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征服
贫穷，一个任何年月、任何文明、任何种族中都会一直存在的名词。
贫穷是个地狱，属于穷人的地狱。想要从中解脱，要么死，要么就在规则允许下不惜一切代价爬出那苦痛的深渊。
它曾经也在这样的地狱中挣扎过，确切的说，不只是挣扎，而是它本身就出生在地狱中。
它出生于神国边疆的一个矿脉行星上，一个盛产‘氦3燃料块’的偏远行星。
在这个行星上生存的人口，只有区区几十万。大多数的劳作早已交给了机器人去完成，而这里的人，大多数只是负责管理机械与机器人。
因为人口数量不达标，神国还驳回过行星贫困居民们改造大气的申请。但是整个神国谁不知道‘神司殿’那群永远吃不饱的恶鬼，到底是因为人口问题，还是因为这个贫困的行星的税收在大气改造费用只是九牛一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作为土生土长生在这颗除燃料块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行星上出生的一代新殖民者，它们的生活远比首星上的动物与畜生更加低级。大气压强不一致，使得它们不得不常年穿戴‘抗压服’，除住所之外的任何时候都要穿戴。
也因为大气成分的不一致，使得它们不能呼吸外面世界的空气。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它的母亲在父亲死亡后的那个夜晚就曾经呼吸过，尽管只是3次呼吸，尽管3次呼吸之后她就永远的倒在了住所外荒凉的大地上。
重力程度不一致，为了避免它们的骨骼与身体肌肉还有神经系统产生变异，它们还不得不在‘抗压服’内注满‘重力补偿液’。以此来降低这个星球更大的重力对它们身体构造的影响。
笨拙的‘抗压服’，还有里面混浊的循环气体跟散发着腥味的黄色‘重力补偿液’，这就是它对故乡所有的记忆核心。
它，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即便是选择死亡，也不想回去。
它，现在赌上了一切，不是为自己而赌，是为后辈而赌。
它的后辈，正生活在首星工作，它们还没有足够的资本能够买下首星的‘洞穴’（它们是穴居生物，住宅的构造也是穴居为主）。
赌成，这颗星球的生命可能会得到挽救，而它的后辈则会拥有巨量的财富。让它们能够在首星拥有一个独立的‘山峰’，用以建造它们豪华的‘洞穴’，并且终生享用着数之不尽的资源。
没赌成，后辈也不会受到任何的牵连跟损伤。
既然是赌博，那么自然就需要赌注了与赌规了。
它的赌注，很简单——自己的死亡以及伪造的坠毁现场，再用求生舱上的原液将地面的生物进行‘进化干预’。
而赌规就是——别让‘监察殿舰队’发现任何异常，要保证自己坠毁的调查结果为‘逃生舱’意外失控，然后由后辈子孙顺利继承这颗即将出现‘突然出现文明觉醒’的行星。
为此，它甚至在进入大气层的时候，手动关闭了减速用的推进器，用以伪造飞行故障导致的坠毁。
现在，原液当中数以百亿计的‘微观机器人’不知疲倦的工作着，忠实地执行这‘黑色巨石’发布给它的一切命令。
它，不在是它，不再是一个高阶文明的一员，甚至连一个生物都不是了。它成了肥料，成了溶解在原液中的肥料。
莉莉丝的DNA结构被重新设计排列，以使得她能够胜任这个世界的‘启蒙’工作。
巨大的钳足消失了 ，取代它的是一对四根指头的7节长长指头，上面再也没有那坚硬沉重的外骨骼。坚硬的六个步足连同巨大肿胀的腹部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修长反关节白色的长腿，和如同人类一样平坦的腹部。
原本生长在腹部下面的8个气孔，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她的背部。原本张合有力的‘口器’也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个纵向开合翻卷的嘴唇，里面是横向上下闭合的尖利牙齿。
她拥有了如同人类头部，下颚的下方，出现了一排4个小孔，小孔能够自由开合。在小孔张开的时候，还能隐隐看到里面絮状的红色物体，这是为她设计的新的嗅觉器官，絮状物能够捕捉到空气中最细微的嗅觉信息，让她的嗅觉灵敏度呈指数上升。
背部高高隆起，像是一个背在身上的白色背包。里面是她的‘肺’，同时肺泡上密布的神经网络，能够让她在通过八个气孔呼出气体时，加入肺泡内分泌的一种信息素。雾化后通过气味的传播，让排出的气体夹带着数量庞大的信息。
她的‘嗅觉视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实用的热感应视觉与光学视觉的混合。
一个个清晖初启，一个个夕阳垂暮，外界的时间快速流逝，转眼就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寒暖季节的交替。
这一天，莉莉丝终于迎来了她新生的黎明。
原液托举着她的身体来到了原液的表面，大量原液自她的身体里排出，如河流入海般汇入下方的原液池。
在莉莉丝体内原液差不多都排出的时候，她的心脏被剩余的原液包裹着，有规律的做着紧缩运动。
‘砰！砰！砰！’心跳声由慢到快，终于她‘哇’地一声将剩余的原液一口呕了出来。
她的心肺功能开始运作，让她如同一个从窒息中反醒的病人般开始急喘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个她曾经存在过的世界。
依旧红色的天幕下，她愣愣出神。她拥有了大部分‘怪物’的知识，也拥有小部分‘莉莉丝’的记忆。但知识与记忆的最明显区分，就是记忆组成了她的灵魂构架，而知识只是她思考的基础元素。
抬眼看向四周，周围平摊的土地上长满了黑色的植物，远处的黑塔反射着太阳的红光。
空气中弥散着虫后的气味，那气味紧紧地包裹着她，随后隐隐地又有股一丝辛辣的味道传来。
她矗立在哪里，她知道虫后此时已经发现她了，空气中那一丝辛辣的气味是虫后的警告。
她之前从未想过去忤逆虫后的任何思想，因为那种‘顺从’是当时早已被‘进化’扎根在了她的基因链深处。
然而现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任由虫后通过气味驱使的爬虫，她现在是一个有着超大知识储备的‘智能个体’。
虫后在空气中散布的气味，只是一个警告。但在警告无果后，虫后开始了控制黑塔释放一种黑色的烟雾，莉莉丝很清楚这是虫后组织进攻的前兆。
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哪里遥望着黑塔，看着黑塔那愚蠢的主人。
虫后从气味判断出，这个怪异的生物并没有要打算离开的意思，这让它恼怒不已。
气味忽然变的刺鼻难闻，在荒野周边徘徊捕食的虫子、在塔内休息的虫子、在塔外修补黑塔外壁的虫子，气势汹汹蜂拥而来。
莉莉丝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在她的周围聚集了无数的‘虫’，它们耀武扬威地挥舞着自己的钳足，张开自己的口器，宣示着‘莉莉丝悲惨的下场’。
莉莉丝依旧没有动弹，也没有望向四周，具有热感应视觉的她早已毫无死角地看清了周围将她围得水泄不通的虫群。
虫后觉得自己很仁慈了，给过她离开的机会。而现在这个该死的蠢货居然对她的仁慈不予理睬。
在虫后下令杀掉莉莉丝的瞬间，莉莉丝下颚那四个小孔也嗅到了气味中那包含怒意的气味。她后弓起身子，后背的八个气孔释放出大量混合了她信息素的气体。
既然虫后想用气味控制虫群撕碎自己，那么就在气味中的微观世界一决高下吧。
莉莉丝释放的信息素，饱含的是一种病毒，一种控制神经系统的病毒。病毒本身是一种在活细胞内寄生并以复制方式增殖的非细胞型生物，它可以利用细胞中的物质和能量以及复制、转录和转译的能力，按照它自己的核酸所包含的遗传信息产生和它一样的新一代病毒。
作为一种神经病毒，它不光能破坏宿主细胞原有的DNA结构，还能改编DNA结构序列。
这就意味着，通过这种病毒，莉莉丝能够正面与虫后争夺虫群的所有权。
随着莉莉丝背后八个气孔内气体的排出，本身嗅觉就极为发达的虫群，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骚动。
兵虫们一个个栽倒在地，抽搐起来，不断从口器中呕出绿色的汁液。这是它们体内原有对于病毒与细菌进行反击的抗体细胞，有些类似于人类体内的白细胞跟巨噬细胞。
时间依旧在不停流逝，黑塔高处，透过黑塔气孔看到这一幕的虫后，愈发的疯狂起来。
更多的虫群从黑塔内涌出，连雄虫、工虫甚至幼虫都不放过。浩浩荡荡的虫群像是一股黑色的水流，直线冲向了莉莉丝所在的地方。
莉莉丝努力地喘息着，毫不停留地释放着源源不断的气体。气体通过空气弥散开来，更多的虫子栽倒在地上，来多少，倒多少，围着莉莉丝与先前坠落在这里的求生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圈。
无数圆圈外的虫子爬上同伴的身体，再栽倒在同伴身上，高高堆起了一堵圆形的虫墙，直到虫墙外再也没有能够站立的虫子。
莉莉丝跪倒在地，疯狂的喘息。这疯狂的释放病毒，让她体内本就脆弱的生物结构，几乎完全超负荷运转。
她抬起头注视黑塔的顶端，看到哪里有一大团红色的光团，那是虫后映射的热成像。
在她的病毒顺着虫群们的神经网络开始向着它们小的可怜的大脑进发，如同原液改造莉莉丝那般，将它们的脑域的DNA结构重新进行了编辑。
它们的身体外观上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从现在开始它们已经能够感应到生物磁场的变化了。
而莉莉丝，则会通过控制自己的生物磁场变化，去指挥这些被感染的虫群。
一只兵虫猛的站起来，对着旁边的同伴疯狂撕咬起来。咬掉一块肉之后，它叼着这块粘着外骨骼的肉，摇摇晃晃地走到莉莉丝面前。
莉莉丝伸出手接住这块肉，张开自己竖向的嘴唇，露出尖利的牙齿撕咬吞噬。
一通撕咬之后，空荡荡的食囊（胃）里传来了久违的满足感。
不就之后，周围的虫墙‘活’了过来，虫墙散开后，所有虫子都在地上尽量的匍匐在地，这是它们在等候命令的姿态。
莉莉丝没有命令虫群对黑塔内孤零零的虫后发动攻击，只是命令虫群尾随自己。
她独自走在前面，一步步走向黑塔，顺着螺旋的向上甬道径直来到了位于塔顶的虫后大厅。
站在大厅地面上，看着王座上有些瑟瑟发抖的虫后。
虫后大厅里一股骚臭的气味弥漫起来，这是虫族表达恐惧通用方式。
虫后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生灵，还有她后面密密麻麻的虫群，它犹豫了一下，慢慢匍匐在了地上。
莉莉丝看着匍匐在地的虫后，抬头又看看虫后大厅的拱顶，在她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这是一种支配权的愉悦，这是一种驾驭感的满足，这是一种被恐惧的快感。这，就是征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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