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选择
洗完澡躺在床上顾婷还觉得有些臊得慌，闹着要他把发出去的信息删掉。郭阳从后面抱住她，一条胳膊枕在她脑袋下，厚实高大的身躯将她包围，笑着说：“删了也没用啊，他们早看过了！”。
“再说了，我们这么相爱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你？”
“真的？”
“嗯，我外婆还说你嘴甜呢，说下次见面要给你做她的拿手菜——糯米藕。”
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神，郭阳嗓音也不由得缠绵起来，以前就知道顾婷是很内敛的人，跟她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她只会觉得难为情，更不擅长讲情话，她只会用行动来表达她的爱意，体谅他、心疼他，幸好这些他都懂。
“那你说陆燕满月酒的时候我要不要带点礼物去看看他们呢？”
“礼物？”
“最好的礼物就是赶紧跟我结婚，然后生几个兔崽子！”
身边的同龄人大多都结婚生子了，一空闲下来就是讨论各家孩子多大了，上什么补习班或者一家老小假期去哪里游玩。
当初和顾婷还没着落的时候，听到这些无动于衷，现如今那种人生不完整的感觉与日俱增，恨不得现在手上也有个孩子给他炫耀炫耀。
顾婷抬头看到他如墨的瞳仁里漾着的光，如星闪烁，有些难耐的渴望。
“要生几个吗？会不会太多了？”
郭阳顺势捏住她的下颚，低头吻了上去。
“太傻了！”
“唔……”
所有的抗议都消失在唇齿相融间。
一夜胡闹，第二天顾婷起床时还觉得有些腰酸腿软。郭阳早已上班去了，走前给她准备了所谓的爱心早餐——切片面包和牛奶。
顾婷边刷牙边把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虽然早饭越来越西化，但还是习惯弄些热饮搭配一下。
出门时沈雷发了个微信过来，是让她到公司的时候打个电话给黄凤，说她今天早上复查，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给本就阴暗的房间凭添了一份秋日的寂寥，顾婷看着窗外的雨水在玻璃上汇成细小的水流蜿蜒而下。
结果怎样她妈妈早已和顾婷讨论过了，她只是在想安慰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昨晚和郭阳说起这事，假如他们的孩子有这样的先天疾病该如何去留？当时郭阳毫不犹豫的说优生优育是国策，如果明知孩子有重大缺陷还将他生下来其实是对他人生的不负责。
可是她和郭阳都没有成为父母或者正在孕育生命，她不敢确定真正到那个关头是否还会有现在的勇气与决心？
顾婷出生的年代正是计划生育最严厉的时代，那时候超生是要罚款的，有钱交钱，没钱就拿家具抵、拿牲口抵。听大人说顾妈妈怀顾婷的时候，村里干部经常来抓她妈妈要送去引产，每次都是东躲西藏，甚至睡过稻草堆里，一直藏到顾婷出生。
顾婷问过为什么没去引产？去了家里的房子就不会被扒掉，猪、牛也不会被牵走。
每次她妈妈都是笑着说看她在肚子里踢得那么用力以为是个男娃娃，要传宗接代不能打掉。
小时候真以为是她妈妈重男轻女才让她有了一条命，后来才懂只要是妈妈的孩子那都是宝，无关男女，无关美丑，无关聪明与否。
雨势借着狂风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一片银杏叶被风吹起粘在了窗户上，顾婷还未仔细看清它的形状就被雨水带走了。
她拨通了黄凤的电话，雨声嘈杂，顾婷却觉得周边寂静、空。
一遍遍拨号，一遍遍被挂断，顾婷知道黄凤的性子，不让她发泄出来这件事就会变成她背上的一道枷锁。
“操你大爷，给我滚！”
吼完这一句，电话就被掐断了，顾婷愣了几秒又拨了过去，这次接的很快。
“你这个大傻逼又想来说教了是不是？ 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啊？你有资格来教训我吗？”
“给我滚！”
顾婷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的怒骂，趁她情绪还在，一击她的内心。
“胆小鬼！”
“啪”电话又被挂了，顾婷不会让她逃避的，再次拨了过去。
“骂人就有本事了吗？胆小鬼，黄凤你就是个胆小鬼！”
“这次准备躲到被窝里哭吗？还是到衣柜里去哭？还是去那屎尿满地的厕所去哭？”
顾婷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在废弃的公共厕所找到黄凤，哭声惊天动地，打湿了顾婷的心。
“呜、呜……我屁用没有。”
“我有什么用？我他妈就是一个克星，他们都没有说错，我克死了我爸妈，克死了我爷爷奶奶，害我哥哥蹲大牢，现在我又克死了我的孩子。”
“顾婷，我上辈子肯定是个恶鬼，这辈子才活该遭报应！”
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声，顾婷知道她还没有从那些腥臭腐朽的过往解脱，她寄希望于这个未出生的宝宝能为她平冤昭雪，她渴望这样的亲情羁绊。
“黄凤，你知道你不是！这些烂事的原因都不在你，你也是受害者，那些人完全是受害者有罪论，往你身上扣神神鬼鬼的帽子就是要让你陷入自我怀疑，你痛不欲生他们才快活！”
“你要为那些腌臜的嚼舌根人活吗？”
“如果是，那你就是胆小鬼！”
“就是因为你自怨自艾，时时不能解脱自己才会有现在的局面，你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来满足你自私的心。你以为有一个肚子就可以当妈妈了吗？你根本没有做妈妈的觉悟！”
电话那头哭泣声越来越大，夹杂着重物落地破碎的声音，顾婷知道她恨，恨着过往却又放不下，要是都碎了就好了！
“可是，我是真的爱她呀！她好好的，她还在我肚子里动！”
“我舍不得，顾婷，我舍不得……”
“凤，她还会回来的！”
“你准备好了，她就一定会回来的！”
一直等到黄凤在那头哭到睡着，顾婷才挂了电话，发了信息让沈雷照顾好她才罢了。这节骨眼上，除了沈雷也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了！
黄龙跟社会脱节了十几年，当时能陪黄凤去医院已是最大的极限了，自己妈妈毕竟岁数在这儿，照顾黄凤饮食可以，其他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顾婷也想过回去照顾她，但是她太了解黄凤了，越在意越想表现的若无其事！沈雷，这个她嘴里虚情假意的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好在今天部门就她一个人上班，办公室门一关，顾婷静静的望着外面的电闪雷鸣，期待明天的艳阳高照。
出神的时候，手机滴了起来提示电量不足，顾婷找来充电器充电，刚插上郭阳的电话打了过来。顾婷接上去，长时间的沉默让她的嗓音有些暗哑，不舒服的咳了咳。
“顾婷，你怎么了？哭过了？”
顾婷真正意义上的哭，郭阳有幸听过一次，那嘶哑的声音一下就对上了。
“顾婷，说话！”
“你别紧张，没什么事，就是有些难过！”
顾婷叹了口气，仰躺在椅子上，望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她想找人说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静默无言。
“是你那个高中同学的事？”
“嗯！”
“她复查结果不好？”
“嗯！”
“你劝她放弃了？”
“嗯！”
“你是担心自己给的建议不一定正确是吗？”
“嗯！我害怕，如果胎儿以后能发育正常的话，那我……”
顾婷不敢说出那个害怕的字眼，感觉说了就变成真的一样。
“顾婷，你要相信医学。既然医生几次检查的结果都一致的话，那就说明没有错，而且早做完手术对她身体恢复也更好，还能早些调理身体期待下一次与宝宝相遇！”
“嗯！道理我都懂，只是有些难过！”
“要我去陪你吗？”
“陪我？你不上班了？”
“今天人手多，我可以请假！你在公司等我，我去接你！”
“那我们去哪儿？”
顾婷还犹豫着，郭阳像是已经做好决定一样，说了句等着就挂了电话。屏幕暗了下去能映出她的表情，几秒后顾婷才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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