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奔向深渊
爱丽卡的内心一度陷入绝望，意识沉入深海，仿佛永远也不会再醒来。
在她累到想要放弃的时候，耳边嘈杂的指责之声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熟悉的身影，她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方块，你最近还好吗？”
“我觉得好极了。”
刚到钟楼第二天，黑桃和方块两位上了年纪的人有过短暂的独处。
黑桃笑道：“都已经是要死的人了，还好什么？”
“知道还问。”方块夫人笑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咱们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说真的，活了这么久的时间，生死什么的我倒觉得无所谓，小爱丽卡也已经长大了，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她，那孩子最近经历了太多打击。”
“我也是，不过好在有魅卡洛斯大人，她是一位好上司，对爱丽卡来说更难得的伙伴，毕竟她们俩一看就很合得来。”
黑桃和方块二人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没有丝毫慌张，反倒是格外在意爱丽卡。
“真希望红心能手下留情，那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到我们这些贴心的老伙计呢。”黑桃叹了一口气。
闻言，方块苦笑着说：“我倒觉得咱们几个在她心里还是有分量的呢，要不然一个只顾着复仇的疯子，还能用精湛的演技在小镇里潜伏二十年？只不过她放不下罢了。”
听到这儿，爱丽卡的思绪立刻变得清晰。
难道说，她们早就知道红心阿姨就是格鲁塞尔？
“放不下的岂止是她，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也是跟着爱丽卡一起做傻事么，真是糟透了。”
“是啊，红心那家伙肯定不希望爱丽卡放弃，却又怕她承受不了失去父母的痛苦，想把那孩子送到魅卡洛斯大人的身边去，让她能在我们这些老家伙死后有个依靠。”
黑桃和方块语调轻松地聊着，好像对红心的真实身份早就了然于胸。
这也难怪，连爱丽卡都能看得出来端倪，她们这些老早就认识红心的伙计，又怎么会看不穿她的真实面目？
她隐藏的再好，也骗不了认识了几十年的好朋友，更何况格鲁塞尔根本就不擅长说谎。
她每次出去找人复仇都是装病，也不知道换种理由，是个人都会起疑心。
泰勒斯找来欺骗爱丽卡的时候，她们还以为红心这家伙是想劝说大伙帮忙复仇。
没想到居然是以那种笨拙的方式把爱丽卡送到魅卡洛斯手里。
她的仇恨，她的悲剧，大多来源于洋彩雀家族的恶行，要不是魅卡洛斯身上有火之圣灵的祝福，红心早就把她碎尸万段了。
要说有谁最了解魅卡洛斯，想必也就只有这个对她恨之入骨的人。
她憎恨魅卡洛斯，却也清楚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完全不同于那个罪恶姓氏的美好品德。
魅卡洛斯嘴上说活着很辛苦，不想管洋彩雀家族的破事，其实这些年一直在为流光城的重建做贡献，善待每一位被悲惨的迫害过的人。
憎恨魅卡洛斯的人不会因一点善举就改变对她的看法，被迫害到家破人亡的可怜人也没办法一朝变好，魅卡洛斯依旧坚持了下来。
整整二十年，滴水可以穿石，魅卡洛斯的努力也足够她获得显着成果。
流光城从曾经老旧颓废的混乱之都摇身一变，成为治安仅次于塔索城，财富略低于王都的古风城镇。
在红心看来，魅卡洛斯不向命运低头的不屈模样像极了爱丽卡。
不对，魅卡洛斯年纪大一些，应该说爱丽卡很像她。
以红心的身份和朋友们一起生活在风信子小镇，格鲁塞尔也迷茫过，向魅卡洛斯复仇这一点，是她始终不变的信仰。
可看着她为洗刷“洋彩雀”这个姓氏背负的罪恶，付出了太多努力，格鲁塞尔都看在眼里。
要她放下仇恨，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魅卡洛斯真的理应背负所有人的憎恨吗？
到底谁仗着圣灵的祝福加身有恃无恐，还是真心想承担一切罪责，洗刷难以启齿的过往，谁也不知道。
或许就连魅卡洛斯自己，也搞不懂。
几番挣扎过后，她选择制造出哪怕有圣灵的祝福都无法再守护魅卡洛斯的局面。
倘若她能度过这一关，格鲁塞尔便彻底放下仇恨，不再怨恨她。
可是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格鲁塞尔必然无法再隐藏自己，那么爱丽卡她们，甚至整座风信子小镇，都会背上“袒护了格鲁塞尔”的骂名。
因此，哪怕再也回不去往日宁静而安详的时光，冒着暴露的风险，格鲁塞尔都要将爱丽卡等人交托给魅卡洛斯，并且让她们坚定地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这样魅卡洛斯才能彻底信任她们都是受害者。
而格鲁塞尔彻底抛却“红心”之名，为了与无止境的仇恨和痛苦做决断，毅然决然奔向深渊。
“我们能为她们做些什么？”黑桃忧愁着脸问。
方块犹豫了一阵子，这时，钟声敲响，静谧而清悦的声音直击内心。
她顿了顿，然后说道：“为她们祈祷吧，红心和爱丽卡，都能好好和过去告别，拥抱她们自己的未来。”
“哪怕过往注定分崩离析？”黑桃显得十分犹豫。
“以她们的性格，恐怕不会直接撕破脸，那两个家伙总爱把话都憋在心里。”
方块无奈地摇摇头，布满皱纹的双手掌心交叠在一起，做出祈祷的模样：“人生总是各自渐行渐远，不是么？”
“就像我们即将在悄无声息中老去。”黑桃也像方块一样用心祈祷。
“心愿与执念并非枷锁，愿你们不再被过往绊住脚步。”
钟声还在耳边回荡，爱丽卡的视线被眼泪模糊，等她终于清醒过来，发现无心正紧抱着自己。
“太好了，你终于醒啦。”见她恢复意识，无心再也撑不下去。
她疲惫地倒下，哪怕全身早已被爱丽卡心口的凋零尘埃侵蚀，却还是在极端痛苦和疲惫的情况下紧抱着爱丽卡不放。
“为什么？”爱丽卡流着泪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周围林立的街道早已在疾风雷暴下化作废墟，脚下的土地满是碎石，一片焦黑。
无心用她无坚不摧的身躯，为爱丽卡挡下利刃一般的狂风，毁天灭地的闪电。
爱丽卡想上前紧紧抱住她，告诉无心自己有多爱她，可就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到。
她不能再让凋零尘埃侵蚀无心的身体了。
只有杀死传染源，才能彻底解决。
爱丽卡颤抖着双手，将水流汇聚成利刃，缓缓举到脖颈。
她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割下去，却被一只白皙透亮的手拦住。
“那孩子费尽心思把你救下来，结果你转头就要在我面前自杀，这要是被她知道了，我会挨骂的。”
“无心？你醒啦！太好了……”
爱丽卡激动地丢下水刃，想要抱住她，却因为身上有凋零尘埃不敢靠近。
“哎呀，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想见的那个人呢。”她笑着将手置于爱丽卡胸前，下一刻，那混黑污浊的物质便彻底消失。
“什么意思？”爱丽卡瞪大双眼，无比惊讶地看着她。
眼前这人是无心没错，外貌没有任何变化，可给人的感觉却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体型和长相更加成熟，她那永恒不变的少女外表似乎一下子成长了好几岁。
“我是莉莉丝，暂时借用她的身体……”话刚说出口，一道黑色丝线朝二人飞来，莉莉丝轻抬手，不知何时出现的彩蝶便直接将其拦下。
“看样子事态变得严重了呢，详情之后有机会再和你解释。”莉莉丝神情严峻地凝望天空说道。
她后退几步，紧接着在背上张开一对圣洁的纯白羽翼，振动翅膀，朝圣音钟楼的方向飞去，身边还不时闪烁着炫彩的光芒。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爱丽卡这才意识到，耳边一直有钟声在回荡。
相比起之前沉闷的风格，这次听起来更加明快，和煦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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