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鎏光飞瀑-肆
史久渐前方带路继续往七十三层城隍庙走去,一边走一边告知师子关于烬人病情,师子紧随探问其因:
三十年前,烬州人搬入千镇楼之后,四座超大市场也相继建设完毕,烬州人将市场称为烬州经济兴盛根源,民生依存基筑。
这提出烬州市场宏图的是一位四十出头,其貌不扬,又有些结巴的男子,唤名迟千智,却是位博才的衙门师爷。
迟千智将整个蓝图规划承明,又招商介绍了七位外州富商出资。征得烬州太守允许之后便动工。
七位外州富商出资兴建,占了市场三十个份股,烬州民集体分占了七十个份股。正值烬州田地集体承包给外人,承包租金廉价,但转让土地所有权却极其丰厚。
大量烬民变卖田宅成为富人,又将资金转入市场,分割七十个份股的资格。
外州人被千镇高楼吸引而来,入驻烬州市场,一赌风口。
市场繁荣,给烬州带来了莫大利益,烬人肥富,号称有花不完的钱。烬州民更是衣食奢侈极盛,常有小儿持玉碗吸粥,略有不悦便将玉碗碎地听响儿。又有棉绸入厕、金砖砌地等普象。
烬民眼中不容外人,集体抱团,千方百计的高价购买那七位外州富商手中的份额,争夺烬州市场经营权。
最终,七位富商释放股权离去,烬民又在市场基础之上扩大市场面积,增加经营范围。
十年之内,烬州人熟悉了市场规则,意识到了不动产的重要性。但烬州土地已经转卖他州人,正是被那七位外州富商暗中收购。
七位富商被挤兑出了市场,又怎肯归还,于是烬人只有将烬州钱移到他州地界,圈地建房,效仿前法。
市场正值鼎盛,突然有一外州人来此处贩市,但因种种差错导致本金不足,遂向烬州人借了本金并许诺高息归还。
数日后,这外州人连本带息归还。又数日,相继出现外州人因生意不顺前来借贷,互为介绍,竟达成了上万桩借贷生意。顿时,烬州出现了大规模民间借贷的现象,又称千人借贷。
稳赚的机会摆在了眼前,即便烬人好心帮衬,也不觉要贪上一次。
烬州民出借自身资产给与外州人使用,为了赚取更多利息,不惜去钱庄借贷,转而再高息借出,赚取和钱庄利息的差价。
烬州民吃息的日子非常甜美,却突然出现了外州人违约的现象。
外州人未能准时归还本金和利息,按照合同要进行三倍赔偿,这一千外州人未曾逃避,而是在金主面前要求延期。
烬州人见外州人耍赖,只好暂时答应,但这种违约延期的现象却频频出现。各大钱庄有衙门律法保护,按约索要债款,资产多的烬人尚可承担风险,但多数烬人却无力承担。
烬州民仿佛经历了一场洗劫,烬人只有将自身在他州的投资产业变现,添补钱庄的借贷,但数额以及利息不足以偿还。
与此同时,烬州市场也发生资金链断裂,难以维持正常运营。此时的烬州人再无他物可以拆现,仅剩的只有烬州市场份额。
这一次,烬民没有抱团。一部分烬民低价变卖了市场份额,偿还了借贷后便搬离了烬州。一部分烬民将份股抵押给了钱庄,再次借贷前来救市。还有一部分烬民持观望。
原本想度过了这次危机,那些借贷的外州人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归还本息,但却遥遥无期。
烬州市场没能救活,大量商人撤离,份额缩水,昔日的辉煌成了今日的碎瓦。即便如此,烬民也不愿再次变成穷人,在外州人面前仍保持原有的富阔气派。久之,被传出“表面光,假大空”的坏名声。
更有烬民承受不住贫富落差,选择深夜跳楼自杀。
此事三年后,烬州市场的新主人出现,却是迟千智。烬民恍然明白,烬州市场其实是一个局。
迟千智和七位富商达成协议,引入他们的资本,赚取市场的抽成,得此成为了巨富。但烬民驱赶外商,导致七位富商心怀怒气。
迟千智身在烬州衙门早已熟知烬人秉性,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于是提出了千人借贷的计策,借住七位外商的财力资源,雇佣千人冒充商人前去烬州市场假借贷。
在烬州市场资金链断裂之时,迟千智便低价收购了市场份额,达到百分五十以上时,便停止计划。
如今迟千智接手,先后规划却是在牵制市场发展,其意在于毁市。
迟千智的出现,令烬民再次抱团,占四十九份额的烬州人不愿离去,守着市场,期待着复市,甚至有烬民不惜耗费金银成本与迟千智打持久战。
烬人近况由烬人史久渐讲述,师子听了始末大概,不觉一问:“你还是没有说清楚,这穷病到底甚原因引起的?”
二人不觉已经来至了七十三层城隍庙,此时已入黄昏,史久渐推开了庙门,扭头对师子回道:“病因多是短时间内由贫暴富,或是短时间内由富落贫。”
史久渐进了城隍庙,点起了香案蜡烛,又将师子赠送的两个柿子饼小心的从衣兜掏了出来,摆在了香案果盘上。
师子跟着进了庙子,见庙子洁净,垂幔遮挡了庙像头部,香案上插着晾蔫的油菜花。
师子探问道:“自进了烬州之后,到处都种满了油菜花,美极了。又听钟长存讲,这些油菜花又不属于烬州人,原来是烬州田都归了外州人。那外州人以后不就是烬州人了,也算不上是归了外州人。”
史久渐言道:“如果烬州人能够容下外州人,也不至于有今日这般洗劫。满州的油菜花田皆属于一个人,也是迟千智。这迟千智就得了穷病,而且害的很严重,这一任性起来,竟将偌大烬州来了一次大换血。”
师子又问道:“迟千智这人到底跟烬州有甚仇?怎么总是针对烬州,莫不是烬州人亏待了他?”
史久渐拿了块锦帕在香案上擦了又擦,言道:“这迟千智自来了烬州之后一展才华,顺风顺水,又恋上了一位富家小姐。这家富商看他不是本地人又无出身,对他产生了偏见,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迟千智抱得美人归,但却并不顺心,因为这位富商岳父的一朝偏见,竟归咎在了所有烬人身上。”
师子笑问道:“原来是一家人,自家矛盾又关烬人何干。那烬州人真的是对外州人有偏见?”
史久渐言道:“这烬州民也是外州人汇集,数代子孙繁衍才有了今朝烬州血脉。只是那位多嘴的富商岳父,爱女心切,故意刁迟千智,才令他产生了误会。”
师子言道:“也就是说这迟千智在那时受了屈辱,于是怀恨,有了报复心。”
史久渐言道:“是啊。说起来,他这位老丈人以前也是外来人,靠种油菜花起家,后来就改了营生。如今这偌大烬州栽满油菜花,就是迟千智故意种给他这位老丈人看的。”
师子再问道:“这个迟千智在他那位富商老丈人面前逞能,没想到竟做到今天这个地步。那这个迟千智现在怎么样?”
史久渐回道:“一年前,迟千智以及那七位外州富商,皆死于离奇,其状惨烈。”
师子言道:“让我说这件事的源头不在迟千智,而在于他那位老丈人。”
史久渐言道:“谁说不是,他的那位老丈人比他还惨。虽然寿终正寝,却要迫留阳世。”
师子追问道:“为甚?为甚要迫留阳世?”
史久渐仍在继续擦拭着香案,这件事似乎并不愿提及。
恰时,门外传来一声坠地响动。“嘭”的一声引起了师子注意,紧接着又相继传来了两声同样的动静。
师子转身走出了庙门,见楼下水池上漂浮着三个人,冲着上空天井面露微笑。
坠楼的三个人发觉师子正在看着他们,于是将视线移向了师子,望着师子露出了同样的微笑,很快沉入了池底。
师子见状不觉产生了一丝颤冷,浑身发毛。转身告于史久渐之时,身后又一人影坠落,传来了同样的一声。
史久渐言道:“没事的。是烬人跳楼,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师子不解,进门探问:“是怎么一回事?”
师子走至香案前,见那尊城隍塑像的模样和史久渐相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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