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反常
星岩峰主辛辛苦苦维护了数百年的形象一朝被毁，心里作何感想无人得知。
但自那天之后，纵使他在弟子们面前还习惯性维持着一副冷硬刚正的模样，也没多少人会惧怕他了。
更有甚者，性子跳脱皮实些的，还会当着他的面开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古灵精怪的，逗得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不过，在弟子们面前，他也慢慢放开自己坚守的冷硬长辈形象，变得温和可亲多了。
弟子们，尤其是岩峰的弟子们，一开始各种不适应，总觉得峰主是被人夺舍了。其间大多数人都没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各种惊恐的表情乱飞，惹得星岩差点再次变脸。
还是掌门容修文看不下去，生怕自己师兄又要缩回假面之下，召集各峰峰主和各族长老商谈了一番。长辈们回去好生引导过自家小辈之后，各家弟子们态度才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此是后话。
程颐峰主宝贝基地里的那株荔草还是没能救活，数百年来，年年打赌年年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今年的赌注是帮药峰开垦药田，不带灵力的那种。
程颐苦哈哈地扛着锄头就钻新划分出来的荒地去了。
药峰的弟子们有意无意就会“路过”那片荒地，还会在玉符里和其他弟子们实时分享这位剑峰峰主锄地挖草的身姿是多么“利落”，引得学府里热闹不已。
其他峰的峰主们偶尔也会来凑一脚，拎着自家弟子们到药峰进行友好的交流，明面上名为互相切磋，实际上为“学习程颐峰主不畏艰苦的精神”。
至于剑峰的弟子们，峰主不在峰里，早就跑药峰来撒欢了，还信誓旦旦地对“路过”的长辈们说有剑法上的瓶颈想要请教峰主。
这借口拙劣得很，尤其说这话的还是未满百岁的弟子——他们百岁内只修心境，哪来的剑法要学？入门剑法么？还是说，来请教怎么挥剑？简直笑话。
长辈们笑而不语，脚步轻快地走了。
也没走远，光明正大地站在荒地边上，站了一圈。
程颐顶着边上嬉笑取乐的师兄弟师姐妹们一重重的视线，狠狠的一锄头下去，坚硬的岩石没动，锄头崩了。
连培而极力掩饰着唇角的笑意，在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正”字后头又添了一笔，清了清嗓子，“程颐师兄，这是你毁坏的第一百三十七把锄头，账单今晚就会送到剑峰。”
远处偷偷摸摸趴在云头往下眺望的弟子们捂着嘴笑，悄悄议论。
“程颐峰主这是把锄头当成他的裂云剑了吗？”药峰连航憋笑憋的辛苦，忙转过脸问剑峰的众同门。
“不止，你看峰主挥锄头也像是在挥剑。方才那一锄头，用的招式就是穿云剑法第三十六式‘裂山河’。”同族的连嫣儿笑眯眯地回答，这招式她可熟，近日一直在练来着。
“哇哇哇，二师姐，这就是穿云剑法吗？”容文文兴奋地从自己的云头跳过来，一把趴在连嫣儿背上，突如其来的体重压得薄薄的云险些翻下山头。
连嫣儿手忙脚乱地稳住云头，“文文师妹，你是不是又重了？”
容文文“嘿嘿”笑着，“最近是吃得有点多。”
“哇哦，好酷，我也想学。”程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峰主……手中已经许久没动的锄头，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
……
程颐：“……”这帮小辈天真过头了吧？真以为隔着一个山头他就听不进他们的议论声了？
其余长辈们轻咳一声，假装没听见那群小辈们的一清二楚的笑闹声，提醒程颐：“师弟，你今日进度慢了啊，何时才能将这块地开垦完啊？”
“就是，连师弟还等着种灵药呢！莫耽误了时间。”
一众附和声中，程颐认命地继续挥舞着他的锄头。
容与落下的课业也终于补完了，而后在剑峰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师兄师弟们的鬼哭狼嚎声中毫不犹豫地跑去岩峰见未婚妻去了，留下一片“加练”“加训”的起哄声。
荆洋边。
前浪推着后浪，层层海浪翻腾着向着沙滩上涌去，偶尔被岩石阻断了去路，落下巨大的声响。
容与、桑榆漫步在细白的沙子上，身后留下了两串大小不同的浅浅的脚印。
海风正是热烈的时候，容与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桑榆垂至脚踝的裙摆随风飞扬。
桑榆身前长长的青丝再次被风吹得糊了容与一脸的时候，他无奈地停下脚步。
桑榆无辜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无辜。
容与捏了捏她的脸，“小鱼儿，别装了，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噗嗤”，桑榆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这一路的温婉安静终于退去，露出几分灵动的鲜活来。
“唔，”桑榆抓住犹在四处飘荡的发尾，拢在手中，“瞒不过师兄呢！”
容与绕到她身后，“给我吧！”
桑榆将手中轻握着的青丝拨到身后，“师兄，今日这身配凌云髻好看。”
出来前她褪下了弟子服，特意换了一身轻便的纱裙，浅绿的上衫、碧青的下裙，被落日一照，袖口裙摆皆映照着一层浅浅的金光，柔和又张扬。
容与没答话，手中动作轻巧又熟练，梳的正是桑榆要求的凌云髻。
收好最后一缕发丝，他自空间内取出簪钗，细细地插入发间，还不忘往桑榆小巧素净的耳垂上戴上同色系的耳饰。
“好了。”他自背后揽住她，两人的衣摆在风中缠绕不休。
桑榆凝出一面灵力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新发型，视线不经意和将头靠在她肩上的容与对上。她微微一笑，落日余晖落在她眼中，像是盛开了一场人间烟火。
容与心一动，在她侧脸吻了吻。
有点痒，桑榆缩了缩，却被他转过身来禁锢在怀中，两人交换了一个热烈而缠绵的吻。
身后海面上层叠的海浪渐渐退去，恢复了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数不清的金光弥漫开来，逐渐向远处跳跃而去。
两人的呼吸慢慢和缓下来。
桑榆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耳上的坠子，“师兄，这耳坠子你何时做的？”
她说得肯定。
无他，耳坠子虽是常见的款式，长长的金线吊着一圈细细的圆环，但圆环里镶嵌的却是一株小小的神木，正是她丹田里那株问心木的模样。
“你喜欢就好。”容与答非所问，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总不能告诉她他请教了器峰师兄，做了好几年才做出来吧？过于丢人了。
桑榆弯弯唇角，没再追问。
等到明月初升，他们踩着满地星光往回走时，容与才轻声问：“小鱼儿，你有心事？”
今日的她有稍稍有些反常了。
话音刚落，被他紧扣在掌心的纤纤细指便忍不住动了动，他下意识将她的五指分开，两人十指紧扣。
桑榆的视线在九座高峰环视一圈，最终视线停留在药峰高耸入云的高大乔木上，她轻声开口：“自从凡间秘境出来，长辈们太过反常了。”
只有在容与面前，桑榆才能无所顾忌地诉说着自己的猜想，那个足以让弟子们陷入天崩地裂困境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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