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离
夜里,她第一次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惊惧的梦。
她梦到一个好大好大蓝色的大球表面上,生活着无数的‘怪物’,他们都是那种用两只腿走路的怪物。
怪物们建立了好多好多类似黑塔的东西,他们生活在其中。他们不需要出去捕食猎物,他们不需要在寒冷的季节里冬眠,他们不需要担心在寒冷的天气里被冻僵,也就更不必担心在下一个暖季到来的时候再也醒不过来。
它们坐在好多好多‘大石头’里,像那些在天空飞翔的动物一样遨游天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它们红色的天空下,只有两个月亮,跟她自己世界的月亮大小也都不一样。
它们夜以继日的忙碌着,奔走着,仿佛有做不完的事情。也不会像过去的自己那样在每次饱餐之后找一个朝阳的大石头,趴在上面晒太阳获取一丝丝的温暖。
自己所在的大球,是另一个大球,它是那么的巨大,巨大到让自己在这上面几乎是不可见的,巨大到自己眼中的一切都仿佛是大球上的灰尘。
如果大球是一个长毛象,那自己曾经身处的黑塔,可能连它的一根毛发都算不上。
她还看到了更多,更多的大球,更多的两脚怪物,以及他们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只能任由那些画面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一串又一串。
直到她见到更多画面,她的惊恐才渐渐被适应取代。
是的,这是以那个怪物遗留给她的知识为基础,在她进入梦境时在无意识中拼凑出的画面。
那一个个画面充满了另一种让她迷醉的感觉,没有这愚蠢的虫群,没有这不定周期的潮汐,更没有愈发炽烈的红巨星烘烤。
她躺在虫后大厅的地面上,周身裹紧了寒冷潮湿的空气。
海浪有节奏的拍打着黑塔,下方传来越来越小的震动告诉她超级潮汐正在退去。
她爬起来,透过虫后大厅的通风口看着远空挂着的两颗月亮(卫星的公转周期不一,有的时候是3颗有的时候是2颗或1颗月亮)。
她知道这是行星的卫星,也知道潮汐就是它们引起的。以前的时候她有时候会在夜里发呆,盯着天上漂浮的圆形发光体,可她现在已经不感兴趣了。
巨大的红巨星还在膨胀,按照现在的速度,这颗行星上的生物挺不了多久了。
在那一些怪物们的行星,生活在那里的生物不需要担心这个,它们的恒星寿命还有几十亿年之久。
它们高度发达的科技,高度文明的社会,这都是让她羡慕不已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现在知道了很多很多的知识,可是在这个工业基础为零的行星上,她没有任何资源能够让自己逃出这个行星。
她必须想办法,她不甘心让自己和这群愚蠢的生物一起被红巨星的日冕给汽化了。
根据她的观察,月亮上的红色越来越浓了,这是红巨星的光线投射在其表面的结果。
到底怎么能离开这颗将死的行星,苦苦思索,却没有结果。
潮汐,在她思索的时候慢慢退去,黑塔下一个拱形的凸起,其光滑的表面反射着两颗月亮红色的月光。
莉莉丝想起来了,这是改造自己那个生物的求生舱。
这颗求生舱已经坠毁很久了,它无法再带自己回到浩瀚的太空中,更何况相比这颗行星的逃逸速度,它的推进器功率是远远不足的。
她走下黑塔,踩着泥泞的土地向求生舱走去。
深夜时分,空气已经很冷了,但还远没有到达冰点的温度。
滑腻的土壤,伴随着冰冷潮湿,这让她十分不适。她的皮肤非常细嫩柔软,但没有能够足够保暖的毛发。
她召唤来几个兵虫,骑在了其中一只的背上,通过自己的磁场下达了向求生仓行进的命令。
兵虫坚硬的六条腿行走在泥泞的土地上丝毫不受影响,步履稳健。
潮水已经退去,求生仓还有下面的原液池完整的暴露在空气里。原液池的内部为液体,但跟空气接触的部分则是完全成固态的,如同冰河的表皮冰层一样坚硬。
踩在原液池表面,莉莉丝走近求生仓,手指对着它做出一个张开的动作。求生仓有辨识DNA结构的功能,里面装载的AI生物计算机扫描到她的动作,自动为她开启。
求生仓打开一个足够她出入的缝隙,同时下方的原液也开始自下而上回流到求生仓。
莉莉丝进到求生仓时原液正好已将求生仓注满,将她整个浸泡在求生仓中。
黑暗中,求生仓里由暗慢慢转亮。虽然莉莉丝的大脑中有这部分知识,但第一次感受到求生仓的全息视觉时,她还是有些目瞪口呆。
求生仓周围的一切都能看到,她仿佛从舱内来到了舱外,自由的从外部的任何角度观察求生仓。同时也可以随意以任何角度观察舱外的一切,她能看到外面兵虫的身体细节,能看到黑塔上的破损和虫子修补的痕迹。
她是在通过自己的脑部活动来操控着求生仓,通过原液的链接,舱内的AI生物计算机能够与她的思想结合到一起,时刻解读她的所有需求。
一排圆形的图标,出现在她视线的左上角。这是自己的创造者所使用的文字,意在询问她是否确定发出求生信号。
莉莉丝犹豫片刻后,在大脑中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又是一排图标,意在询问求生信号的接收者‘自方文明频道’‘监察殿救援频道’‘公共频道’。
‘自方文明频道’,就意味着只有‘创造者’的文明能够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依照现在她所在星系的位置,巡检的边防舰队极可能会第一时间赶到,她可没有能够从边防军强大的反物质炮下幸存的侥幸心理。
而‘监察殿频道’就意味着她将发送求救信号给‘监察殿舰队’。这种类似于警察的‘监察殿舰队’也是配备有轻型武装的,如果自己这种混合生命的存在暴露在它们的眼中。肯定会被它们携带的磁轨炮给打成筛子,只是相比边防舰队死相稍微好看一点而已。
‘公共频道’是将求救信息以公共频段方式发送出去,接收到信号的可能是‘创造者’的文明,也可能是其他文明。只要足够幸运,几百年的时间后求救信号就会传播到最近的航道上,那时候往来的舰船就会对她进行‘施救’,这是她最保险的逃离方式了。
打定主意,莉莉丝选择在‘公共频道’发布了求生信号。
公共频道的求生信号不是量子通信的定向信号,故此是以引力波的方式发送的。也因此,传到周边的星系,会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也会为她的下一步行动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第一波看不见的引力波从求生仓朝着行星的星核定向发出,再经过行星星核的放大扩散到宇宙虚空。
她下令启动反重力调教,求生仓开始从地面缓缓升起,悬在地面几十米的空中,慢慢调整姿态。
“启动舰载扫描仪,分析行星地表”她发出指令。第二波引力波子成辐射状扩散开来,以不到两秒的时间就将行星地表的一切呈现在了求生仓内。
由‘原液’以光的形式呈现在莉莉丝眼前的,是一个淡蓝色荧光构成的球体。
放大后,莉莉丝能够看到行星地表的一切细节。山峰、山谷、河流、海洋,还有稀疏遍布全球的几百座黑塔。
她选择了最近的一座黑塔,向AI下达了推进指令。
淡蓝色的尾焰在求生仓后部的气孔喷出,‘砰’的一声巨响,求生仓启动时就已经突破了音障,音爆声震得下方的兵虫一惊。在它们不能理解的速度下,求生仓快速消失在它们视线的远空尽头。
求生舱穿过云层,如同划过天空的一道惊雷。
莉莉丝镇静的观摩着舱内荧光的行星映像,又调出了附近这片星域的星图。
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附近最近的恒星系离此也有52光年。稀疏的光点呈现在求生舱里,她知道这颗行星上的生物最多还有四五百年的寿命。
可是如果只是在这里干等,是很难等到救援舰队的。她离那个高级文明的主航道,中间隔了数十个恒星系。
如果等主航道的救援,这起码要400年的时间。真要等400年的岁月,海洋早就蒸发了,一切也都晚了。
求生舱按照预定的轨迹飞行着,终于在一个新的黑塔前慢慢减速降落。
站在另一个黑塔前,莉莉丝已经懒得费力去等这个黑塔的虫后着急虫群了。
她径直走进了黑塔,顺着螺旋甬道向上走去,一边走,一边释放自己的病毒。虫塔内的虫子还没近身,就已经栽倒在地。
跨过无数晕倒的虫子,她来到了位于顶端的虫后大厅。还是如之前一样,虫后匍匐在了地面上,表达着自己的恐惧与屈服。
毫不费力的征服,让她乐此不疲。一座座黑塔,一个个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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