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考虑，初心犹在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蒙毅心中惋惜，如此才识，何必一定要同陛下作对，便是作为长公子的谋士，不也很好？“若是长公子见你如今处境，却不知道作何感想。”
韩回笑了笑，只笑道：“看来你也知道为何皇帝陛下会杀我了？”
为何会杀？最开始的时候蒙毅看到韩回是惊异的，然而想到长公子的缘故就明白了。
长公子本是最看重韩回的，然而韩回一转头就成了自己父皇大殿之中跪着的贼人，万万不可以留。并且这件事情还要秘密地做。
这当中嬴政存着的心思不可谓不尽心，尽的也是一颗为人父亲的心。因为他完全是站在了一个父母的角度考虑这件事情。
试想自己长子的府上出现了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而这个人扶苏还格外放在心上。他想的不是怀疑到自己长子身上，而是扶苏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就要马上将人处决掉，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一则怕的是长子面上心里过不去，二则更怕朝中大臣腹诽，对长公子的身份有所影响。
看似心狠手辣，除而后快，然而嬴政对扶苏，一如长子扶苏对自己父亲的敬仰之心，初心犹在，扶苏有这样的父皇，实在是他的幸事。
蒙毅正是因为知晓这事的利弊，才更加明白这中间皇帝的苦心，做到如此，试问秉承的又如何不是父亲的苦心？
“你既是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也算死得明白。先前见你，本也是个霁月清风的男子，可惜做这莽夫之事。”蒙毅是为韩回可惜的，估计更多的是长公子可惜，要知道长公子对这韩回如何，只咸阳辩合几日，兄长就是不明白，自己难道还没有看在眼中？
“有件事情，蒙大人猜错了也不一定。”韩回停下，笑看蒙毅。
蒙毅本来是防范着韩回的，须知韩回有多少谋划，便是嘴上的功夫也厉害得很，他本来是不想要听韩回的，然而到底是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的意思说杀我，你的意思说杀我还是放我？”
“自然陛下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韩回再问：“那若是公子，你觉着是杀我还是放我？”
“公子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不存在杀你和放你的问题。”
韩回又问：“那要是公子知道了呢？”
蒙毅却恼怒了，“没有什么公子知道不知道的话，长公子就算知道了，该如何还是如何，公子敬重陛下，自当以陛下的旨意为尊，先生之命，不过草芥而已。”
“嗯，甚是有理啊——”韩回还是不慌不忙，凪临初捂着嘴就差没在旁边偷着乐了。这蒙毅也是很好玩儿了，韩回可是比自己更能忽悠的人物啊，让他说，非得把人都给绕进去不可。
“快走吧，不要再说这些了。”蒙毅是早就已经不耐烦的了，然而韩回却是个无赖似的，只笑道：“你都让我去送死了，我还要走快点，我是有多缺心眼儿啊！”
蒙毅不想平日里如此温润的韩回却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先生再不走，蒙毅就要用刑了。”
人已要出咸阳宫，韩回忽然停住，正经严肃问蒙毅：“蒙大人是非杀我不可？”
“陛下旨意，蒙毅不会违背。”
“可惜，蒙大人已经违背了。”韩回却忽然笑了。
“你这是？”
蒙毅还没有听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后面却过来了一侍从，并且是急急忙忙、很是慌张。这恭维之中，如此不知道规矩，他自然出口训斥：“这咸阳宫中，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蒙大人，蒙大人——”那人因着一路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蒙毅看着只微微一笑的韩回，心中突然有着不明所以的感觉，事情好像出现了转机。
“何事如此慌张？”
“蒙——，蒙大人，陛下说，这个人，放到宫外去就是，不可动刑。”那侍从分明是慌张异常的，怕的就是蒙毅将韩回以及凪临初给误杀了，所以才跑得这么急促。
蒙毅心中疑惑，怎么会这么快就改了主意？这其中莫不是有其他因由？
他再三问着侍从：“你确定？陛下真是如此说的？”
侍从唯恐自己没有表述传达清楚，再次回答：“对，我确定，蒙大人，陛下的确是这样说的，并且陛下的意思是这两人放出宫去，不必再带去见他。”
这情境便是如此急转直下，凪临初也并不知道韩回是如何做到的。
蒙毅皱眉，韩回分明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却不顾旁边还有人在，手中剑尖直抵韩回白皙的脖颈，韩回不惧反是加重了笑意：“在宫中蒙大人尚且被允许佩剑，大人的殊荣，他人不可比拟啊。”
他却是知道了自己的不妥，思虑一会儿收了剑插回剑鞘，“你是如何做到的？”
“韩某大事未定，命不该绝。”
“一派胡言”蒙毅比之自己兄长，到底是多了份少年人的浮躁，“难不成又是你暗中策划，让长公子知道了这件事情？”
“当然不是，长公子温润如此，韩回便是再利用，那样的人，也不该使其过多心伤。我说了，我乃是命不该绝，陛下不让我死，又有什么办法？”
蒙毅以为这件事情事关公子，韩回必然是又利用公子心性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冷静一想，长公子本是稳重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韩回再多牵扯，为韩回求情这种事情肯定做不出来，却是因为什么？
“蒙大人？你以为陛下为何派你来处决我？一则你不忍心，必然行事有所拖延，二则，他也想要看看你作为臣子，忠君还是忠心，三则，他自然也怕将我说错了，留了这余地而已。”
韩回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来。帝王心术？嬴政的帝王心术，他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了。
“留有余地？陛下对你这乱臣贼子何必留有余地？”
韩回不答话，凪临初上前，打断他二人对话，“蒙大人要是知道了，那你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也不一定，你还要再问？”
不等蒙毅答话，凪临初却已经带着韩回撇下蒙毅，径直出了宫门。因着蒙毅押送，他既已经接到嬴政的命令，没有动作，守着宫门的侍卫自然什么都没有说话，将人放了出去。留下蒙毅一个人，实在没有想明白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因由，想要转身回去询问，接着又想到了凪临初在自己身边说的，有些事情的确不应该过多询问。
然而韩回究竟怎么做到的，除了蒙毅，还有个凪临初，心中同样犯嘀咕。
两人出了宫门，凪临初马上一本正经起来，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嬴政不可能真的放我们走吧？而且你这样有把握，也决计不会是因为嬴政忽然改变主意。”
“如果是关于长生呢？”
“什么意思？”
“如果有个人，告诉嬴政，我知道的是关于长生的秘密呢？”
蒙毅把自己想得太深了，他不过只是在等，嬴政一旦知晓，必然是不会杀自己的。
“如果是为了长生，为何不问你，却愿意放我们走？”
“这个，自然就要问巴清他们两位前辈了，要知道，有些时候啊，在嬴政心中，还是有比长生更重要的东西的。”
这样一说，凪临初就明白了。他们之所以安然无恙，多半还是因为巴清以及那位老者在正殿中同嬴政说了什么，至于条件具体是什么，只怕也是很好解释。
“现在，可以放心离开咸阳了么？”
凪临初为的是让韩回离开咸阳远远的，越远越好，如果嬴政真的知道韩回身上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那么韩回的处境就比之前还要危险的多。他在韩回身边，自然的就不想要看着韩回以身试险。
“还要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凪临初本想要说服韩回：“你不是说，鬼谷那边必须要过去将鬼谷子他老人家安抚好，若是知道了端木璟和端木汐之间的关系，恐怕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韩回走在街道上，反问凪临初：“那你知道端木璟和端木汐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我只知道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世界上总不可能有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却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她们之间的关系，说不明白，却很有些渊源。”
这是实话，凪临初的确很想要知道端木璟的身份，韩回将这个人放在心尖尖的位置上，就这一点自己不能够明白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因为韩回喜欢这个女人？自己是不相信的，就算是喜欢这个人，说出来就好，断然不至于冒着危险为端木璟筹谋这许多事情。
韩回到底是没有告诉凪临初端木璟真正的身份，关于端木璟，关于长生，甚至关于自己，在凪临初这里，都成了一场浩大的骗局。
若是有可能，韩回又何曾不想这样骗骗自己？
可惜他知道，断然没有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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