君子。</p>
<p>赵雍看了看文书，见文书上面的封印完好，追问道：“相邦，公孙衍送你什么礼物。”</p>
<p>赵豹脖子微扬，坦荡荡道：“臣乃一国之相，魏人送的礼物，我还看不上。”</p>
<p>赵雍举着文书，“寡人倒要看看，公孙衍会送什么大礼。”</p>
<p>赵豹见君上取下封印，展开文书。随着赵君脸色变化，赵豹有些吃不透。</p>
<p>公孙衍号称犀首，他的声名才华，诸侯尽知。那日，丛台宫赵豹反对合纵。公孙衍为了合纵，必会扫除阻碍者。当赵豹收到公孙衍的贿赂，惊出一身冷汗。</p>
<p>面对公孙衍的贿赂，赵豹慎之又慎，决不能在这上面栽跟斗。他的英明、声望，怎能受损。于是，赵豹拉着肥义前往赵宫，面见君上。</p>
<p>赵豹急道：“君上，魏人送了什么大礼给我。”</p>
<p>赵雍看了看肥义，又瞧了瞧赵豹，一句话也不说。</p>
<p>赵豹见君上如此，脸色骇然。</p>
<p>肥义见相邦脸色难看，也问道：“君上，上面写了什么。”</p>
<p>赵雍递过文书，舒缓了一口气，“你们看看吧！”</p>
<p>文书上除了‘中山不灭，赵国不兴’八个大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公孙衍，送出的大礼。</p>
<p>赵国历代先君，寻求强国之路。奈何，总是不得大道。赵国历代先君无论怎么努力，也难以回到简襄之烈。</p>
<p>赵国不能傲视诸侯，中山，乃症结所在。</p>
<p>赵豹见文书不是针对自己，松了一口气。</p>
<p>肥义目视着苍劲雄厚的字迹，喜道：“君上，犀首的礼，真是太大了。”</p>
<p>赵雍神色哀思，“是啊！此礼非常礼能比。犀首，不愧是天下扬名立万之人。困扰赵国多年的疾病，竟然被他一语道破。”</p>
<p>赵豹想了想道：“犀首之计，是好计。赵氏先祖，曾多次攻打中山无果。魏氏，曾三年攻克中山，也曾复国。先君在世，中山掘河水灌鄗城，我国受到奇耻大辱。今，中山国有司马稠辅佐，又以乐洋后裔为将。中山国兵强马壮，居燕、赵、齐三国家而不灭。君上，中山国灭，这能行吗？”</p>
<p>赵雍也不知道中山国灭，能不能行。公孙衍既然想到了赵国疾病，想必是有了方法。如何才能令中山国灭，唯有前往魏国官驿，向公孙衍求教。</p>
<p>事关国家大事，赵豹也不糊涂，续道：“君上，我们不如去魏国官驿，请犀首赐教。”</p>
<p>赵雍点了点头道：“寡人，正有此意。”</p>
<p>夜色，笼罩着邯郸城。邯郸城门，也已经关闭。天色暗淡，路上行人渐少。魏瑷推开窗户，看了看夜色，质疑道：“上大夫，赵君会来吗？”</p>
<p>公孙衍淡淡一笑，他相信赵君见了大礼，一定会来的。中山国一直都是赵国历代先君，哽在喉咙中的一根刺。公孙衍有意为赵国指条明路，赵君为何不来。赵君若来，合纵成功的几率又增添了几分。</p>
<p>魏缓关好窗户，坐在位置上。这一次，公孙衍看错了，赵君是不会来的。</p>
<p>魏瑷叹息道：“上大夫，赵君不会来的，可惜了这么多的美食美酒。”</p>
<p>公孙衍抬头看了魏瑷一眼，那双眼充满自信。</p>
<p>忽然，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低声道：“大人，有客人来。”</p>
<p>“请他们进来。”公孙衍对着门外的人说道。</p>
<p>不多时，几位客人，走了进来。</p>
<p>公孙衍起身，行礼道：“拜会赵君。”</p>
<p>“犀首，不必客气，我们又见面了。”</p>
<p>魏瑷见眼前这位少年是赵君，忙道：“不知赵君驾临，招待不周。”</p>
<p>“不用太多虚礼。”赵雍见房间内安排了酒菜，问道：“犀首布置好酒菜，是为了迎接我。”</p>
<p>“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总不能让朋友饿着肚子吧！公孙衍虽不富裕，但是招待各位痛饮一顿的钱，还是有的。”公孙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君，请。诸位，请。”</p>
<p>赵君领着赵豹、肥义、司马望族和李兑等人前来。魏缓不懂，赵君身为一国之君，穿着行事偷偷摸摸，好像做贼。</p>
<p>公孙衍明如心境，赵君此番前来，又没带侍卫，显然是瞒着赵国诸臣。但，赵君不带大队护卫，也不携带利刃，仅率几人前往魏国官驿。这份胆量，这份魄力，诸侯内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p>
<p>公孙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举着酒樽，“赵君，请。诸位，请。”</p>
<p>“寡人有一事不明，请犀首赐教。”赵雍一饮而尽，放下杯盏，认真地问道：“你为何要合纵。”</p>
<p>“合纵之因，那日我在丛台宫说了。”公孙衍凝视着赵君，胸中豪情万丈，“三晋合，则生。三晋分，则亡。齐、秦、楚三国视我三晋无人，欲均分天下。三晋男儿，岂能束手待毙。”</p>
<p>李兑冷声道：“犀首，合纵不仅是为了三晋，还有其他用意吧！”</p>
<p>“没错。”公孙衍坦诚道：“面对齐、秦、楚三国进逼。三晋，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还是那句话。三晋合，则生。三晋分，则亡。合纵，不仅是给三晋一次携手合作，共御诸侯的一次机会。当然呢？也是给公孙衍一次，施展才华，扬名于诸侯的机会。”</p>
<p>赵豹嘴角含笑道：“犀首之言，也算实诚。大丈夫生于天地，不扬名后世，岂不是白来人世走一遭。”</p>
<p>“赵相，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公孙衍端起酒樽，笑嘻嘻道：“赵相，还是你懂我。我们喝一杯。”</p>
<p>赵豹端着酒樽回礼，扬起脖子一饮而尽。</p>
<p>“我这里的酒，虽没有赵国丛台酒及赵酒好喝。诸位，请你们凑合喝一下。”公孙衍再一次举起酒樽道：“赵君，请。诸位，请。”</p>
<p>李兑，放下酒樽，问道：“敢问犀首。魏、赵之间，恩怨颇深，你知晓吗？”</p>
<p>“当然知道。”公孙衍回道：“魏、赵之间的恩怨，是非曲直，难能理清，亦让人头痛。”</p>
<p>李兑见机，逼迫道：“犀首既然知道，又何必逆天而行。魏、赵只有争斗，怎能放下过往，摒弃仇恨，携手合作。”</p>
<p>“什么是天。什么又是逆天而行。赵氏一族，自甘认命，岂会有今日。”公孙衍见众人没有说话，又道：“魏、赵为何不能放下过往，摒弃仇恨，携手合作。”</p>
<p>“仇恨，不可能让魏、赵在一起。”</p>
<p>“非也，非也。”公孙衍道：“魏、赵、韩三家合作，灭了智伯，瓜分了智伯的土地，也分了晋国的土地。若非三家先祖，敢于逆天，周王会承认封三家为候。”</p>
<p>赵豹道：“犀首所言不错。我嬴姓赵氏一族，不甘认命，才会重拾先祖的辉煌。”</p>
<p>“世上本无存在什么逆天、顺天。庸人才会看天，抱怨不公。智者，敢于逆天，创下千秋基业。三晋建国之初，摒弃过往，袖手合作。魏国，压得秦人百年不敢出函谷。韩国，也灭了春秋号称小霸王的郑国。那时的三晋，何等的风光，诸侯列国谁敢与之争雄。”犀首又道：“三晋合，则无敌于诸侯。三晋分，齐、秦、楚才能傲然于世。”</p>
<p>赵雍沉重地出了一口气，看向众人道：“诸位，魏、赵两国的命运，掌握在你们的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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