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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人心凉


五月初六那天下午,江淮四帮已经齐聚一堂,沙泉,殷冲,郝家父子都来了,一个个对骆天说着节哀顺变,骆天哭的眼睛通红,晕厥过去好几回,好不容易骆天恢复了些神智,这帮人就开口了。

  沙泉淡淡道:“没想到这钟离观余孽如此险恶,杨玉真真是够毒的!”

  骆天一脸愤懑:“杨玉真不死,我们都寝食难安,诸位,我们又要齐心协力了。”

  郝威笑笑:“我们江淮四帮在江北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是同气连枝的。”

  殷冲挑眉:“骆少庄主可有什么好计策?”

  骆天眼中射出精光,说道:“我要在我父亲下葬之日,杀董昭,以他人头来祭奠我父亲……”

  郝威捋须道:“少庄主这是要以他为饵,引诱杨玉真来救?”

  骆天道:“不错。”

  郝宝儿道:“怕是不行啊,杨玉真遭雷劈了,他也来不了啊。”

  沙泉殷冲哈哈大笑。

  郝威道:“这董昭,可是伊宁的师弟,你若是没等来杨玉真,却等来了伊宁,那怎么办呢?”

  骆天道:“那就把董昭交给伊宁,让伊宁去杀杨玉真!”

  沙泉惊道:“骆天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女人强势无比,你敢威胁她?”

  骆天自信道:“我自有把握。”

  一直没做声的应淼道:“天儿,玩火要有个度,不要引火烧身。”

  郝威道:“若是杨玉真不来,伊宁也不来,为之奈何?”

  骆天道:“那我就把杨玉真身怀《太乙经》这件事捅出去!”

  “什么?”

  三人大惊,郝威问道:“你说那《太乙经》在杨玉真身上?”

  骆天道:“不错,就在他身上。”

  郝宝儿乐道:“那可是好宝贝啊,我想要,爹爹,我们去杀了杨玉真好不好?”

  郝威摸着郝宝儿的头,说道:“好好。”

  骆天道:“我们要在悬剑山庄设下局,如果他不来我们就组织人搜淮阳山!”

  殷冲道:“淮阳山那么大,搜山得派多少人?他们一躲,我们很难找的。”

  郝威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是造势,做给江湖上其他人看的,杨玉真身怀《太乙经》我们去搜,江湖上其他人也会跟着搜的,如此一来,杨玉真插翅难逃!”

  沙泉道:“这样一来,杨玉真不来救董昭,就是不仁不义,不仁不义之人,抢他的宝贝又如何?反正钟离观已经没了,《太乙经》就是无主之物!”

  殷冲一拍大腿,喊道:“妙啊!”

  众人哈哈大笑。

  可是,这帮人辛苦谋划了半天,既没有等来杨玉真一干人,也没有等到伊宁,反而等到了最棘手的人。

  正在当天下午,一帮人要歃血为盟的时候,一彪人马冲至悬剑山庄大门口,一个白衣胜雪,姿颜宛若天仙般的女子厉声道:“悬剑山庄把董昭给我交出来!”

  四帮主事的闻声出门,只见外边那帮人马,一个个身穿皂衣,骑着高头大马,皆如凶神恶煞般,为首一男一女,男的阴晦脸,面无表情,女的倾城绝世,脸若冰霜。

  骆天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男子淡淡道:“内廷,左封显。”

  四帮之人心中大惊,脸上有些慌张,骆天强自镇定道:“董昭与你们何干?”

  白颜道:“他是朝廷要的人,你们若敢动他半根寒毛,我们即刻踏平你这鸟庄!”

  骆天咬牙,他想到杨玉真会来救,想过伊宁会来,唯独没想到朝廷……他正欲开口,左封显却抢先一步,说道:“骆公子是吧,开口前,你先想好了,若是说出半个让我不满意的字,呵呵,到时候灭了你满门可就勿怪。”

  骆天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左封显继续道:“你不认得我,有人是认得我的,该做选择了,骆公子。”

  后出来的应淼到了门口,见到左封显,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忙对骆天道:“赶紧放人!把董昭放了!”

  骆天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头翻江倒海,脸上各种情绪杂陈,应淼也不等他开口,直接做主道:“来人啊,把董公子请出来。”

  很快,董昭就被抬了出来,他依然昏迷着。

  左封显皮笑肉不笑的动了下嘴角,看着狼狈昏迷的董昭,冷冷一笑,带着人拨转马头就走了。

  等人走远,骆天歇斯底里吼道:“为什么?”

  应淼沉声道:“没人能跟朝廷作对,不放董昭,今日我们都得死!”

  骆天不解:“左封显是谁?”

  应淼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五年前的江湖第一杀手……如今内廷的高官,你惹不起的人。“

  骆天恶狠狠的望着远去的那拨人,说道:“把杨玉真身上有《太乙经》这件事传遍江湖,我要让他死!一定要让他死!”骆天几欲疯狂!

  几日后,江湖翻天了。

  董昭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白颜那张绝美的脸和脸上让人无法抗拒的笑容。

  “嘶……”董昭想动的时候,身上传来了剧痛,痛的他脸上一阵扭曲,难受至极,白颜慌忙道:“昭哥,你身上有很多伤,暂时不要乱动。”

  董昭眼睛往下瞟,发现自己包的跟个粽子一般,夏日变暖,他身上根本盖不了被子,他身上也不知多少处伤,鬼知道他昏迷那阵子是怎么回事,他慢慢回想着,想着想着,心中思绪万千。

  白颜端来一碗水,喂他喝下,问道:“好点了吗?”

  董昭虚弱的开口道:“这是哪里?”

  “舒城的一家客栈内。”白颜回答。

  “你怎会在这里?”

  “我才知道我表哥左封显是朝廷的人,他听说你出事了,带我来的。”

  “左封显,你表哥?”董昭有些惊疑。傅恒说过左封显带走的白颜,不想白颜今日直接说了出来,看的出白颜没撒谎。

  “原来如此……到底是让朝廷找到我了……”董昭叹道。

  “啊?什么意思啊,昭哥?”

  董昭道:“我不想跟朝廷打交道……更不想欠朝廷的人情。”

  “那……你愿意欠我的人情么?”白颜美目流转,看着董昭。

  董昭扯了下嘴角,想笑出来,但笑不动,他说道:“我现在保护不了你……我还配不上你……”

  白颜的眼神黯淡了,眼角又有些泪眼朦胧,她低声道:“你……你还是嫌弃我……”

  董昭忙道:“我没有……”

  “你要是嫌我长得太漂亮……我,我划自己脸上一刀!”

  董昭激动的要起身,连忙喊道:“不要不要,我永远不嫌弃你!”

  “当真?”

  “当真。”

  白颜又笑了,笑的可真好看。

  两人说了一会话,白颜哄董昭睡了觉后出了门。走到廊外,左封显倚柱抱手,侧过一张脸说道:“你不会真动情了吧?”

  白颜语气冰冷道:“左大人这也要管?难道殷公公还没把你骂醒么?”

  这话入到左封显耳朵里,他脸就沉了下来,他一路上所作所为让殷奇知道了,带着白颜去他的私人庄子的时候,遇到了殷奇,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让他难受了好多天。

  左封显道:“你是谁?你是外庭的梨花娘,最漂亮的女人,你这模样,给圣上当妃子都绰绰有余!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介草莽,虽然长得还行,但他那么笨,他哪里配得上你?”

  白颜捋了捋鬓边碎发,说道:“左大人太看得起我了,白颜不过是一颗棋子,棋子就要做好棋子的本分,不是吗?”

  左封显道:“难道董昭就不是棋子?”

  白颜转头看着左封显道:“可她师姐却是个可以掀棋盘的人,你是吗?”

  “我……”左封显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连殷公公都打不过,先好好练着吧,左大人。”白颜丝毫不给颜面,说了这句话就走了。

  左封显一张脸阴沉的要滴水,忽一个皂卫拿着一封手札,走过来低头递给左封显,说道:“大人,殷公公给您的。”

  左封显接过手札,拆开一看,变了脸色,当即脱口而出:“要我去蔚州?清查鞑靼细作?他们外庭是没事做吗?”

  皂卫道:“徐大人脱不开身,圣上想到了您。”

  左封显脸色更阴沉,说道:“知道了。”说完他狠狠攥着那手札,然后手一松时,手札已化成无数碎末洒下。

  五月初九,夔州。

  伊宁独自一人牵着大白回到了水得清那里,阿芳说苗寨有事要处理,等之后再来找她玩。

  “水得清!”

  那竹屋没人应她,反倒是有一条小奶狗朝她一直汪汪汪。听到狗叫,侯来宝跑出来,一脸媚笑道:“阿宁你回来啦。”

  伊宁开口:“消息呢?”

  候来宝说道:“都找齐了,我们办事你放心,对了这条狗您要不要炖了?”

  伊宁瞄了一眼小狗,道:“不吃。”

  候来宝笑嘻嘻把伊宁带进门,拿出一堆竹制信筒,放在盘子里,一股脑端给了伊宁。伊宁一个个打开,看的她眼神变换,这一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赫连飘在太湖附近,具体位置还要找。

  天机门远在岭南。

  关于董昭的消息是最多的,董昭带了个漂亮姑娘去了四方馆,卓婷怀疑白颜是别有用心接近董昭的人。而后麻园的陶有金说董昭不知何故被朝廷盯上了,而后又跟青莲山的杨玉真碰到了一起,五月初四在悬剑山庄大打出手,董昭被擒,后被朝廷的人救出……最后一条就是最近的消息,还好矮子帮的信鸽飞得快,初九伊宁在夔州就知道了。

  伊宁蹙眉,朝廷找董昭干什么?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有什么价值?这孩子还真是多灾多难。而后,伊宁看见了最后一封信,上边写着:昭身边女子,乃外庭春纺司人。署名是“风”

  伊宁瞳孔一缩,眉头一紧,放下信筒,侯来宝便问道:“阿宁,你还要什么?”

  伊宁将那纸条递给侯来宝,说道:“发陶有金。”

  “发他干嘛?”

  伊宁道:“发就是了。”

  候来宝道:“好嘞。”

  伊宁道:“备船。”

  候来宝道:“你要顺江东下?”

  “对。”

  很快,一艘大船,船头上一人一马,顺江而下。

  逃回淮阳山的人,休整了两天,因为个个都带伤。杨玉真这一条命好在还在,之后发生的事他们一概不知,没有派人下山打探,在他们看来,董昭已经死了。

  坐在一处破落土墙围着的大棚子内,二十多人默不作声,这次失败给了他们很大的阴影,一晚上少了九个人,连悬剑山庄都没打下来,这以后还怎么打下去?以后怎么办,像只老鼠般躲在山林里隐姓埋名吗?弟子们一个个眼中空洞无神,很多人胳膊上,腿上,额头上都包着白布,布上泛着血渍。

  士气低落至极,更悲观的是吃的也没了。人多半都带伤,也没谁愿意去找吃的。破落的棚内,潮湿的水气味,血渍味,衣服汗水的酸臭味交织成一片,极其难闻。

  此时,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然后众人都有些不自在,这阵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个人都不好受。

  肚子咕咕叫的是宋扬,宋扬起身,走到别的土屋内去找东西吃,穿过几个屋子,也没翻到什么,最后,在一间比较干净的土屋内,找到了一个包袱。

  他在包袱里翻出了烙饼,居然有烙饼?他闻了一下,好像有点馊了,但总比饿肚子强啊,他大口啃着,很快就啃完了一张,然后他又去拿第二张,拿的时候拽了一下包袱,包袱掉到地上,两张百两银票从里边掉了出来。

  宋扬认得银票,急忙一弯腰,一把捡到手里,正往怀里塞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喊道:“拿出来!”

  宋扬一慌,转头一看,是风遥。

  “三师兄?”

  “你动你七师兄的包袱干什么?”风遥怒气丝毫掩饰不住。

  董昭跟他们下山,包袱是扔在这里的,并未带在身上。

  “可他已经死了!“宋扬道。

  “啪”!风遥毫不犹豫扇了宋扬一个耳光,直接给扇倒在地。宋扬捂着脸,说道:“他没跑出来,肯定死了,他死了,难道我们就不活了吗?我们就不吃饭了吗?”

  “那你也不该动他的东西!”风遥大怒。

  两人的争吵把人引来了,李瞳,梁穗,吴非走在前头,李瞳问怎么回事,宋扬哭红了脸,拿着两张银票,说道:“大师兄,我们逃亡半年,身上盘缠早就耗尽,如今苟活于此,这是七师兄留下的银票,我们难道不能用吗?”

  李瞳想去拿银票,却被风遥一把抢过,塞进董昭包袱里,愤怒的说道:“七师弟的东西,谁也不许动!”

  二百两银票,谁都有些心动,这群人确如宋扬所说,身上其实都一穷二白了,他们平时也不会耕田种菜,多半都是去化缘得点吃的,身上有盘缠时还能买,可如今谁还有盘缠?这二百两银子如今就是救命钱。

  李瞳面向风遥,说道:“把银票给我。”

  “我不!”风遥毫不示弱。

  李瞳道:“我知道你心系七师弟,但谁不希望他回来?他深陷悬剑山庄,有死无生,他其他的遗物我们不动,这钱,可是他留给我们的救命钱!难不成我们要饿死么?”

  “就是啊!”宋扬附和道。

  风遥大怒道:“他只是生死不明,不是有死无生,你们甚至都不下山去打探,就断言他死了,还要动他的银子,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李瞳转眼看着宋扬:“那好,宋扬,你下山去打探!”

  “啊?”宋扬一脸不解,“为什么要我去?”

  李瞳沉声道:“让你去你就去,就你没受伤,你不去谁去?”

  宋扬道:“可是……可是我下山,一旦被认出来,必死无疑啊……”

  吴非看不下去了,怒道:“董昭能舍命断后,你居然连下山打探消息都不敢,你这种废物留着你干什么?”

  宋扬看着众人不善的眼神,吓到了,连忙道:“我去……我去就是了。”

  宋扬低着头就走,口里嘟囔道:“打探也是死了,不打探也是死了,还要连累我……”

  吴非听得大怒,一脚踹到宋扬屁股上,直接将他踹出门,吴非道:“钟离观怎么养出你这种废物!滚!”

  被踹的成个狗吃屎的宋扬捂着屁股,含着眼泪,回头深深看了吴非一眼,气呼呼的爬起来就走……

  李瞳道:“三师弟,怎么说?”

  风遥丝毫不让:“等他打探了消息回来再说,有我在,你们别想动这个包袱!”

  李瞳见难以勉强,在这种落魄时刻,他终究是顾全了大局,分歧多了人就会散,于是他对众人说道:“去采点野菜野果,充饥吧。”

  人群散去,梁穗眨眨眼,若有所思。

  杨玉真依然昏迷着没醒,入夜后,梁穗拉着吴非,走到僻静处说道:“师弟,我们走吧。”

  吴非惊讶道:“为何?”

  梁穗道:“人心散了。”

  吴非道:“师兄,为何这么说?”

  梁穗道:“四师叔急功近利,李瞳城府深,风遥义气重,宋扬好吃懒做胆小,这帮人成不了事。”

  吴非道:“那董昭呢?”

  梁穗叹道:“就是因为看见了董昭,我才决定留下的,他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笨,他有义气,但他会抉择,他的心是实在的,可现在,他生死不明,我们已经没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吴非沉默不语,他以前跟董昭有过节,但这阵子看见董昭的表现,他已经开始认可这个师弟了,可惜,相聚的时间那么短……

  梁穗道:“我们去找师叔祖。”

  “师叔祖?汪澄?“吴非问道。

  梁穗道:“不错,我曾听闻,有人在滁州,见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约莫七十岁,穿着破烂道袍,那应该就是他了。”

  吴非皱眉道:“这只是个借口吧,你想离开的借口。”

  梁穗道:“借口又如何?他们成不了事,钟离观终究是树倒猢狲散,倘若我们能找到汪师叔祖,还有重建青莲山的希望,不是吗?”

  吴非再次沉默,他咀嚼着那句话:树倒猢狲散,现在不正是这种状况吗?

  很快,梁穗就带着他的五个师弟跟李瞳提出去找汪澄的事,李瞳大惊道:“这个时候,梁师兄,我们不宜分开!”

  梁穗道:“我等已决,不必多言,一年后,青莲山见,诸位师弟,后会有期。”

  梁穗是周文山大弟子,除了杨玉真,他是辈分最大的,没有人敢拦他。梁穗带着吴非等人趁夜就走了,只剩李瞳跟一干师弟在那里干瞪眼。

  人心,终究是开始凉了。

  宋扬后来回来了,带来了消息,信誓旦旦说道:“董昭被骆天杀了!江淮四帮已经开始搜山了,我们赶紧走!”

  众人大惊,很多人都一脸失落,也有几个跟风遥一样说不可能。风遥抱着包袱,他一脸难以置信,但是似乎默认这就是事实,并没有去追问宋扬。李瞳没有去选择怀疑宋扬,梁穗吴非的离开已经让他伤了神,杨玉真还昏迷不醒,作为大师兄的他,只好下令撤走。

  本来有三十八个人,死了九个,董昭生死不明,梁穗六个已经走了,一行人只剩二十二个,朝着淮阳山更深处走去,风遥抱着董昭的包袱,泪流满面,夏风吹来,亦让他心中生寒。

  噩耗不止这一个,自骆天将《太乙经》在杨玉真身上的事传入江湖上之后,江湖上不安分的那些人,纷纷进入淮阳山,让钟离观残余弟子处境雪上加霜,入山不过两天,就遭遇了游散侠客的截杀,得亏钟离观人多,杀了那几个游侠,但又损失了一人。

  董昭能下地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十三了,期间他让白颜打听钟离观那帮人的消息,白颜只道:“他们都不曾来打听你的消息,你还管他们干嘛?”董昭默然。

  五月十四的时候,白颜道:“我表哥打听到了,那群人已经不知去向了,江湖上有很多人蠢蠢欲动,要去追杀杨玉真,夺《太乙经》。”董昭闻言沉默不语,他现在身体没恢复,就算恢复了,又能做什么呢?钟离观剩余的这些人,武功一般,现在的他们跟江淮四帮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其实左封显早就走了。

  白颜问董昭要去哪,董昭踌躇,复兴钟离观是彭渐的念想,他想替彭渐实现这个念想,但,现在的他远远办不到……他想了想,说道:“我先去一趟麻园镇,小黑还在那里。”

  “你的包袱呢?”白颜问道。

  “扔淮阳山里了。”董昭无奈道。

  白颜道:“你现在身无分文,身体尚未恢复,去麻园镇那么远,你怎么去?”

  董昭失声,白颜说的都是实话,他没法反驳。

  白颜道:“不用担心,我有小青,我表哥给了我不少盘缠,我跟你一起去。”小青是白颜的坐骑,一匹青鬃马,当初吴汉兴送的。

  董昭望着白颜,白颜嫣然一笑,说道:“昭哥,你不会又想抛下我吧?”

  董昭只好摇头,白颜再次开心的笑了。

  杨玉真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昭儿呢?”

  李瞳流泪的将悬剑山庄一战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说到董昭死在悬剑山庄时,杨玉真悲恸不已,放声大哭,连说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昭儿……”

  李瞳问接下来如何,杨玉真双目无神,喃喃道:“听昭儿说的,去桐柏山……”李瞳点头,而后这群人便一路往桐柏山而去,没几日就消失在江湖人的视线中。

  当钟离观的这帮人准备隐匿时,另一处,却发生了一件令外庭震惊的事。

  五月中旬,滁州境内,一队官差模样的人,带着些胥吏,行走在村内的小路上,走一家,便进一家,进一家,便会响起喊骂声。

  “今年的夏税赶紧交了,不要逼我们下乡来催!我们跑到这乡下,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

  “官爷,今儿才五月半啊,往年夏税可都是到七八月的啊?”一个满脸皱纹的古铜肤色农民哀声道。

  “最迟后天,把税粮或者税银备好,到时候没有,可别怪我们拿你家里的东西去抵!”

  “官爷,求求您,再宽限些日子吧……”

  “我宽限你们,县老爷可不会宽限我!”官差头子抖着胡子,一脸凶狠,口水喷了农民一脸。

  今年的夏税格外早,都说朝廷要办大事,但去年江北才过大灾,今年才五月半,谁家有存粮?

  怒气汹汹的官差胥吏走了,留下了唉声叹气的农户们。

  官差走到最后一户那里的时候,已经没了耐心,望着那低矮的土砖屋,茅草顶,劣质的杉木门,“砰”的一脚踢了过去!那张门瞬间报废,哐当倒在了屋内。

  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瘦老头正在屋内煮着什么东西,门一开,他一眼看了过来。

  官差盯着这个老头,恶狠狠的道:“老东西,后天把今年的夏税补齐,听到没有,不然我拆了你这破屋!”

  “拆我屋?”老头抖了抖蓬松的干枯的白发,双眼却格外有神,淡淡道了一句。

  “不错!你要不想没地住的话赶紧把税给我补齐!”

  老头双眼更有神了,说道:“那还是,我把你们全拆了吧,桀桀桀桀桀……”

  那干瘦老头忽然伸出一双枯槁般的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土屋内瞬间惨叫连连……

  那一日,这群官差胥吏没一个回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一个个都被撕断了四肢,被扔到了村后的树林里,死状极惨,从土屋到树林,一路上全是血……

  官府震动,派出捕快去查案,结果捕快也没回来,等大队州军赶去时,发现土屋里空无一人,捕快们都被撕断四肢,被抛进了树林里,死的跟官差一模一样。

  滁州知府不敢大意,将此事报了上去,案卷很快摆到了徐经面前。

  徐经头疼不已,徒手把人四肢扯断,这得什么样的内力?他仔细观察死去的官差的尸体,良久之后,眉头拧紧,他见多识广,终于认出了这杀人的武功。

  “拨云手……”徐经喃喃道,“这是钟离观的武功!彭渐死了,能有这般内力的只有……汪澄!”徐经眉头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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