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情，色衰爱弛
既然是人，那么就躲不过轮回与病痛，生老病死是人们不想要提及却又不得不提及的问题。巴寡妇清的丈夫，就是重病许久，已经快要一命呜呼的。
“你既然知道她，想来这人有多大的财力也是知晓的。”
韩回问着凪临初，凪临初自然是知道的，这个人的财力就算是倾尽整个秦仪阁也万不及一，毕竟整个帝国囊括宇内，这样的实力和魄力竟然只是一个女人，实在是相当厉害。
“因为有这样的财力，所以就算是寻找长生不老药这样的事情做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巴清与丈夫，本是最为恩爱的，不然也不会有她一直为丈夫守寡的事情，在秦朝，并没有多少人秉承着守寡的观念，可见巴清对丈夫的深情切意。
“她真的派人寻找到了长生不老药？”
凪临初心中本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看看韩回，忽然又觉得既然都可以接受韩回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不可以接受这样一个听起来几乎荒诞的说法呢。
韩回面对凪临初的提问自然点了点头，“的确是倾尽所有，找到了长生不老药，但是，其中却另有纰漏”。
“纰漏？那长生不老药是假的？”毕竟巴清的丈夫的确还是死了啊，不然人家又怎么可能守寡？
“不是假的。”
“这药也不是假的，由的确找到了，服用之后便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有什么不好的呢？”
凪临初的问话倒是穷追不舍，韩回的回答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药虽然是真的，然而却不正宗。”
“这？”凪临初却是笑出了声音来，“怎么个不正宗法？难道这还不算是假药？”
“可是方子是真的。”
韩回这话算是让凪临初真正说不出话来了，只一句“方子是真的”让凪临初心中惊起来千般涟漪来，只道是心痒痒的，又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来。
韩回看在眼中，“世人都想要求得长生不老，临初实在也是不能免俗，刚才那些话只是来应付门外那位先生的吧。”
凪临初被这人说得不好意思了，却仍旧是大方回答韩回：“长生本是都想要求的，我？求了过来，多陪着你两年不好？”
他这话听着不正经，可是韩回知道，凪临初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只是说出来，又觉得冒失无礼，多少人是不相信他的。
然而听在韩回耳中，竟然是倍觉惊喜。有知己如此，韩回心中自然欣慰。
一时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韩回打趣凪临初道：“那临初可真是不太幸运了，方子已经不知下落，就是知道了方子，那些炼药的草药也不太可能找到了，所以临初还是挺故事的好。”
“哦，我知道了，你说巴清的方子本是不正宗，这不正宗就不正宗在，方子的药材找不齐！”
韩回心道，凪临初果然心思缜密如此更是一语中的。
“是，她虽然有药方，然而这药方中的药材，她找不全，据说真要找全这方子的全部药材，必须是得到了海外才可以完全找到。不能找到，那么就只能替代了。”
“也知道那个药方上的药材究竟是哪一味，就是巴清都没有找出来。”凪临初撇撇嘴，韩回清清浅浅回了一句：“龙肝凤髓”。
只听这一句话，凪临初就闭上了嘴巴。
韩回见着凪临初是真安静了，这才将巴清与其丈夫的故事娓娓道来。
巴清找到了长生不老药的方子，可是正是因为去找那个方子，她在半路上守了很严重的伤，并且只能让自己的下属将东西送回到自己的住所，那里面的自然是已经重病到昏迷的丈夫。
巴清下属本也是忠心耿耿的人物，方子和药材都取来了，只有一件东西，其中是万万不可能找到了，这就是龙肝凤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龙不得而知，可的确没有一个人一个人看到过龙，也没有看到过凤凰，自然的也不可能有人能够拿出所谓的药材来。
“所以，那些人因为巴清不在，但是又没有办法，所以，找人代替了药方中的那味龙肝凤髓？”
凪临初本就是套路惯了的，这样的事情想必还是能猜对。
“对，他们用一味药材替换了，这药材临初也很熟悉，就是九转碧玉花。”韩回眼中带着温良，凪临初心下一惊，竟然是九转碧玉花，还真是阴差阳错。
九转碧玉花虽然是圣品一样的灵药，可是这药物却是带着剧毒的，九转碧玉花用在长生的药物里，效果具体是如何的？这让凪临初还是相当意外的。
韩回点了点头，那人的确是吃了用九转碧玉花代替药引的长生药，也的确是没死，可是也算不上活着，一个人如果没有所固执的东西来作为支撑点，那也就不算活着了。
巴清的丈夫在服用了药物之后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虽然不再受到病痛的折磨。然而人在一瞬间却变老了几十岁，成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本是意气风发的俊朗男子，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是谁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在发生这样的状况之后，巴清身边的几个亲信乃至男子自己都惊讶了，这长生药实在不应该算作是长生药。”
韩回望着窗格，外面有一道身影还站立着，里边儿能够模糊看到一个人的影子，凪临初同样往韩回的方向看过去，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外面的老先生真的是巴清的丈夫”？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韩回点了点头，兀自问着凪临初，“你觉得容貌之于情爱，重要么？”
问出来了，韩回才觉着这个问题谁都可以问，但是最不该问的人就是凪临初，以他对青春美貌的追求，怕是连情爱也比不上自己的容貌的，还重不重要什么的，实在是没有必要。
凪临初大概知道韩回想要说什么了，“人说色衰而爱驰，想来更能概括小回回你要表达的看法。我本是没有经历过情爱的人，情爱和容貌于我，自然是选择容貌的，但是那人却不一样。且让我猜测一下，是不是在发现了自己这样苍老的模样之后，他才决心一直躲避着心爱的人，甚至于不惜谎称自己已经死了？”
韩回“嗯”了一声，凪临初说的半句不假。人说女子多在意自己的容貌，乃是因为女子多是以青春侍人，但是以色侍人能够几时呢？巴清的丈夫虽然是个男子，但是他心中也同样在担心自己这样苍老的模样未必就让她欢喜。
当时巴清不过乃是少妇，又怎么可能接受一夜白头、满脸褶皱的丈夫呢，就算那个人正是自己的枕边人。
这是外人的看法，也是巴清丈夫的想法，然而独独这些都不是巴清自己的想法，所有的一切都构成了一场悲伤的误会。
“因为自己容貌的缘故，巴清丈夫只让人告诉巴清他人已经去了，为了害怕妻子伤心，进行了焚化，就连骨灰也撒在海上不得见，这不过是让人无迹可寻罢了。然而，巴清太痴了，就算是这样，就算没有一点儿证据，巴清还是以为自己的丈夫还在这个世间。就算是在，然而她的丈夫却永远不会来见她。”
关于长生，注定是一种悲剧，悲剧的结果如何，不是他人可以明白的，自然不是个中人，不能理解其中的酸楚。
凪临初正好也只是一个俗人而已，然而又往往比旁人看得透彻些，只道：“这世间痴心人千千万万，我却觉得一个个都傻得不行。”
这话意有所指，韩回回转过来看凪临初，怎么总觉得这句话不是在说巴清前辈二人，倒是在说他韩回的意思？
“这是何解？”
凪临初收敛了自己的动作，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道：“须知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人爱你如初，疼你入骨，便是你生命危在旦夕，也要以命改命，放手一搏，又怎么还会在乎容貌这种表象的东西呢？”
他这话分明是提高了声音，故意是要说给外面的老者听的。韩回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阵好笑，话虽然如此，然而世人千般明澈，都不能够明白局中人内里的挣扎犹疑，这并不是说你用最正确的思想来考虑这件事就能想明白每一件事情的。
说人乃为万物之灵长，通晓七情六欲之苦痛欢喜，这样才是人而已。否则依着凪临初，便他是局中人，未必就能够跳出这样的桎梏。
“那个人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回到了咸阳，回到了这个咸阳不起眼的小地方——回春堂。”
韩回理着自己的衣服褶子，声音中带出多少叹息哀凉来，凪临初却问着：“这又关乎咸阳什么事情呢？”
“之前我不是同你说过？巴清在为自己丈夫找寻长生不老药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在路途上受了伤，不能够亲自将药物给自己丈夫送去，她出事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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