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夏月之死
跨过年,就到了大祥九七年,一月的瑞都,风刮在脸上都会隐隐作痛。
冬天的瑞都很冷,今年也不例外。冯府今年特意给府里重新做了冬衣,厚实的布料。毛绒绒的边领,看着就暖和。
苏愿正在和春桃二人说笑,一边说着笑,一边手上挑着新送来的干花茶。
“你瞧瞧你,明明前个儿初九就是你的十六生辰。天天见面的人,竟然都不肯说一声。”春雁点了点苏愿的手,嗔怪道。
冬天个个穿的厚实,按理说遮住了身形,都看不出什么高低之分。但是苏愿仍旧是好看的过分,腰背永远都是挺直的。皮肤是少见的瓷白色,虽然额头被厚实的刘海遮住,但是光那一身白肤,就足够吸睛。
“我素来都不过的,有劳你们记挂我。等明天不如给我做碗长寿面如何?”苏愿笑眯眯的抬头。
春桃和春雁和她年纪相仿,平常都是直接叫对方名字的。苏愿虽然管着老太太这儿的茶房,但是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为人和善亲切。两人十分喜欢她,茶房的氛围素来都是很好的。
几人说笑了一番,两个小丫头闹腾的厉害。最后在苏愿连声承诺了做她们最爱吃的桃花酥给她们,两人才收了神通。
“晴鸢,老太太唤你过去呢。”诗画走来茶房,对着苏愿道。
“哎,我这就来。”苏愿净了手,就和诗画一起往主屋走去。有些疑惑老太太这会儿应该在睡午觉,怎么突然叫她。
现在三个一等丫鬟相处的很是融洽,虽然苏愿比较得老太太器重喜欢。但是其余二人本来就是太太严格教过的,规矩极好。从来不会说什么酸话,苏愿也很会做人,平时虽然话不多,但是老太太房里的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诗画姐姐,老太太怎么突然唤了我。”苏愿笑着问诗画。
诗画轻轻开口:“听说好像是夏月的事,但具体的我也还未听清。”
苏愿愣了愣,夏月嫁给赵墨为妾后,基本上隔几个月就会给苏愿写一封信。现在大概估计一下,其实也差不多有两个月未收到信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快步赶到老太太房里,诗意正站在老太太后面给老太太揉头。老太太看见她来了,就让她站近些,说有事跟她讲。
“晴鸢,你去给夏月爹娘说一声,夏月去了。”老太太嗓音有些疲惫的说道。
苏愿顿时愣在原地:“怎么…怎么会?”
陈嬷嬷这时接过了话:“边疆苦寒之地,熬不过去自然是正常的。你跟我出来,我拿些抚恤给你。”
苏愿知道陈嬷嬷的意思就是让她跟着出去问话,但是脑海真的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跟着陈嬷嬷出去。
夏月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天,总是细心的做些绣活,面容也总是轻轻浅浅的。这般的夏月,竟然才嫁了不到一年就死了?
陈嬷嬷带着她来到库房,左右看了没有人,才拉着神情呆呆的苏愿进到里面。
“我知道你和夏月的情分,但是人已经死了。你现在给我回回神,我还有事要嘱咐你。”陈嬷嬷压着嗓音。
苏愿的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素白的手拉住陈嬷嬷的手臂,开口道:“嬷嬷,求求您,我和她好歹姐妹一场。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是病死还是什么?求您只仔细的跟我说说。”
陈嬷嬷本来闭口不言,但是还是耐不住苏愿的哭求。
“我是知道你素来是个嘴巴紧的,又怜惜你难得是个有情有义的才开了口。你且记得,这些话绝对不能外传,特别是夏月爹娘那里。”陈嬷嬷显然对夏月的死很是忌惮。
原来是夏月嫁过去后,其实过得一直不算太好。赵墨夫人数次打骂,后来逼得赵墨把夏月单独安置在了别处。
然后夏月就怀孕了,被诊出来时已经有三个月了。但是在大祥,妾在主母之前有孕在别人看来就是往主母脸上打巴掌的事。
赵墨夫人是一个武将的女儿,平日里本来就性格蛮横。后来居然趁着赵墨外出,带着兵强行闯入夏月的院子,给她灌了堕胎药。
后来就只知道夏月血流不止,赵墨请了很多人都没有救过来,最后玉殒香消。
陈嬷嬷叙述完后,见苏愿泪流不止。巴掌大的脸哭的眼睛红肿,叹了一口气。
“你去房间里面,休息半天。明天再来,我在嘱咐你后面的事。”陈嬷嬷拿出手帕递给苏愿。
苏愿用手帕放在眼睛上,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下来。努力克制着心中的伤情,回到房内看着一直空着的夏月床铺,眼泪更是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
她在现代是虽然二十多岁,但是因为忙着生存,一心只想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生活下去。从来没有人如同夏菊和夏月一般,会在平日里照顾她,会怜惜她年纪小主动帮她做事。
也没有如同她们一般,下值后会为对方准备好热水。一起泡着脚,一起聊别人的八卦。
她是想到夏月嫁过去,只怕日子会更难过。但是没有想到,不过一年不到居然连性命都丢了。想起她报喜不报忧的信件,想起她总是说赵墨对她很好,更加为她感到难过。
一夜无眠,第二天苏愿便到了陈嬷嬷那里。陈嬷嬷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带着红血丝和黑眼圈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孩子,你把这些东西拿给夏月爹娘。这些有表少爷送回来的,也有老太太补贴的。但是需要知道闭紧了你的嘴,不要透露半个字。晴鸢,别怪老太太如此,你可知道赵家可不是能以卵击石的地方,夏月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陈嬷嬷没有全部说完。
但是苏愿已经明白她未尽之言,若是夏月爹娘知道了夏月真正的死因。就算是拼上一切为女儿讨个公道,也是无用的,毕竟一介下人又怎么和权贵竞争。
苏愿只觉得之前的打板子,现在的夏月之死。如同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慢慢的割下她身为现代人的灵魂和自尊心。
拿着沉甸甸的,仿佛染着夏月血液的抚恤。苏愿觉得手中仿佛有千斤重,耳边却仿佛响起了夏月两个月前的那封信。
信里面包含了对爹娘的思念,对冯府和她和夏菊的思念。信尾怕她担心,照旧附了自己的近况,说院里面有颗很大的李子树,她要等着结了果,给她寄回来。又说自己过得很好,赵墨对她很好,赵府的人对她也很好。
苏愿现在心中夏月的信和陈嬷嬷的话互相交织,夏月…你那时是否已经备受磋磨?你口中的不后悔,是否是在被打被罚中成为了后悔?
夏月的娘在绣房,苏愿走了很大一截路。正好她出来时看见了苏愿,连忙迎了上来。
“晴鸢丫头,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我家夏月来信了?”夏月的娘笑容和煦的迎了上来。
苏愿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还是没有办法轻易开口:“大娘,我们去屋里说吧。”
夏月娘点了点头,一边引着苏愿往房里去,一边和苏愿说这话。
“我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做了几十年绣活,闭着眼都能穿针引线,最近却屡次被针伤了手。果真是老了…”或许是母女连心,夏月娘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眼皮很跳,连睡觉都噩梦连连。
到了房内,苏愿一铺垫半天后。在夏月娘越来越疑惑的目光中,狠了狠心,咬牙把夏月已经死了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你胡说…”夏月娘愣了愣,只吐出几个字,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苏愿连忙扑过去用手垫在夏月娘头下,大声的喊着人,外头绣房的小丫鬟们一窝蜂的跑了进来。
“去,去老太太房里告诉陈嬷嬷,说夏月娘晕了。劳烦她快请人救治!”苏愿语速很快,指着一个个头稍高些的丫鬟说道。
看见丫鬟跑了出去,才让几个小丫头把绣房的软榻桌子撤掉,一起合力把夏月娘移到了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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