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问心木

夜幕降临，繁星涌现。

  圆月高悬，倒映在湖中，白日湛湛的湖水显得有些幽暗，又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神秘。

  落月湖畔，两人相对而坐。

  “怪不得叫落月湖。”星迪摸了摸下巴，看着湖中月影若有所思。

  容与问：“你是觉得这湖没那么简单？”

  星迪点头，可惜桑榆在日落之后就困倦地睡了，不然还能探察一番。

  他想了想，双手结阵，血脉天赋被激发，牵引着天上的星轨连成一片，湖中月影周围很快出现星星点点的跳跃光点。

  “有点像白日翻腾的那条水龙。”容与紧紧盯着闪耀的光点，似有所悟。

  星阵已成，星迪收回手，“我们要不要再下去一趟？”

  容与点头，“可以。”

  桑榆已经在他的灵府空间里睡得香甜，此时仅他们二人下去。

  取出避水珠，再次化开水面，此时露在二人面前的却不是白日的景象。

  白日时，水波之下是游鱼戏水、灵植舒展之景，此时水下却是幽深不见底，除了破水面时的“哗啦”声，再无一丝声息。

  安静到有些诡异了。

  总不能所有生物都安睡了吧？

  “小心点。”容与和星迪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次没有图纸，二人凭着直觉探索着，一个时辰后，湖水百尺深处均已被他们探察完毕，可惜一无所获。

  除了寂静，基本没有什么异常。

  夜渐深，风起，水面漾起了涟漪。

  二人继续往下。

  但是再往下，饶是他们作为修者的视线也受了阻。

  “呲”，浅浅的一声，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被放大了数倍。

  是火折子被点燃的声音，星迪惊讶之余，感到一阵无语。

  “你不是有照明珠吗？”他问，火折子这么老旧的东西可是极少见了，就连凡间，照明珠又不是多稀罕之物，凡人买得起的也不在少数。

  容与叹气，“照明珠被巨魔兽吞了，还有一个在小鱼儿那里。”

  想起在古塔第一层时被巨魔兽撵着打的不堪往事，他苦笑着摸摸头，“只有这个了，火折子对付巨魔兽还是有点用的。”

  他们有一次被五只巨魔兽团团围住，差点逃不掉，还是用火攻阻了一瞬，才给了桑榆激发血脉之力的机会带他们逃走。

  星迪语塞，正准备取出自己的照明珠，容与突然道：“别动。”他下意识停了所有动作。

  “你看。”容与将手上的火折子摇了摇，示意他看向前方。

  顺着他摇晃的动作，星迪看到了，一个人影？

  不太像。

  二人紧紧盯着面前的方向，火光摇曳中，影子逐渐清晰，二人才看清，那还真不是个人影，而是棵树。

  一棵，长在百尺之下湖水中的树？

  幽暗的湖水中，这棵树几乎与湖水融为一体，毫不起眼。若不是火光无意中映出了一角，他们还真会忽略过去。

  “去看看。”容与道。

  他们所过之处，湖水缓缓后退，“哗哗”水声不断响起，二人朝前方走去，脚步不停。

  那棵树长在距离他们方才的位置约莫百丈左右，二人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他们有些惊讶，这棵树，长了多少年了？

  眼前的树，“枝繁叶茂”来形容怕是小了，说是独木成林也不为过，以主干为圆心，方圆百里都是这棵树的枝干，单独一条枝干也都能称为一棵树。

  这棵巨树静静蛰伏在湖水中，仿佛一个庞然大物，在耐着寂寞守着不知什么东西或什么人。

  树干在隐隐闪着暗光，二人近前几步，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路这么安静了。

  二人看着源源不断朝树心处涌去的暗光，白日里见到的灵植和游鱼都在自杀？

  二人被这诡异的一面惊得一时失言。

  “是问心木。”一道轻软的嗓音在容与脑中响起。

  灵府空间中熟睡的桑榆已不知何时醒来，正看着面前的树出神。

  容与将火折子递给星迪，给桑榆手中塞了个避水珠，再将她从灵府空间中放出来，单手抱在怀里。

  “问心木是什么？”容与问，他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仙界桑族人的圣树。”桑榆答，她手中灵光亮起，黎族人的血脉之力涌现，没入问心木。

  接触到她的血脉之力，问心木光芒乍起，柔和而明亮的浅青色灵光照亮了这方天地。

  仙界桑族人，他们中诞下的没有仙力的人族就是如今的修仙界黎族人。

  跟亓族人一样，上届容族人不承认亓族人的身份，认为辱没了自己的血脉，故而地仙十大家族中，仅有亓族和黎族不以姓氏为族名。

  “仙界桑族人的圣树，怎么会流落到修仙界，还被封印在秘境里？”容与疑惑。

  随着浅青色灵光亮起，容与和星迪自然发现了方才认为灵植和游鱼在自杀是个彻彻底底的天大的误会。

  它们只是从树旁边穿过，想要靠近那棵树，但是被无形的结界所阻，只能徒劳地一次又一次绕着树转圈。

  又因树太大，它们绕一圈耗时太久，才没能被二人及时察觉。

  桑榆眼中划过怀念，给二人介绍起这棵树来。

  问心木是一种只生长在神界的神木，在上古时期时仅供神族洗练心神用。

  但作用可能也不是很大，问心木能够起的作用，不过是安稳心神，使得神族人在入定时能够更好地屏蔽一切杂事。

  但这样的作用，对于神族来说，不过是他们凝聚心神专注修炼就能做到的事，依赖外物总不如靠自己来得更为可靠些。

  后来，仙界中有飞升成神的桑族人，两神结合，诞下资质平平的后代，也就是仙族。他们发现在问心木的洗涤下，仙族比神族有更快的心境进境，尤其在幼年期时。

  即便是仙界的桑族人，也跟修仙界的黎族人一样有着漫长的幼年期。

  对于仙界的桑族人来说，虽然不如修仙界的黎族人那样有着被觊觎的风险，但是，桑族人骨子的骄傲让他们连地仙冠着同样的姓氏都不允许，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有着那么漫长的弱小期呢？

  于是他们费尽心思从神界求来了问心木，然而仙界的土壤根本不适合问心木的生长，他们耗费心神求来的问心木死了一棵又一棵。

  问心木在神界，虽不是那么受重视，但是下届仙族养不活还要一直求取，在神族看来实属浪费。在桑族人养死了第三百八十一棵问心木之后，神族停止了问心木的供应。

  彼时的桑族人对着满庄园枯死的问心木欲哭无泪。

  最后是当时的族长之女激活了血脉天赋，同时觉醒了治疗之力，才救活了第三百八十一棵问心木。

  最后一棵问心木因为枯死的时间不长还有得救，但是其他三百八十棵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救不回来了。

  最后一棵问心木得来不易，又在两百年后展露出了不逊于神界问心木的心境进境之用，从此成了桑族人的圣树。

  “那这棵树是桑族人那棵圣树吗？”星迪看着面前还在散发浅青色灵光的问心木，问道。

  桑榆摇头，“不清楚。自修仙界无人飞升之后，黎族和桑族的交流就中止了。”

  她之所以得知问心木的存在，还是因为她三岁时母亲星柒萋夫人临近陨灭，父亲迫切想让她见一见长大后的女儿，查遍古籍，最终一无所获只能放弃。夫妻二人的谈话被婴儿桑榆听见，记到了现在。

  地仙一脉，出生即记事，她方才在睡梦中听见问心木的呼唤时，想起父亲当时的话，都有些恍惚。

  问心木还在呼唤她，她顺着指引将血脉之力再次激发，浅青色光芒瞬间将她包裹。

  在容与和星迪惊诧的目光下，无形的结界破碎，问心木迅速变小，直到化为浅青色流光，没入桑榆体内。

  桑榆丹田中小小的元婴附近，多出了一株小小的散发浅青色光芒的问心木。

  四周归于幽暗，星迪手中的火折子已经燃到了尽头，只有桑榆手上还有星星点点灵光闪现。

  容与抱紧了桑榆，紧张地问她，“可有何处不适？”

  桑榆摇摇头，取出照明珠，这方天地瞬时亮堂起来。

  “我在睡梦中听到问心木在呼唤我，我就醒了。”桑榆解释。

  “这真是……”星迪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白日才感慨过黎族人的气机，现在又一次被震撼到。

  -

  虽然桑榆没有察觉到其他宝物的存在，但是既然都下来了，三人便也仔细将湖下探察了一番。结局虽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但是落月湖下的情况他们都摸清了，回去后图纸也能画出来供给学府长辈们，也算一种贡献。

  再次化开水面时，天光已现，此时水面没有像昨日那般翻腾不休，刻着“落月湖”三个字的石碑静静地伫立在湖边，仿若最忠诚的守护者。

  “看来水面翻腾跟问心木有关。”星迪推测。

  只是，白日里湖水翻腾，他们进入湖里时问心木却没有任何反应。

  为何到了夜里，湖面平静了，问心木却开始呼唤桑榆？

  容与和桑榆也没办法回答，只能胡乱猜测这个可能是问心木的考验。

  但是问心木无法说话，这个问题估计不会有答案了。

  不过接下来的三日，他们守在湖边，发现失去问心木之后落月湖湖面持续风平浪静，倒是印证了他们关于水面翻腾跟问心木有关这个推测。

  收了问心木的三日后，桑榆扔下一个令人惊叹的消息，“我要进境了。”

  三个月前，他们还在第一层的时候，容与和桑榆都分别有过一次心境进境。

  随着心境提升，下一次的进境会相对困难些，间隔时间也会较久。他们还以为下次进境至少要在两年后，没想到得到问心木才三天，桑榆就要进境了，不愧是桑族人的圣树。

  问心木对桑榆有用，那么对于同是黎族人的桑一廷峰主和前辈，应该也是有用的吧？

  等他们出了秘境之后倒是可以一试。

  问心木之前是被封印在落月湖的，毒蝎也不敢进入这片区域，故而他们也没另寻突破之地。

  容与在湖边亭设下剑阵，星迪在剑阵之外设下星阵，桑榆坐在其中，受着双重守护。

  四周的灵力飞速朝阵中的桑榆涌来，灵气漩涡不断在她头上旋转，而后被她飞速纳入体内。

  “小鱼儿这次进境程度很大。”星迪感叹。

  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两个月了，桑榆进境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灵气漩涡已经将她整个人包裹。他们只能见到浓郁的灵雾之内，桑榆头上的两个花苞下坠着的浅金色坠子偶尔闪出的一点金光。

  容与赞同，没有一丝懈怠，认真地为桑榆护法。

  再过两个月，桑榆吸收灵气的速度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越发快速。小小的身子居然能够吸纳那么多灵气，简直令人惊叹。

  不过，二人想到一个可能，那棵问心木，是不是也在吸收灵气？

  等桑榆结束进境之后再问吧！

  容与和星迪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用剑阵星阵持续守护着她，并不断增补加强着阵法。

  这日，看着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却有人闯进这片区域。

  “砰”的一声，二人警觉地加固了阵法，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却见一个人影从半空落下，顺着一条漂亮的弧线，跌入了落月湖中，砸起大片水花。

  二人对视一眼，星迪会意，起身，朝落月湖方向走去，容与则激发血脉之力，空间之力被叠加进剑阵和星阵之中，带着浅浅的月色，隐没于星阵璀璨的蓝光中。

  不多久，星迪给他传音，“是西袈佛门的佛子，玄珠子。他跟我一样，刷新进古塔第一层之后，只遇到了一只巨魔兽魂体。昨日通过第一层之后便直接到了那条甬道，遇上了毒蝎。对峙一日，不敌，刚好跑到这里来。”

  那声巨大的响声，是因为他被毒蝎推落的巨石砸到，被甩飞出去恰好落进湖里发出的。

  太巧了，容与皱眉。

  但西袈佛门与地仙学府历来交好，佛子玄珠子在地榆广场时还曾公开谴责三大门派和魔教的不安好心，想来不会是敌人。

  再说，同在古塔中，他们还会遇到更多人，先把佛子拉拢到他们的阵营来再说。如若不行，至少不能多个敌人。

  想到这里，容与眉宇舒展开来，给星迪传音，“可以带他到这里来。”

  星迪马上领会他的意思，带着全身湿透的玄珠子来的路上，也解释了一番他们这边的情况，不过隐去了他们取得了聚魂珠和问心木这两件事。

  玄珠子释放灵力烘干衣服，接过星迪给的疗伤丹药，道谢之后服下，隐隐作痛的脏腑瞬间被安抚。

  不愧是地仙学府，药峰之人虽修为相对其他峰之人低了些，不被外界看在眼里。但是论丹药的品质，还数他们为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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