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十岁之前的人生11

爷爷的葬礼结束后，我回到学校。在大部分国人眼中，什么都大不过教育，更何况是高考。成家有两个高考生，哪怕遇到丧事，多数人更多的关注点也在我和成辛霖身上，哦，更多的在成辛霖身上。大伯怎么说来着：“你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你文科生出来能干什么，就那几样，你哥不一样，他悟性好，学什么都快，还是理科生，你跟他比还差着呢。”

  嘁，谁稀罕他的关注！

  但我多少还是被葬礼和葬礼上发生的事影响了状态，返校后的第一场月考，我的成绩破天荒低于六百。老师们也不慌，理解我的心情，甚至为我感到庆幸，地理老师说：“还好这是刚开学，距离高考有些日子，你的状态能有时间调过来。这要是赶着高考你家人有人…那可真是…”我知道他没说完整的话什么意思，天大地大，高考最大，更何况他们对我的期望还不一般。

  我和成兴民的关系并没有因爷爷的去世奶奶的转变而改善，一方面我觉得奶奶对我的态度只是暂时的，哪怕大姑跟我讲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但我只是知道，并不理解，我不相信从小对我不好的奶奶会因为老伴的去世而对我突然心生愧疚，她八十多年都这样过来的，又怎么会变的那么彻底？对一切持怀疑态度，这不也是成家的大人们教会我的？另一方面，我打心眼儿里更加厌恶成兴民，以前我觉得他对我暴戾阴晴不定，但对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好，在数不胜数的缺点中还能找出那么一两个优点；但葬礼上发生的一切让我知道，成兴民这个人就是愚忠愚孝，他在成家人面前高傲但也卑微，他高傲是他上了大学有了铁饭碗，卑微是他过于听话，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传统愚昧，大学上了个寂寞，让人唾弃！他向我示好，并不是因为他对我愧疚，他永远也不会有这种觉悟，而是因为他听妈妈的话。女儿对他来说，不过是他想掌控的附属品，好了就展示一下，不好就鞭打辱骂，也显示他对“父亲”这所谓上位者的角色的享受。

  成兴民所谓的“示好”，不过是问了我两次成绩，口头关心一下我的身体状况，并对我的未来予以展望。什么展望，不过自以为是的安排，从小到大不管我，却想插手我选什么大学什么专业，想得美！

  可命运就是这样，你想的越好，它偏跟你反着来…

  有句话说得好：“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可不是么，意外偏偏在6月8号发生。

  6月8号，高考第二天，还有最后一场英语，准备了十几年的考试就结束了。这个下午，也是改变我一生的下午…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做完一系列考前检查，上一秒屁股还没坐上凳子，下一秒我就口吐白沫，身体抽搐。监考老师都在做安检，一时没注意到我的情况，还是同学们的阵阵惊呼才让监考老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一位老师去叫了每个考点都配备的医护人员，可我的情况过于严重，医护人员判断出我必须立马去医院接受专业治疗，不然会没命。

  听说那天高考结束后，好多考生不是谈论题目的难易，而是在说某位考生被紧急送往医院，英语没考，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我当然没死，食物中毒，洗了好几次胃，我人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6月9号，高考已经结束，而我的高考，在6月8号的下午两点就结束了…

  医生说，我还得再躺两天，毒素还未完全清除，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蔺青梅说，没关系，英语没考就没考吧，什么都没我命重要。

  成兴民说，怎么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乱吃什么东西。

  班主任孟老师说，让我好好养病，学校已经安排了我的复读名额，不用交学费。

  ……

  从我有意识到现在，我没发出任何声音，却听完了所有冰冷的宽慰指责和安排。

  那几天很多人都来看望我，有真情实意为我伤心的，有扼腕叹息表示遗憾的，当然，还有幸灾乐祸看我笑话的。

  是啊，被寄予厚望期盼着能成为文科状元的我，却因食物中毒缺席英语考试。我要真死了，保不准他们还会怀念我，我这又没死，人们自然心思各异。

  食物中毒？我躺在床上想着，当时所有人的重点都在我缺席了考试上，我自己也心灰意冷打不起精神。医生说我吃了坏东西，当时还指责蔺青梅成兴民高考期间都不顾及我的饮食健康。医生说的那个毒素我记不太清，叫什么来着，什么碱…嗯…秋…？啊！龙葵碱！

  我急忙打开手机搜索“龙葵碱”，发芽的土豆！我记得医生说这个毒素最快即时就能发生，慢两个小时之内也差不多了，从我中毒往前推，那就是中午吃饭…6月8号的午餐有土豆吗？记忆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内循环，高考期间蔺女士格外注意我的饮食，清淡营养荤素搭配，那天的午餐有紫菜蛋汤凉拌芦笋番茄牛腩清炒土豆丝…嗯？有土豆！但不对，别说蔺女士对烂了一片的菜叶都要扔掉何况发芽的土豆，就算她真的用发芽的土豆炒菜怎么就我一个人中毒，成辛元吃的比我还多。我摇摇头，不是蔺女士的问题，得从其他方面找原因。

  高考期间我自己也很注意作息饮食，外头的水我都不敢喝，成兴民说我乱吃东西，根本没有的事，我当时怎么不反驳呢！想了想我那会儿的状态，唉，算了，根本没工夫…除了蔺女士做的饭菜，还有什么别的…

  橙汁！一天一杯的橙汁！成安泰亲手榨的成辛霖亲手给我的橙汁！

  好啊！我冷笑着，浑身发抖，都重生了才意识到橙汁的问题，我可真够笨的，成安泰成辛霖父子俩可真够狠的！

  高考前两个星期，我的好叔叔美其名曰要给我补充维c，每天生榨鲜橙汁给我和成辛霖喝，他每天到中午都给我送橙汁，全家都感动的不得了，高考那两天都是成辛霖带给我，我俩等考场开门的时候一起喝。

  怪不得，怪不得6月8号那天的橙汁我喝着有些苦，跟成辛霖抱怨了一下，他也说今天榨的有些着急，籽都没挑就一起榨汁了，喝着苦应该是籽的缘故。

  什么籽的缘故！分明就是只有6月8号的橙汁被下了龙葵碱！发芽的土豆，也能榨汁吧…掺在一起，除了下毒者，又有谁知道！

  好歹毒的心思！好隐匿的计策！呵，他们知道要是突然给我送橙汁我可能会起疑，所以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算计。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明白！随即也明白过来，从时间线来看，成安泰现在在我这儿可是成家为数不多的明白人，这个年龄的我对他的信任比成兴民他们加起来还多！别说这个年龄的我，就是上一世，我不也是最后几年才看清成安泰的丑恶嘴脸么！我曾经以为他们兄弟几人好歹还有成安泰这个叔叔能看清是非，屁！都是一丘之貉！而且成安泰这个人善于伪装，算计所有人，把他两个哥哥玩弄于股掌之间。成兴民和成富强一个比一个缺心眼，他俩缺的心眼全长在成安泰身上了！

  我越想越气，站在床上走来走去，我这是占了重生的好处了。上一世最后那几年，哪怕我知道了成安泰的险恶用心，我的心思也只触及在他算计占我们老家的地、我们县里的房，算计着让我给他女儿换肾，这些已经让我吃力，哪还有心情往高考那个时候的事想…这是重生了，我可以站在过来人甚至旁观者的角度分析问题，这个时候成安泰在我心里已经不是好人牌了，再回想当时，真是疑点颇多！

  成安泰以前也往我们家送过各种吃的，偶尔送一次，不频繁，但像每天只送一杯鲜榨橙汁的情况根本没有，甚至成安泰刚开始送那一两天，蔺青梅也问过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搪塞一句“顺手的事”我们也就信了。其次，成辛霖也很有问题！这个堂哥，虽然平常摩擦不断，但大的矛盾没有，有时候我也觉得，是婶婶李美贤跟我妈不对付才影响到成辛霖偶尔看我不顺眼，年龄相仿的人总被比较来比较去的，两个人都烦，关系自然也没那么亲近。但高考那两天，他给我的橙汁都是让我立即喝的，有一种他要看着我喝完才放心的感觉。6月8号的橙汁，我喝着有些苦，喝两口就不想喝了，跟他说等考完了再把剩下的喝完，他一脸着急，说就喝一两口哪能达到营养的效果，还不如喝水，既喝了就一口闷呗，苦就那一会儿，佯装生气地说我这妹妹不听哥哥的话了。我还调侃他：这么多年终于会当哥哥了？然后一口把剩下的橙汁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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