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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愿望


夕阳照残血,英魂奏凯歌,谁知城垣下,尸骸相枕托。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董昭三人再未出现,可是剩下的人已经心惊胆战了起来。

“那个董昭,玄女的师弟,居然有这般厉害……”血狐回想起昨晚那一战,声音都在颤抖。

雨落花也皱起了眉,他没想到他跟闫无春联手,居然只能跟董昭打平……而且董昭这小子,不仅武功高强,甚至还诡计多端,在这丛林里,他们好像根本不是那三人的对手。

“不要慌!我们走大路,不要休息,直达日月山就好!”闫无春说道。

“你倒是想的简单,那董昭既然盯上了我们,就算我们上大路,他就不会动手吗?此去日月山还有一天多的路,你不吃不喝不歇吗?”雨落花驳斥道。

“那就设计围攻他!”闫无春怒道。

“怎么设计?”血狐问道。

“让我想想……”闫无春思忖了起来,可是想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

由于董昭队伍里边有个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无比,谁知道这三人白天晚上会躲在哪里,出不出来?

“那你想吧,我睡一觉先。”雨落花倒头就睡,懒得理闫无春了。

血狐低头思忖着,也没能想出好法子……

他们不知道的是,董昭几个已经跑到他们前边去了。

“昭哥,我们不跟他们周旋了吗?”林萍问道。

董昭摇头:“我们时间紧迫,昨夜一战,我发现,那几个人没那么简单。我们时间耗不起,等到了日月山再料理他们!”

慕容幽兰点头:“对,我想湟州那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我们得赶快去日月山!到了山下,我们走密道上山,我知道密道入口。”

“好!走!”

“走!”

三人手挽手,迅速前进,根本就不理会雨落花几人了。反正那几个人现在已成惊弓之鸟,现在离去的话,他们是追不上的。

时间紧迫,一击不中就得撤退,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这天,已经是三月初十,此刻的湟州,已经打的如火如荼了……

“你,赶紧挑上这炊饼担子,去城头送饭去!”湟州城内,一个火头兵对着一个穿圆领袍的中老年人喊道。

中老年人正是许右卿,他惊讶的指着自己:“你叫我?”

“不叫你叫谁啊?城上在打仗呢,都打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是早上,战火稍歇,所有人都累的很,你不去谁去?”火头兵叉着腰对着许右卿怒骂了起来。

“我……没干过这活啊……”许右卿为难极了。

“快去!别让俺们的弟兄们饿着!再啰嗦半句,老子叫沈城主扒了你的皮!”火头兵的唾沫都喷到了许右卿脸上……

许右卿无奈,只得咬牙挑起那担子,可是他接过扁担,用肩膀一起,顿时痛的他眉头直皱!

“废物!吃那么胖,还要喝小米粥,恁般不顶事,真是个夯货!”火头兵又骂了一句。

许右卿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勉强挑起那炊饼担子,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朝上城头的马道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咬牙,这鬼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连洗澡都要跟上面禀报,拉屎都要跟别人挤一起拉,他如何受得了这种环境?

可是,现在的他,举目皆是陌生人。那些江湖人物没一个正眼看他的,他又经常碰到不讲理的士兵,遇到推搡唾骂是常有的事,好在这些士兵军纪还算可以,没人把他摁地上揍……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想回京城,想自己那豪华的府邸,舒适的床榻,可口的山珍海味,还有暖被窝的香软娇躯……

他挑着炊饼担子,摇摇晃晃,吃力的从马道上走上城头,可看见眼前的情形,他顿时吓得炊饼担子都掉了下来。

在城头的一角,堆满了士兵的尸体,断手的,断脚的,断头的,都码放在那个角落。鲜血从尸体堆里溢出,已经流到了他脚下,让他心惊肉跳……

正当他吓得发抖时,脑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是炊饼?开饭了!兄弟们,开饭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从他身旁经过,看见两筐炊饼,立马搬起一个筐就往城头冲了过去,边冲边喊。随着他这一声喊,很多待在城头休息的士兵都站起了身来,跑到那个筐前去拿炊饼。

一筐炊饼很快就分的干干净净,没拿到的士兵问道:“还有吗?”

抢筐子的那个兵朝许右卿一指,而后许多士兵就朝许右卿冲了过去,吓得许右卿连连后退。这群大头兵,他可是怕极了。

可是士兵们冲到他面前,根本就不理他,拿起另一个炊饼筐,就大口分食了起来,丝毫不在意旁边的尸山血海,仿佛那是雕塑一般,与他们毫不相干。

另一筐炊饼很快也分完了,一个士兵回头看着许右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还有很多人没吃到呢!”

“哦哦……”

许右卿忙点头,随即,两个空筐朝他扔了过来,筐子边缘还带着血渍。许右卿用衣服擦了擦那血渍,又挑起担子,下了马道,继续去运第二趟了。

早饭当然不止他一个人送,城头很宽,很长,他只是负责送其中一段城头的伙食。

当他挑着筐子下马道时,身后忽然传来号角声,随后城头的士兵们立马大喊了起来:“来了!回部人又来了!快去拿武器,各就各位!”

他猛然回头,视线扫向城墙垛口,目光移到远处,他看见了城下回部人那乌泱泱的大军,以及军阵之中的各种攻城器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攻城军阵,他震惊的瞪大了眼。

“别愣着了!快去拿早饭,很多人还没吃饭呢!”一个士兵走过来推了他一下。

“哦,我这就去……”

许右卿连忙挑起空筐下了马道,继续运炊饼去了。

等他挑着第二担炊饼上城头时,战事已经开启了。刚上城头,一支利箭便画了个弧线,落在他脚前,登时吓得他往地上一倒,两筐炊饼往地上一翻,好些炊饼掉进了尸体旁的血水里。

他吓得心砰砰直跳,谁想到城头这么危险?他刚爬起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随后他一抬头,便看见城墙某个垛口被炸开,碎砖烂泥被炸的四散纷飞,其中一块拳头大的碎砖直接朝他飞了过来!

“啊?”他惊叫起来,双手下意识往额前一挡。

“笃!”

那块碎砖在离他头部半尺远的地方,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他放下手,睁眼一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锥子脸的女人。

沈青。

“你上城头做什么?不怕死吗许大人?”沈青冷冷道。

“火头兵让我来送早饭……”许右卿解释道。

“都打起来了,没人顾得上吃,你把筐子放下,下去吧。”沈青带着疲惫的声线说道。

许右卿“哦”了一声,如蒙大赦,可是沈青随即道:“把掉进血水里的炊饼捡起来。”

“啊?这个还要啊?这还能吃吗?”许右卿问道。

“能。”

许右卿颤抖着伸出手,就去捡掉进血水里的炊饼,他身子朝前一倾,捡起那血水里的炊饼,一抬头,发现前边尸体堆里,一个死去士兵的眼睛正滴溜溜的望着他……

“啊!!!”

他吓得再次跌倒,差点没爬起来……

沈青见状,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从血水里捡起炊饼,然后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朝那死不瞑目的军士眼睛一抹,让那双眼睛永远闭上了。

“你连死人都怕吗?许大人,看来你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啊。”沈青冷冷来了一句。

“我……”许右卿反驳不了一点。

“行了,下去吧,这城头不是你这种文人该来的地方,好好想想你该为将士们做什么吧。”沈青挥了挥手,稳稳的将两筐炊饼挑起,转身就走了。

许右卿愣住了……

“轰!”炮火再次响起,他吓得连忙跑下马道去了,他能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他现在的愿望是想回家,无比的想回家!

都怪这个该死的董昭!

沈青挑着带血的炊饼,回到她的战场,将炊饼往角落里一放。随手拿起一个,三两下塞进嘴里,一顿猛嚼,直接吞下,然后手一抹嘴角的血渍,就开始指挥战斗了。

“弩车,瞄准敌人的楼车,给我射!”

“火炮,对准他们的火炮,给我往死里轰!”

随后她一回头,朝一个传令兵喊道:“快去告诉苏骅,让他从府库里再搬两千只长箭出来!”

“是!”

“所有人,不要掉以轻心!”

沈青干净利落的指挥着,城上城下,矢石如雨,不断有人倒下,倒下的士兵尸体被抬走,后续的兵继续顶上……

对于很多士兵来说,这一次战斗,就是最后一次战斗,他们的生命,随时都可能画上句号……

而此刻的城下,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塞满,城下的尸体足足堆了五六尺高,除了尸体之外,到处都是毁坏的攻城器械残骸……

许右卿只是看到城头一角的尸体,便已吓得魂不附体,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湟州城下,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继续上!给我爬上去!冲车,顶上去,撞开吊桥!”城下的鹰将忽律拔大声指挥着,回部人迎着尸山血海,继续往前推进,而他们对面的那面城墙,已经被血染红……

自己人的血,守军的血,交汇在一起,绘成了这一幅人间地狱图……

战斗从三月初九起至今,已经厮杀了整整一天一夜,回部人白天是忽律拔跟野离木攻城,晚上则是骨力扎与哈恰图,两拨人轮流攻打,昼夜交替!

一场血战下来,城墙已被炸的千疮百孔,双方均伤亡惨重,可是回部人一天一夜,都没能爬上城头。城下尸骸堆积如山,护城河更是化成了血河。

昼夜攻城,根本没时间清理尸体,城上的守军也是一样,两拨人轮流守城,可是如此一来,兵力便捉襟见肘了。

上午的激战已经开始,很快,休息好了的另一拨士兵随着顾章和上了城头,来接替已经打了一天一夜的沈青。顾章和当然不是一个人指挥,他有谷明帮忙,有张虚谷护着,一众武林人士簇拥着,这让沈青放心了许多。

“青姐,你赶紧去休息吧!这儿交给我!”顾章和说道。

沈青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章和,你是要当爹的人。”

“放心!”顾章和点头道。

沈青也点头,她担心的看了一眼城下的回部大军,随即转身下了马道。

城头上士兵交替,忙碌个不停,城下的士兵搬运物资,也没有一个人闲着的。从城头上撤下来的士兵,一个个扶着伤员,抬着尸体,从马道上迤逦而下,血水,顺着马道,流入了城内。

开战一天一夜,已经损失了两千多人,照这么打下去,能坚持多久呢?

沈青不由蹙起了眉,昨日一战,凶险至极,若不是董昭跟她将城池的防御加固,恐怕很难顶住回部人的进攻……那些回部人与曾经的不一样,异常凶猛,根本就不怕死,她昨天甚至看到断了手还在往上爬的回部兵……

来不及多想,沈青走下马道,回到帅府,就开始提笔写信。

信是给兰州的顾章平的,湟州需要增援,而顾章平守卫的兰州,应该可以调一半人马出来。

写完信,她将信交给信使,叮嘱道:“务必交到顾将军手里!让他最少发六千援军过来!”

“是!”

信使拿起信,就快步跑了出去。

沈青叹了口气,卸下盔甲,走到温挚的床榻前,看着脸色煞白,嘴唇泛黑,仍然昏迷的温挚,眼角不由泛泪。他的解药,还要多久才能拿得到呢?

不要死啊,温挚……

许是闻到了沈青的气味,温挚忽然睁开了眼,嘴唇动了动:“青儿,是你吗?”

“是我!”

沈青连忙坐在了榻前,一把握住了温挚探出来的手。

感受到沈青手上传来的暖意,温挚满足的笑了笑,可随即泪水从眼眶里流出,继续蠕动嘴唇:“青儿,我武功废了,以后恐怕保护不了你了……”

沈青也泪流满面,可她却道:“没关系,我保护你就是了。”

“我真没用……真没用啊!”温挚放声大哭了起来。

沈青伸手抹去他的泪水:“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武功没了可以再练,以后我陪着你,我教你!”

“不,我不能拖累你……青儿,现在的我根本配不上你……”温挚失落无比的说道。

“啪!”

温挚立马被沈青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不重,可是却打的温挚头一偏。

“不要胡说八道!不要自暴自弃!你的毒一定可以解的,董昭会给你带解药回来的!”沈青怒吼道。

“我……我……”

“中个毒,被废武功你就这么颓废?董昭没中过毒?他没被废过武功吗?他不一样顽强的活了下来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深入敌后,在为你取解药?你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你对得起他吗?你对得起大小姐对你的栽培吗?”沈青大声骂了起来。

“可是我……”

“你对得起我吗?”

温挚闻言一愣,瞬间开了窍:“青儿……我错了。”温挚终于知道错了。

“振作点,等打完了仗,咱们成亲。”沈青直接说了出来。

温挚又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打完了仗,咱们成亲!”

“嗯!”沈青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他胡子拉碴的脸,“打疼你了吗?”

温挚抓着沈青的手:“不疼,多打几下都行。”

“去你的!”沈青没好气的抽开手,不理他了。

温挚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心,他要好好活着,等打完了仗,跟他最爱的青儿成亲,然后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愿望,上至许右卿那种高官,下至底下的每一个士兵,无不畅想着以后美好的日子,可是在这战争阴云之下,又有几个人能撑到愿望实现那天呢?

战争,不断收割着生命,也让许多人的愿望成为了空想……

“轰!”

火炮声响起,城墙垛口被炸烂,三四个射箭的士兵当即飞了出去,变成了尸体……

“给我瞄准他们的火炮,把他们的火炮通通炸掉!”顾章和抹了一把溅到脸颊上的鲜血,大声喊道。

“轰!”

“轰轰!”

城下回部人的火炮瞬间四分五裂,几个炮兵惨叫连连,一个离得最近的炮手更是被炸的东一块西一块……

“该死!”忽律拔也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他望着城头上那不断隆隆响的火炮,恨的直咬牙,他已经瞎了一只眼,可不想继续在这湟州送命,但是乌托汗的军令他不能违背,只能咬着后槽牙,指挥士兵往死里打!

顾章和在城头上,看到了下边这个独眼将军,对张虚谷道:“道长,有什么办法干掉那个敌将吗?”

张虚谷一捋长须,眯了眯眼:“有没有硬弓?”

“当然有!道长需要多少石的弓?”

“五石以上的有没有?”

“这……”顾章和惊得不行,道长居然能开五石强弓吗?

忽然,旁边一个士兵道:“有!我们湟源军的府库里,就有一把五石强弓,是曾经的安西元帅留下的。”

“速速取来!”顾章和立刻下令道。

“是!”

约莫一刻钟之后,那把五石强弓被取了出来,递到了顾章和手上。

顾章和接过来,用力一拉,可是那把弓只被拉开了一点点,他就无论如何拉不动了……他大口喘气,脸色通红,这五石强弓也太难拉了吧?

张虚谷接过那把强弓,而后取来一支羽箭,只见他将羽箭搭上弓弦,而后双手较劲,真元自体内溢出,覆盖在双臂之上,随后他猛地一拉弓,一下就将那五石强弓拉了个满圆!

“哇……”顾章和吓到了,这道长,恐怖如斯吗?

只见张虚谷拉起弓,从垛口探出,瞄准了正在指挥的忽律拔,他紧紧盯着,忽然,他看见了忽律拔回了一下头!

“嗖!”

那支羽箭从五石强弓脱弦而出,直接就飞向了忽律拔,忽律拔刚回过头来,那支强劲的羽箭便到了近前!

“噗!”

“唔啊!”

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忽律拔另一只眼睛,这下他双眼全瞎,痛的他当即翻身,从马上栽了下来!扭动身体,在地上不断打滚!

“将军!将军!”他的亲兵才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去查看伤势,可是忽律拔挣扎了没几下之后,双腿一蹬,直接就断气了。

“忽律拔!”

远处的野离木慌忙跑过来,看见忽律拔中箭身死,登时又惊又怒。看着那些惶恐不已的亲兵,厉声道:“谁也不许退!忽律拔死了,我们也要攻城!为了大汗的愿望,也为了我们回部人的愿望,我们一定要拿下湟州,进军中原!”

“嗖!”

又一支箭矢飞来,可是却被早就挡在前边的盾兵一挡,那支羽箭透过盾牌,扎死了那个盾兵。

野离木猛然抬头,看向了城头那个拿弓的张虚谷,登时吓得后退了几步。又是这个老东西,又弄死我们一个鹰将……野离木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现在他们仍然没有攻上城头,根本拿那个老东西没办法。

“道长,干得好!”顾章和大喜,城头上的也大喜。

可是突然,一阵西风刮来,让城头上的人脸色一变。

野离木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西风,顿时精神一振,大喊道:“起风了!兄弟们,将楼车推上去!射死他们!”

西风一起,形势顿变,回部人的箭矢变得更强劲,而城上的箭矢则被风力所阻,威力大减。

看着那楼车推来,楼车上密密麻麻的回部人张弓拉箭,城头上的士兵顿时心头一凉。因为此时的火炮还在冷膛,开不了火……

“盾牌!木板,护住垛口!”顾章和当即大喊了起来。

无数士兵举起盾牌,抬起木板,死死挡住垛口,而回部人推进楼车之后,开始架云梯攀爬。而与此同时,冲车也推过了护城河,碾着城下的尸体,一步步朝吊桥而去!

“怎么办?将军?”一个士兵问顾章和道。

顾章和冷冷道:“不用慌,城门已经堵死,就算他们攻破了城门,也进不来,拿上火药包,护住城墙,不要让他们的冲车跟攻城棰撞墙!”

“是!”

攻守双方铆足了劲,为了各自心中的愿望,拼命的奋斗着。很快,冲车撞上了吊桥!

“砰!”

吊桥上的木桩让冲车受阻,吊桥被撞的一凹,可是并没有开裂。

“继续撞!”野离木大声喊着,冲车下的军士拼了命的推动推杆,冲车前方的铁锥再一次狠狠撞在了吊桥之上!

“点燃火药包,盾牌掩护,给我扔!”

几个火药包扔下,很快在冲车周边爆炸开来,推冲车的回部人当即被震死好几个,那冲车顿时就停了下来。

“楼车,给我往死里射!云梯,给我爬!”

野离木嗓子都快喊哑了,回部人遵循着他的命令,一拨拨架着云梯冲过护城河,竖起梯子就开始爬,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城头上不是盾牌就是木板,他们上去就被推了下来,然后成为城下尸体堆的一部分……

惨烈的攻城战从未间断,城上城下,血流成河!

中午时分,许右卿又被某个大头兵抓了过来,要他再次上城送饭。

尽管万般不愿,可许右卿根本不是大头兵的对手,只得再次挑起担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城头。中饭是野菜小米粥,外加一个烙饼,烙饼里边,有些马肉末子,这对于士兵来讲已经是极好的饭食。

他再次上到城头,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士兵坐在角落里,双手捂着肚子,肚子那里衣甲破烂,全是血,他当即又吓到了,腿一软。

那个士兵见他挑着担子上来,许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立马伸出一只手:“给我吃点……吃点……”

他一伸手不要紧,可那手从肚子上一拿开,许右卿顿时吓得往后一跌,双眼尽是惊恐之色……因为,他看见了肠子……那个士兵肚子里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给我吃点……”那个士兵依然伸着手,朝许右卿喊道。

许右卿哪里敢过去?他哪里见过这般惨状的人?他已经吓坏了……

“张浮,你忍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拿饭!”旁边一个满脸血的士兵走到那个流肠子的士兵面前,抹了一把血泪,然后走向了许右卿。

他看都不看许右卿一眼,抢过担子,从担子里拿起一个空碗,舀了一碗野菜小米粥,然后端给了那个叫张浮的伤兵……

张浮心满意足的喝下了粥,脸上出现了笑容来,他喃喃道:“我好想再见一眼我的娘子……”

“张浮,一定能见到的,一定能!”满脸血的士兵哭道。

可是张浮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手一撒,那个空碗直接滴溜溜的滑到了地上,他睁着一双眼睛,就这么断了气……

“张浮!张浮!”

满脸血的士兵大喊了起来,可是张浮已经听不到了……也再也无法回家去看自己的娘子了……

许右卿惊呆了!

回家,多么渺小的愿望,可是在这个地方,又有多少人能实现呢?

一个活人,顷刻之间,便死于此地,他的家人恐怕都不知道……

“还愣着干什么?大家都饿着呢!”满脸血的士兵朝许右卿怒喝了起来。

战战兢兢的许右卿连忙再度挑起担子,壮起胆子,从死去的张浮身边走过,去给城头上的士兵送饭……

当他走在城头,朝下一瞄,看见那底下的尸山血海时,他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可是却被一只手扶住了。

“表舅,是你啊?”一个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章……和,章和?”许右卿一脸惊恐,看向了顾章和。

顾章和朝他一笑,笑容里尽是苦涩,而后手往城头其他地方一指:“好好看看吧,表舅,你知道湟州死了多少人吗?”

许右卿不去看,也不回答顾章和的话。

“这还是董昭带的兵,若是表舅你带的,恐怕人已经死绝了。”顾章和冷冷道。

“章和,我……”

“这儿,每个人都有愿望,而你的愿望是回家,我们都知道。”顾章和话锋一转,“可是你知道有多少人永远回不了家吗?”

许右卿不说话,这些话他不想听。

“就是因为朝中有你这样的奸臣,残害百姓,中饱私囊!以至于朝纲不振,百姓疾苦,边关祸乱!你们是享了福,可我们呢?他们呢?”顾章和大声质问了起来。

许右卿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惹出来的乱子,最后还要我们擦屁股,还要我们用命来填窟窿!你们这些奸臣,就该被送到冲锋的第一排兵里边,死在敌人刀下,被铁蹄践踏成泥!”顾章和破口大骂,骂的许右卿脸都青了。

许右卿猛地抬头,怒道:“章和,我是你舅舅,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你还知道你是我舅?我在湟州苦守之时,你为何不来?你是要看着你外甥死吗?”顾章和大怒。

“我……”许右卿又反驳不了一点。

“我的妻子,怀着我的孩子,我一个即将当父亲的人,却差点因为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舅舅,死在边关!你说,你是不是死有余辜?”

顾章和的话如一把把尖刀,戳进了许右卿的心里,让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回去,没那么容易!我们若是死在湟州,你,还有朝中那些奸臣,一个个都得给我们陪葬!”顾章和对着许右卿说出这般冷冰冰的话来。

许右卿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冒,手足无措……

他回家的愿望还能实现吗?

城下,喊杀声又起,这湟州,即将化为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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