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攻伐演练（壹）
钟玄胤朝他后面看了一眼：“大陆，其他人呢？”
“都在城郊的屋子里呆着呢，我本来去您客栈找您没找到，就听您的去找季司空了，结果连她面都没见到……”
“说重点。”
“没了，我想墨家与千机阁这两个机关大手子的碰撞千年难遇，估摸着您也会在，我就跑到这儿了。”
钟玄胤疑惑：“外面查的那么严，你怎么进来的？”
大陆乐呵呵地说：
“光明正大的呗，您别说，就天还没亮那会儿，我正从王宫那回去呢，就那么一转弯，呦，一入场令牌被我给捡到了！”
“是吗？你运气有那么好？”
钟玄胤微微皱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只觉得这莫名其妙的好事太不寻常。
“管他呢，能看到这场大戏怎样都值了。”
大陆却是心大，无所谓地摆摆手，
“坐吧老大，位子……呃，这边好像没空位了。”
钟玄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连个位置都不帮忙占一下，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来凑这个热闹吧。”
心中所想被拆穿，大陆干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还是老大聪明，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谁家老小的时候没想过坐着机关人打打杀杀，眼下有机会看当然不能错过了。”
“你啊……”
钟玄胤有些好笑，但想想也的确如此，毕竟开高达可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梦想啊！
“算了，我自己再找个位子吧……”
“不用麻烦了。”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你是钟二吧？”
钟玄胤错愕地看去，只见是先前那个伴在陆辰左右的女性红衣卫，如今到近处了才看到，她的这张脸是那个浩然宗的左夏岚。
是错觉吗？怎么总觉得熟人越来越多了？
在心中狐疑一声，钟玄胤面上不动声色道：
“正是，这位大人有什么事吗？”
“赵相有请。”
“……”
简单四个字，钟玄胤瞳孔顿时一缩。
什么？
焱老惊疑的声音也在其心中响起：
“开阳尉一个小官职怎么会入他的眼，就算有事不也该找那萧芊琴吗？”
是啊，怎么会呢？除非是自己的特殊进入到了他的视野……可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钟玄胤神色变幻，心中已有预感，可刚想继续追问，这红衣卫已不由分说地转身便走。
“该死的。”
钟玄胤咬了咬牙，大陆却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反倒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啊老大，没想到不仅是季大人，就连赵相都看中你了，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提携弟兄们一把。”
钟玄胤此刻可笑不出来，只见那红衣卫已然走远，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众所周知，战争一经打响，豪杰雄俊，坚甲利兵，劲弩强矢，尽在郭中。”
一名千机阁的阁老站到台前，声音通过扩音器扩散至整座千机塔中，
“守住城池，不仅意味着保住了己方的物资供应来源，同时大大削弱了敌军在这一地区的能力；
“反之，倘若攻下城池，尤其是大城或国都。则一定程度上等于摧毁了敌方的生机与中枢。
“在很大程度上，合适的城池则意味着军事行动的主要支撑点，同样也是战争的焦点与主线。
“因而在本次攻伐演练中，采用攻守城池夺阵旗式，复刻了楚鲁交通要冲、兵家必争之地陇城的地势。
“规则如下，墨家为守，大鲁为攻，墨者三十七人，千机四十三人，各有兵士上百，攻守方各有阵旗三杆，阵旗需由一人花费一刻时间拔除，需注意，一旦在过程中遭遇攻击则进度清零。
“攻伐前留有准备的两个时辰，一旦攻伐开始，任意一方阵旗全无则判负，限时十个时辰，届时胜负由局势判定。
“而为避免死斗，每人都需穿上千机阁特制的护具，倘若在致命部位遭受强力攻击，计数累积两次，就会强行注入迷药，计作淘汰；
“攻伐中每一时辰会存在一盏茶的休息时间，计作淘汰者或自愿放弃者将被千机塔中的机关守卫清理出场；
“休息时间中双方不得发生攻击行为，违者时间过长或行为影响过大则同样算作记数，总技术超过两次判淘汰。
“具体细则已交由双方，双方若有异议可向阁老反应，在本场演练中，千机阁将秉承公平公正原则……”
看台上的众人正津津乐道地讨论着这次的规则，钟玄胤已被领到了一个贵宾看台上，而在那里等着他的，正是那闭目养神中的赵相——陆辰。
“参见赵相。”
钟玄胤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弯腰拜会。
“你来了。”
陆辰缓缓睁开眼，笑吟吟地看着他，用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身旁的座位，
“来，不要拘束，坐吧。”
“谢赵相。”
钟玄胤嘴上说着感谢，身形却没有半分移动，
“只是赵相这般实在是折煞小人了，不知赵相找小人何事？”
“赵相让你坐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红衣卫冷声道，钟玄胤不禁瞥了她一眼。
红衣卫只听命于鲁王与萧芊琴，他从几天前便与萧芊琴商量，利用她手中的权力在陆辰身边安插一批以备不时之需，想来就是这几人了。
“哎，退下吧。”
陆辰笑着摆摆手屏退了红衣卫，只留下他二人和一个面色苍白、看上去状态不怎么好的丫鬟，又指了指他身旁的座位，
“坐下再说。”
“……”
钟玄胤抬眸与其对视，又很快垂了下去，一面摆出恭顺且局促的模样坐到了他身侧，一面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赵相这般小人实在惶恐，小人若有哪些没做对的地方还请赵相指点。”
“不不不。”
陆辰连着说了三声“不”，一旁的丫鬟端来一杯茶，盛了两小盅放在二人之间的桌板上，陆辰慢悠悠地拿起一盅喝了一口，又在口中回味了许久，直到钟玄胤忍不住想要再度出声试探，才道：
“钟大人可不是‘小人’。”
钟玄胤顿时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更深了，面上强笑道：
“赵相何意？”
“嗯——喝茶。”
陆辰发出一阵耐人寻味的声音，淡笑着命令道。
钟玄胤愈发觉得此人找自己来的目的绝不单纯，心中情绪阴沉到了极点，不料接过茶盅的手微微用力，就听得“咔嚓”一声，竟将这盏茶盅生生捏碎。
“啊！”
那倒茶的丫鬟顿时发出一声惊叫，无比惶恐乃至是恐惧地低下脑袋，慌乱地直接用手去捡起那些碎片。
“不用……”
钟玄胤微微皱眉，刚想表示这是自己的问题，就听得身侧的陆辰轻笑一声：
“钟大人，茶可不是那么品的。”
钟玄胤刚想表示自己知道，就见陆辰忽然仰起头，直接将茶水连带着茶盅一同丢进了嘴里。
“什……”
钟玄胤脸露惊愕，就听得陆辰毫无风度可言地扬起脑袋，口腔蠕动间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咀嚼声。
毫无疑问，他在口中嚼碎了茶盅！
“咕嘟。”
一道吞咽声响起，钟玄胤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回。
咽下去了？！
正当钟玄胤震惊于陆辰展现出的古怪怪癖，他已低下头，缓缓张开了嘴，舌头一伸，那茶盅便完整地从其口中滑出，落到了那桌板上。
不对，明明听见了嚼碎的声音，为什么……
钟玄胤脸色古怪，不明白他此举何意，同时，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这茶盅表面的裂缝，很明显它的确是碎过的，但不知为何又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而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陆辰似笑非笑地说道：
“此乃精制茶叶，由毛茶经过筛分、轧切、匀堆、拼配等工序加工而成，滋味醇厚甘爽。
“美中不足的是，泡后会释放出一些细小的加工颗粒，倘若咀嚼得当，也有粘合之用。”
他探出身子迎上了钟玄胤微垂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喃喃道：
“很奇怪吧，明明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残渣，但出奇地在某些方面犹有特殊之处啊。”
“！”
而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钟玄胤神情也是彻底阴沉下来。
这家伙……
…………
场域中，墨望清手拿地图、登上了城墙之上远眺，远处就能看到千机阁代表的鲁军大营。
一个机关人来到她身边，胸腔中传出人声：
“大人，您提交的、有关规则的疑惑已被采纳并明确，即，修整时间算作正式时间，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一旦离场同样计为淘汰。”
她细细地端详着它，半晌才点了点头：“嗯。”
“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也不是在下嫌烦，只是一个问题跑一次实在太耗能……”
“不用了，感谢。”
墨望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再无疑问，那机关人也就隐去了身形，又不过一会儿，就听得旁边的刘纲疑惑道：
“这陇城的大多数布局我都已经清楚，只是有些奇怪啊，虽说我没去过陇城，但也看过相关的兵书，其中有关防御设施的细节与布置都与眼下这座陇城不同。”
“纠结这些细节有什么意义？你不如再想点阴招，好好把那群家伙折磨一顿！就算是为那家伙出口恶气！”
慕容汐羽在一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她是真的想在这个比试中搞出点意外的。
“好了，我明白你们心中的愤怒，我也是一样的，但我们的目的是赢，绝不能被这种情绪左右而丧失了对局面的把控。”
墨望清淡然地提醒道，片刻后语气又稍稍柔和了些，
“但汐羽说的没错，我们不仅人数存在劣势，在机关的量上都远远落后于主场作战的千机阁，一味的死守并不利于胜负的判定。”
众人点头称是，而墨望清着重将视线放在了刘纲身上，刘纲赶忙立正，见状，她不由得轻笑一声：
“不要那么紧张，这些天来你的能力我们大家有目共睹，正是因为你在指挥上的才能无与伦比，云仙先才会极力推荐你啊，你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相信你自己，而且我是知道的……”
她的眼神柔和许多，声音轻柔，如涓涓细流般跨过了时间：
“刘子安是很可靠的。”
刘纲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当看到少女眼中流露出的柔和时，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感怀，明明他们才认识没几天……真是难以琢磨。
刘纲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嗯！”
墨望清笑了一下，再度看向了远处鲁军大营中摇晃着的阴影，喃喃道：
“如果我没看错，他们应当是想用冲梯和堆土山组织第一波攻势了……壕沟怎么样了？”
刚刚爬上城墙想要汇报的相里庆顿时一愣，狐疑地看了眼根本没有转过身来的墨望清，随后报告道：
“已经完成了七成，剩余还有仅一个时辰的时间，完成接下来的准备也绰绰有余了。”
墨望清点点头，神色平静：“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看木鸢带回来的情报了。”
…………
巨大沙钟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场中看台已经完全饱和，而鲁王等贵宾也陆续在高层落座，伴随着时间愈发接近，看台上的观众也愈发按捺不住心头激动了。
“唔——”
悠长的号角声响彻天际，蠢蠢欲动的看台上顿时安静许多，这也代表着，攻伐演练……不。
攻伐开始了。
光幕上显现出场中的景象，而比光景先到达的，是一阵浩浩荡荡的敲金击石之声。
沙场之中烟尘弥漫，一支庞大的部队如乌云般向前推进，却无一人喊杀。
定睛一瞧，才发现这支部队中真正的士兵其实很少，大部分竟都是身体由木质结构和金属零件构成的机关人！
不仅如此，在这气势如虹的方队中，还有近十辆冲车和云梯间隔排开，移动间发出隆隆声响，如雷鸣般震撼大地，好似那自荒芜中走出的巨兽，一步步向前方那座城池逼近！
“……”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气势磅礴之景所震慑。
就连一些鲁国的朝臣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他们中大多数人连战场都没有经历过，也根本没有想过一场演练竟有如此之大的声势！
“千机阁这回是认真的啊！”
高台上的那些个大人物们也由衷地发出赞叹，更有老臣感慨道：
“单从画面来看就有上百个机关人了啊，平日里问千机阁要一问一个不吱声，这次一出手就是以百为单位，当真是恐怖如斯……”
有人更是大笑出声，冲那安坐于王座之上的鲁王恭声道：
“哈哈，如此声势远胜大秦黑骑，几百人尚且如此，更无论是上万！手中有如此一支雄师，大王又何愁霸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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