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泼天的富贵
正当陆千川口吐虎狼之词时，滚出教室不到5分钟的曹尤鱼又折返回来。
“安然、陆千川，你们俩去一趟教务处办公室，现在。”曹尤鱼的语气恢复正常。
“咋啦？出嘛事儿了？”陆千川身未动，先开问。
曹尤鱼正经脸：“赶紧，去了就知道。”
他回答陆千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安然的。
安然率先站起来。
“快去吧，记得对领导礼貌点儿。”在曹尤鱼的催促中，安然居然听出一丝关切的意味。
能让班主任去而立返，态度转换，必然是重要事情。
曹尤鱼没有当谜语人的习惯，他避而不谈，说明这事儿轮不到他多掺言，或者不应该由他向二人宣布。
安然是聪明人，他懂得沟通的艺术，没有要求对方必须说个明白，而是轻声确认了一遍：“不是什么坏事情吧？”
曹尤鱼摇头：“不是。”顺手又拍大狼狗的背，叫其别磨蹭。
安然心里还是没底，但也不慌，近三年来，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更何况曹尤鱼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乃好事儿一桩了。
安然带着陆千川走向教室正门，没走两步，曹尤鱼又把他喊住。
“待会儿，你让陆千川注意下礼仪规矩，别出岔子。”这是他对安然的叮嘱，也是说给陆千川本人听的。
在前往教务处的路上，陆千川让安然猜猜叫他们去是干嘛。
安然说可能性比较多，但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确切揣测，去了便知。
来到教务处，却扑了个空。在那里办公的老师告知，主任去了副校长的办公室，嘱咐如果二人过来，就让他们去副校长那儿。
安然心中涌起一股暗喜，即使现在还不知发生了啥，但副校长掺和进来就是好兆头。这些年和副校长打交道，他可是一直都占尽便宜的，更何况此番曹尤鱼老师还提前给了他俩定心丸。
通往骨灰盒的路，已经走过太多回，熟悉得就好像上次才来过，以及上上次才来过。、
敲敲副校长的房门，推开，进屋。
屋子里的副校长和教务处主任也都是和安然对骂过好多回的老熟人了。
“来啦，坐吧~”既然是老熟人，副校长也不用多客气，从办公桌后走过来，与主任还有两位少年围着玻璃茶几，坐在会客沙发上。
褐色透明玻璃茶几上的牛皮纸封袋，很厚，很醒目。安然一眼就看见，心里猜到八九分了。
副校长把封袋捡起来拿在手，对二人曰：“把你俩叫来的原因，我也就不多废话，长话短说......”
于是，副校长接下来长话短说了10分钟，还是没切入正题。
陆千川不耐烦想打断。
安然抢先踩了对方一脚。大狗子这才消停，耐着性子继续听。
副校长也没打诳语，平常用做开场白的官腔今天只吟唱了20分钟就结束，但凡不超过半小时，都属于【长话短说】的范畴。
“你们俩知道为什么把你们喊来不？”副校长总算是问了句能够推动主线剧情废话。
二人摇头。
“曹老师一点儿也没给你们说？”教务处主任追问。
二人还是摇头。
安然冷而知礼：“曹老师说主任找我们有事，我们也没有多问，就直接去了，到了主任您那儿，才又被告知让我来这里。”
教务处主任和副校长嘀咕了两句，也不知交换的什么意见，虽说没有刻意讲悄悄话，但语速又快又简短，且没有前因后果，安然的确没有听清。
副校长：“就和我刚才（废话里）说的那样，你和陆千川都很优秀。学校嘛，对优秀的同学肯定足够重视.......啪啦啪啦（又中途咏唱了官腔2分钟），我们也愿意把优秀的学生，输送到具有较高知名度和适合你们发展方向的大学。”
果然！是自主招生推送！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安然谋划多时，就为今日，他险些压制不住自己老奸巨猾的佞笑。
“根据你们平时的综合表现外加本次【一模】的卓越成绩。经学校研究决定，给你俩保送资格。”
安然化憋笑为呆滞——【保送】？未曾奢望的美好，超越期待而至。
陆千川激动得直发抖，如果不是他记起曹尤鱼和安然的叮嘱，肯定要欢天喜地给安然一个拥抱。他不是猪队友，分得清场合，把自己的情绪克制得很好。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陆千川连连道谢，行为都符合常理。
副校长：“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即使是保送，也会有面试。面试也不用操心，我对你们有信心。”
副校长：“但是......”
陆千川实在是装不下去了，露出苦瓜脸：“哈~~还有【但是】啊~~”
副校长朝这小子眯了一下眼。
陆千川喜提安然偷偷摸摸踩他的第二脚。
副校长：“但是.......能够接受我们保送的学校只能是211，不是985。我不是说211不好哈，但如果能去985肯定更符合你们的期望。”
安然谨慎地问：“所以......”
副校长言辞恳切：“所以我想和你们谈谈，让你们在保送211和自主招生985里面，二选一。我们（包括教务处主任以及各位恩师）还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更好的前程。”
安然深呼一口气。且不谈他与诸位老师非亲非故，更三番四次【闹矛盾】【起冲突】，最后却能得到这样好的结局，他就算是心比北极还冷，此刻也融化了。
三年前，东城高中收留了落榜的他。三年后，东城高中助他提前金榜题名。
在同学大众眼里睿智多谋的安然终究还是太幼稚、太短视。与副校长、各位主任、各位老师比起来，所行所为还是只能称作【小聪明】。反而是东城高中这所不入他眼的【市重点】不负【重点】之名。
副校长打开封装袋：“保送和自主招生的区别，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就不啰嗦了。以你俩的成绩，自主招生的笔试面试只要发挥正常都是小儿科。”
他取出好几份文件，分别放在安然和陆千川面前：“陆千川的成绩更平均，总体来看更好一些，而且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实话实说，比安然你更优秀。”
安然点头承认，清楚得很，没人比他更清楚陆千川了。
副校长：“你太偏科了，高一高二的时候数学太差，高三才追上来。但......我心里总不踏实，还是担心你不稳定。”
安然死记硬背市面上所有数学模拟卷题库这件事，世界上只有安爸、安薇薇和陆千川三人知道。连肖百万和许多都瞒着的。
安然再次点头承认。
副校长：“所以，如果参加自主招生考，我给你们做的建议方向有所区别。”他用手指背面叩了叩陆千川面前的第一份文件，看向陆千川，“这是【国科大】的自主招生名额。我和他们招生办深入沟通过，给他们展示了你在文艺和体育上的影像，他们对你非常有意向，让我转达，期待你能参加他们的自主招生考试。”
“国科大！”居然是安然首先没忍住，发出了赞叹之声。这已经超出所谓【211/985】的考量范畴了，站在理工科的角度来看，国科大不逊于北清复交。
安然略失礼数地拿起国科大的自主招生函件，字字阅读起来。
副校长没有见怪，也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他转而对安然道：“国科大我们无法直接保送，只能是推荐陆千川参加考试。”
“谢谢（副）校长！”安然兴奋异常，眼里有光。
身畔的狗子一愣一愣，有些摸不着边儿的他没有表态，也无需表态，极有默契接受安然替他下的决定。
副校长却黯淡片刻，故意岔开话题似地把另外三份文件推到安然跟前：“安然同学嘛，我更建议你选择文科类大学或者综合类偏文方向的专业，这样更保险，也更适宜你深造。”
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还能做出如此正确判断，所以人家是副校长，是有本事的主儿！
“好！”安然试着问，“我们能把这些资料带走仔细看看吗？”
副校长和教务处主任同时笑。
教务处主任代替副校长把某些话说得更敞亮：“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也不能拍照，只能在这里先看一看，心里有个数。两天后，给我回答。你也是知道的，学校为同学们争取这些，花了不少力气。名额有限，不可能让每位优秀的同学都慢慢选。”
这话说得还不够明显？摆明了你俩优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优先级，但又是保送又是自主招生，这么多选项，足以说明学校施恩隆宠。
副校长【下逐客令】：“我也不是非要你们去自主招生，如果想更保险，直接保送也行。柳林财大今年也给了我们名额，就是许多去的那所学校。”副校长呵呵笑，“那小子在财大表现特别好，给我们东城高中长脸了，所以今年名额不止一个。你（安然）......好好想想，记得后天给你们主任汇报，今天就这样吧。”
现在是关键节点，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反而不宜过多，点到为止方为最佳。
安然鞠躬行礼，携陆千川离开，也表示自己会单独思考，不会到处乱传。
副校长不曾刻意叮嘱，是因为他知道不用叮嘱，安然是聪明人，会保守秘密的。
离开骨灰盒，安然没有回教室上晚自习，而是给曹尤鱼发了条短信请假后，直接与陆千川回了公寓。
踏进屋子，反锁房门的那一刻，安然才把心里莫名不敢放下的大石头放下了。
他垂着头，脑袋和手肘抵住门板，一声不吭，深呼吸一口又一口。
“安然~~”陆千川不清楚对方在思量什么。
“国科大.......”安然嘴里默念，微微带着喜悦的颤抖。
“这可是国科大啊~~~”安然又复述了一遍。
可笑，真是可笑。明明是自己努力需求才达到的愿望，现在却关心起陆千川。
“国科大的调档线是多少！？”安然自言自语，急匆匆打开电脑。他之所以不用手机查看，是因为有专门的高考志愿网站PC端，信息更为全面。
“安然~~”大狼狗常态化只会喊这两个字。
安然正在开机，心意其实已决：“我们首选国科大，按照惯例降分60-100的话.....不，国科大不会降100，保守按60分算......你没问题的。”
“【我们】？你确定是【我们】还是【我】？”陆千川的脑子也逐渐把信息梳理清晰，一问见底。
安然没回话，他在盘算如何搪塞陆千川。
“安然，你是在思考给我洗脑的话术吗？”陆千川单手支撑着悬空桌子的桌面，靠在旁边，朝歪脑袋。
可恶，为什么这家伙不能在关键时刻蠢一点呢！——安然知道陆千川现在可不好忽悠。
“安然，你是在想让我一个人去读国科大，对吧？”陆千川话中带气，实打实的生气。
安然抬起头：“我考不上国科大，但皖省还有其他不错的重点大学，我可以陪你去那边。”
“我不！”陆千川一口拒绝，并且不掩饰自己刚刚烧起来的业火。
安然平心静气，开始忽悠：“陆千川，择校的事儿才刚开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国科大只不过是我们现在最优选而已。”
“是【我们的最优选】还是【我的最优选】。”大狗子抓住关键点不放，他这辈子头一遭给安然甩脸色，不是开玩笑调戏的甩脸色，是正儿八经地甩脸色。
“安然，我记得我给你说过很多遍——我、要、和、你、读、同、一、所、大、学。”
安然明白这只狗子一旦执拗起来，不好忽悠。
“安然！就当是我以前没讲清楚，我现在再给你说一遍：我要和你读同一所大学！这不容改变！”陆千川觉得自己委屈，既愤怒又委屈。
“小爷我特喵的是告诉你一声而已！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他此时说话的腔调，和骂人无异。
“陆千川！难道我们俩今天要来个第一次吵架？”安然质问，他没带任何情绪，他知道说什么话能稳住对方。
他就算是天赋型学霸，也只有被对方拿捏的份儿，对方此话一出，陆千川就不敢把怒火升级。
“那好，安然，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能回答上来。我听你的，我就报国科大。”陆千川撂下狠话。他如此自信地表态，反倒让安然心里发虚，不知对方会出什么招。
“就算，就算你答不上来，也不会有任何处罚，小爷我不会为难你。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吧。”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愤怒超越阈值后都会变成哭泣。
安然没接话，只是看着对方逐渐变红的眼睛。
陆千川多番调整情绪后，开口：“我问你，（副）校长放在你面前，推荐你自主招生三选一的大学是哪三所？”
安然懵了、惊了、沉默了，他回答不上来。对自己不利的问题，他拒绝回答。
“我就知道！你只顾着我了！连你自己的大学都忘了看一眼！”陆千川胸膛起伏，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这辈子没有如此【生气】过。
没有征兆，陆千川猛拍悬空桌，拍断了桌面，这下子退租的时候绝对得赔钱了。
拍完以后，陆千川转身，气急败坏双手叉腰，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一时间，公寓里只剩下台式电脑主机的风扇声和陆千川鼻腔重重的呼吸声。
足足1分钟，这1分钟，真的好长好长。
——剧透小剧场——
7年后，
柳林财大，某学院办公楼里，
陆千川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虚情假意扭着一位白发老者的胳膊哭鼻子：“教授~~你就收我做你的学生吧~~不是说好了咱们自己学院的人，只要愿意继续读博，你都收的嘛~~”
被大狼狗纠缠的教授，刚正不阿地呵斥：“你这叫想读博？你明明是想分分秒秒守着你老婆！我们是研究社科的，不是生产糖精和卖狗粮的！你今年毕业了赶紧给我滚远点儿！”
陆千川见老教授心意已决，也不纠缠，他抹了把假惺惺呼出来的鼻涕，坚定毅然地面朝旁观看热闹的其他老师：“好！小爷我现在就报名明年的高考！还考我们学院！你们全部都还得再教我7年（本硕），一个都甭想跑掉！”
全体老师都慌了，一听陆千川放大招，赶紧围在老教授身边规劝，求他把陆千川收下，牺牲他一人，总比祸害整个教学班子好呀。
老教授：“......”
已经直博的安然站在墙角面壁，争做小透明，嘴里念念有词：
“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不认识这货、我不认识这货、我不认识这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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