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赵疏桐*和解
从爹的话中不难听出,似乎他是认识墓神的,而绝不是堪堪听说而已。赵疏桐相思小时候那些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快便又心感释然。
既然能和钱知府称兄道弟,想必也是钱知府告诉了她关于赵疏桐在牢里的事情。想着,赵疏桐便茫然应了一声:“嗯!”
爹的语气更加温和了,又问:“那你和他说过话没有!”
赵疏桐也不知他要问什么,但难得爹和颜悦色了一回,她也没打算瞒他,而且也没必要,便如是便如实说了:“说过,而且我还拜了他……”
赵疏桐忽然想到爹最讨厌的就是盗墓,立时嘎然而止,有些不安的望着爹。哪怕她小时候作为“不被人所知的旁观者”,她这时也只能装着不知道。
爹却温和的笑了笑。虽然很少看到他的笑容,但此刻这种笑容在他发白的脸上看来,还是让赵疏桐温心不已。
爹眼神里一忽间充满了爱意,随意的说道:“呵呵,有什么话就说嘛。怎么,你还在怪爹将你关在这里?”爹的态度转变,令得赵疏桐有些受宠若惊,但她也没多想,只回答说:“没有!”
爹失望的叹了口气,又语意深沉的说:“玉儿,不要怪爹,爹也没有办法。你犯了错误,爹若不罚你,爹以后就不好管教别人了!”
赵疏桐像是“懂了似的”“哦”了一声,爹又轻轻抓起她的手,苦口婆心的说:“玉儿,让你受委屈了。来,走吧!”
爹的手很大很白,但又颇为冰凉,透着一股冷气,这令得赵疏桐更加觉得有些意外。她愣愣的,也不知道爹是何意:“爹,去……去哪儿!”
爹慈祥的笑容,就像冬天的暖阳,愈发使得赵疏桐冻僵的心田渐渐温暖了起来。爹说:“傻孩子,当然是去看你娘啊!”
赵疏桐心头发酸,眼泪又流了出来。爹、娘,多温暖人心的字眼啊!
爹为赵疏桐拭去眼泪,语气轻柔,又说:“你娘这几年因为你,忧思想念,竟抑郁成病,你是应该去看看她的!”
赵疏桐的感激在爹温和的话语里开始泛滥成灾,眼泪更是如雨落。
爹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不再是气恨和愤怒,相反是一种融洽。想到这些年对这个家的陌离,而一切怨怼,娘却已最伟大的母爱将之释怀,这如何不教她千万般的感动!
赵疏桐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柴房的,脑海里全是娘这些年想念她的情景。这种感觉,除了眼泪,已没有了更好的表达方式。眼泪有时候除了悲伤和痛苦,同样也有欢喜和快乐。
就如同外出归来的游子一样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而这时候的感情爆发远比任何时候更来得真切和强烈。
哪怕这一番遭遇太过莫名其妙,但赵疏桐觉得应该是这样的,苦尽甘来,这本来就是人生最美好的憧憬了。
爹在一旁看着,脸上微微展出一丝笑容,但眼角里那一摸无奈和痛苦一闪而逝。
哥哥麻木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就好像别人曾经抢过他什么东西而至今未还,以致令他无法释怀。
姐妹们应有的冷淡渐渐心有不安了起来,就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也象大雨里的纸花般牵强附会。
只有小妹才好,再无顾及的上来抱着赵疏桐和娘,母女三人一起哭一起笑。
风转流云,转瞬又是那艳阳的晴天。娘的病,陡然间已然全好了。
晚上的时候,爹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让赵疏桐看着都眼花缭乱。
赵疏桐差不多四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她一时竟有些无法适应过来。但所有的菜都是冷的,没有一丝热气。
赵疏桐虽然觉得奇怪,很快又释然。应该是爹去柴房将我带出来的时候,菜早就做好了,所以才会冷的。
她想着,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
爹和娘在一旁看着赵疏桐吃,哥哥和大姐在一旁都泛起轻蔑的冷笑。
赵疏桐看见他们的脸色在灯火下显露出一种怪异的白,她也没在意,大约是这些年家里日子过得好了,养尊处优,总不似我一样风吹日晒,这皮肤显得白些也是自然的了。
赵疏桐对他们还展出一个笑容,叫了声“哥,姐……”哥和姐都淡漠的点了点头,神色里尽是不屑。
爹一脸淡然,也没多说。娘却心疼不已,不时的关怀几句,随着一样一样的菜不停的码在赵疏桐的碗头。赵疏桐感激的说:“娘,够了够了!”
娘只是笑,说:“不够不够……”小妹嘻嘻的说:“二姐,你一定要多吃点,起码要把这四年五年丢掉的东西全吃回来!”
丢掉的东西,丢掉了什么东西呢?赵疏桐微微一愣。
这世上,我们可以丢掉很多东西,但也许在任何时候,只有亲情,却从来都不会丢掉。
小妹又凑过来调皮的说:“吃得肚儿鼓鼓的,娘才喜欢呢!”
赵疏桐忍住泪落,强笑着也给小妹夹了些菜。小妹说:“二姐,不要了,不要了,我们不能吃……我们都吃饱了。”她说着话,略微有些神色慌乱。
赵疏桐诧异着说:“小妹,怎么了?什么你们不能吃?”
小妹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爹很自然的说:“这些年不见,这一看到你回来,瞧你吃的欢,我们这不是高兴嘛!”
娘也连连说是。小妹偷偷转过头去,有一滴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吃完晚饭,娘拉着赵疏桐舍不得放手,不停的问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苦不苦,累不累,委屈不委屈,恨不得一下子能把她这五年来的生活了解得清清楚楚,那份母性的慈爱洋于益表。
赵疏桐触着娘那竟然比爹那还冷的手,心里满满的都是迟来的幸福感。
赵疏桐怕娘过于忧心,便故意说这些年来一切都很好。但娘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流荡,又能好得到哪里去,难免伤怀,便抱着她忍不住暗暗掉泪。
爹一直坐在旁边听她们母女说话,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改常态难得一见的淡微笑容。他看着他的妻儿在眼前倾倾而谈,内心上是不是已充满了幸福感?
就是小妹也说,长这么大才看到爹今天笑得最慈祥呢!对于盗墓的事,赵疏桐知道爹不高兴,便也只字未提,而多说的则是沿途趣事。
哪知,爹却忽然说:“玉儿,那些盗墓的事,你怎么不说你娘听听呢?”
娘说:“不听不听,那些事有什么好说的,怪渗人的!”
赵疏桐不知道爹怎么忽然提起盗墓来,淡淡的说道:“是啊,那些也没什么好说的!”
爹语重心长,说:“玉儿,如今我和你娘在面前,有些话,爹总是要跟你说的。”
赵疏桐望着爹沉重的神色,不免愣了一愣。她也不知道是否触及爹的隐晦,竟是忐忑不安,说:“爹,你……你说吧,玉儿听着!”
爹微微一思索,又望了一眼拘束不安的娘,说:“玉儿,从小你的行为就非常奇怪,也成天说着奇怪的话,当时我和你娘一直都不明白,直到你长大了,忽然离家出走,一切都为了什么,现在爹总算隐约有些明白了!”
赵疏桐心头泛起一片酸楚,委屈的低吟一声:“爹,娘……”娘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握住她的手,难过的说:“我苦命的玉儿,这些年可苦了你啦!”
赵疏桐只觉娘的手异常的冰冷,她起先触感之下还尚不觉,这时紧紧握着,才觉着一股冷气透骨。她一蹙眉头,本来想问的,但一触及娘喜悦的眉目,想着这些年来自己给娘带来多少痛苦,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哽咽着说:“娘,玉儿不怕苦,倒是让娘担忧了!”
爹叹息着,说:“玉儿,爹知道,你这些年来,是想学会盗墓,是不是?”越是不愿提起的话题,爹却屡屡提起,这倒让赵疏桐大为意外。
爹又不紧不慢的说:“你一个女儿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学盗墓,爹知道,这一定有你的原因,是不是?”
娘怕赵疏桐不安,连忙也说:“是啊,玉儿,你有什么心事,要跟娘和爹说,知道吗?”
爹紧跟着说道:“玉儿,你要听你娘的话。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爹和娘都是过来人,见的事也比你多,你说是不是?你若有什么心事,就该说出来了,这样我们也好有个商量,一起去面对解决。我相信,没有什么可以难得住我们父女的。”
爹的语气俞转轻柔,充满了关怀和鼓励。正如小妹说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爹最充满温暖的话。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爹从来都是一副冰冷的形象。哪怕儿女承欢,夫唱妇随,他也从不会过于表露他的温和。
赵疏桐望着爹,只见他的脸在灯光下充满了慈爱,让她甚是感动不已。就是起先对他的怨恨也一扫而光,甚至让她觉得得,也许这才是爹真正的本色吧?赵疏桐说:“爹,我对不起你和娘,你不怪我了?”
爹笑了笑,说:“傻孩子,这有什么怪不怪的,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不管对不对,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总有解决的办法!”
赵疏桐见爹都这样说了,知道也不好再推脱,再说爹都不怪了,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更何况,她小时候经常旁听的所知,爹干的怕也是这一行,而且势力庞大,如果能借助爹的力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娘也说:“玉儿,你看,你爹啥时这么和颜悦色过,是不是?你爹他就是这样,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还是非常关心你们的!”
爹和娘的纯纯善导,令得赵疏桐这些天来所受的不快一扫而空,满心的幸福感慢慢浸染着她久久没有得到温暖的身体。哪怕是迟来的幸福,她觉得也足够了。
火在微风中飘忽,外面传来妹妹动听的歌声,唱的还是那首歌,但此刻听起来,竟不再是那般凄婉。
于是,赵疏桐再也有了任何顾虑,终于将我的前世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他们听。
就算略有所知,娘还是听得惊乍不已,半天都会不过神来。爹依然还是那般波澜不惊。终究是一个处大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非常的沉着冷静。
许多人都无法相信的前世之说,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是完全相信的,丝毫都没有怀疑赵疏桐是否在说谎的意思。
娘还是抱着她,如不是顾着爹在侧,她便又要哭了出来。
赵疏桐只觉得娘的身体都透着冷,使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怕娘看出自己的难受,便表现的满心欢喜。
爹在房内来回的踱步,沉思了一会,他说:“玉儿,没想到你小时候说的果然是真的,看来你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爹错怪你了!”
赵疏桐有些惊愕的望着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从不会想到爹竟然跟我道歉,一时很是慌乱,连忙说:“爹,你……你不……不要这样说,是女儿对不起你!”
爹叹息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得对,杜三娘对你有救命之恩,理应当图报,这是为人之本分……”
娘也吃惊的望着爹,颇有责怨的意味:“你瞎说什么,这都是上一辈子了,还有什么报不报的,再说玉儿怎么可以和那样一个女人在一起呢?”
爹说:“你懂什么?妇人之见。”爹又望着赵疏桐,问:“那后来之事呢,又怎样?”
赵疏桐不明白爹为何忽然对自己的事这么关心,接着说道:“后来我跟着阿三,走遍五湖四海去盗墓,就是想到要找到杜三娘。只可惜,五年多来却毫无踪迹。到后来没想到又被阿三出卖了,所幸得爹爹营救,孩儿总算保得命还。”说到这里,她都有一种宛若做梦的感觉。
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这可能也是你我父女的缘分。那钱知府说的墓神又是怎么回事?”
娘只以为墓神是墓中的神气,不禁惊颤了起来:“什么,什么墓神?”
赵疏桐说:“娘,别怕,墓神是个人,很好的老人!”娘虽半惑不解,但也缓下心来。
爹又说:“你说你拜了墓神为师,那……那他跟你说……说了什么没有?”
赵疏桐摇摇头,叹口气说:“没有,他只给我讲了盗墓的一些要诀,本来他准备以后再多教我的,可惜第二天,他……他就被人刺死了!”想到墓神的死,她心中万分难过。
爹听了也不住的惋惜。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悲戚起来。好一会,爹又问赵疏桐:“他再没有跟你说其他的?”
赵疏桐茫然的望着爹,不明其意,说:“爹指的什么?”
爹想了想,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望着我:“比如,盗墓的信息,我是指的是古代最有名的秦始皇墓葬,或是曹操的墓葬,据说墓神早已勘测到了其入口所在,只是不敢去挖出来。
赵疏桐颇为有些惊异,爹所知道的似乎还不少,果然干的也是这一行,但她却丝毫也没有疑心,想想以墓神的本事,爹这话自然不假。
赵疏桐:“这些墓神没有跟我说。”爹显得很失望的叹口气:“真的吗?”赵疏桐点点头说:“是真的!”
不知为何,爹倒起了疑心,紧紧的盯着赵疏桐,眼神一瞬间又充满了冷厉。
赵疏桐微微一惊,也不知道爹突然之间怎么会以这种眼神望人。娘并没有觉察到这一微妙的变化,她还沉浸在母女团聚的快乐之中。
夜已深深,睡意全无。原本融和的气氛中,又不觉浮动一股不安的气息。
爹变换了一种语气,冷冷的说:“爹其实很想帮助你找到杜三娘,但你可不能骗我。”
赵疏桐一时急了,忙说:“爹,我没有骗你!”爹一声冷笑:“那你和墓神促夜长谈,未必就什么都没说?”赵疏桐望着爹忽变的脸,有些害怕了起来,竟不知说什么好他才会相信。
娘也不知道如何回事,瞧着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对爹说:“五哥,你怎么啦,这样会吓着女儿的……”
爹眼一瞪,娘立刻垂下头去。爹气哼哼的说:“你们……你们知道什么?真以为爹那么不近人情?”蓦地一声长叹,爹的脸色更加惨白,连声哀叹:“罢了,罢了,我颜家将要大祸临头啦!”
赵疏桐大吃一惊,望着一瞬间忽似苍老了的爹,惊问:“爹,爹,到底怎么回事?”
爹惨然一笑,显得无比的绝望,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颤颤索索的递给赵疏桐:“你看,你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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