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胡骑过河(下)
鲜于翰本来想走回去,起码也要在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体面”一点。
但谁让他的衣服太骚包了呢,全白的不说,头上、脖子上都是名贵的白狐皮毛制成的帽子和围脖,就连耳朵上都戴了毛绒耳套。加上他为了安全一点,身边没有人跟随,十分扎眼,一看就知道是个重要人物。
因此跑上了冰面的河中军骑兵里也有聪明人,他们知道杀一百个一千人普通胡人都不如杀一个对方的贵人更好,万一能生擒,那更是加官进爵就在眼前。
河中军的骑兵往鲜于翰的方向奔去,鲜于翰很快就从身边人的喊声中得知了自己被人盯上的信息。转头看了一眼之后几乎要魂飞魄散,一时间根本顾不得“体面”了,双手扯起袍子的下摆就开始跑。
河中军的骑兵本来是有机会的,他们如果远远地射上几箭,还真有机会能射中鲜于翰。但他们更知道如果能生擒对方,胡人投鼠忌器,如果擒到手的人身份够高,这一次的危机说不定就解了。如果射死的话,胡人没了顾忌,反而会狂怒报复。
所以本来就只有两个骑兵追了上去,一个骑兵在打滑的冰面上摔倒了,摔的有点重被胡人十几支箭矢射中,没了性命。
另一个骑兵也被鲜于翰忠心耿耿的侍卫强行用命拦了下来,拼着被马撞飞也要砍了一刀对方的战马,最终战马流血后失速没能追上鲜于翰,这个骑兵也被射下了马。
虽然清理了威胁,但鲜于翰仍然一口气跑回了对岸才被人接住,扯下面罩大口喘气。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鲜于翰转身伸出了一根手指对着河对岸:“呼哧呼哧,给我把他们,呼哧呼哧,把他们都杀了。”
就算喘着大气,鲜于翰的声音里也全是杀气。
主子丢了脸,下面的人也不顾冰面能不能承受得住了,直接派了上千精锐下马,散开分批过河。
鲜于家的精锐毕竟比普通牧民更有纪律也更有章法,很快就射杀了好几个在冰面上追杀牧民的河中军骑兵,让他们吹响了哨子开始离开冰面,往岸边回防。
上千精锐往岸边走,但吸取了上岸后被河中军骑兵冲阵的经验,他们在离河岸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停了下来,持弓警戒。
然后等后面的人牵马过来。等他们带马到岸边并上马之后,就轮到他们追着河中军的骑兵杀了。
河中军的骑兵显然知道对方的厉害,他们的数量太少,只能赶紧后撤,他们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留着自己的性命回去报告将军,看看该如何应对这一支胡骑大军了。
随着鲜于家的骑兵上岸的越来越多,鲜于翰在得到了安全的保证之后,也终于再次踏上了冰面。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脚下的冰面更软更脆了,这让他感到不安,因此脚步也变快了。
等他安全地被接到对岸之后,因为快速的移动身上甚至都冒出了汗。但鲜于翰还是做出了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让大家分批过来吧,尽量分散一点。今天能全都过来吗?”
“主子,我这就去催一催。”
鲜于翰一共5万骑兵要过河其实如果一次过1千人,其实也不过走50趟而已。就算慢吞吞走一趟花10分钟,耗费8小时也能全走过来。
但牧民们也不是傻子,就算他们笨一点,他们的头人也没那么蠢。谁都知道早点过冰面会更安全,那大家怎么会等到最后才过呢?
如果鲜于家的组织度和纪律性能好一点,或许还不会乱。但是先上冰面的都是鲜于家的亲信,或者关系更好的人。他们理所当然地先过了河。
然后,就开始乱了。
头人们根本看不到现在过的是几个人,只估计了个大概就带着自己的人上了冰面开始过河。
他们大家的想法都是:反正你们要是怕死就别跟过来,让我们先过。反正我们胆子大不怕死,不怕掉进冰窟窿里。
一开始确实是胆子大的,脾气莽的占了便宜,他们挤上了冰面,总有人害怕重量太大冰面碎裂掉进去,让他们抢了先。
后来大家看看好像过去的人多了,都没事,就越来越多的人干脆跟着上了冰面。想着反正我先过去,等我过去了,别人过不过的去又不关我的事。
于是,说好同时上一千人的,现在逐渐增多,变成一千五百甚至两千人。
鲜于翰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他的手下们自然也存着侥幸心理,觉得无非就是人多一点罢了,不会出事。
后面跟过来的牧民也陆续到了。
如果说前面的大家会跟着前面的人学,选择尽量少一点人上冰面,那后面的牧民见到前面这些人就是2千人2千人地上冰面,自然觉得2千人是没问题的。
然后自然就超过了2千人。
有些牧民觉得前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反正牵着马埋头就往冰上走,主打的就是一个无知者无畏。
终于有鲜于翰的手下觉得不对,冰上的人太多了。
“主子,得让他们慢点过来,冰上的人太多了,有危险!”
鲜于翰瞧了几眼:“行啊,就你去让他们慢点走吧。”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他也不想在这里盯着过河盯几个小时。
他的手下已经在岸边搭了帐篷。刚才在冰面上跑了一会儿身上出了点汗,到帐篷里的火边脱了衣服烤一烤要舒服些。
接到“任务”的手下开始带人维持秩序。可是效果并不好,反而引发了争吵,觉得影响了他们行进的速度。
当你担心什么,什么就会到来。
终于,有一个牧民在冰面上行走时,忽然感觉脚下的冰面有点松,啪地一声有点大声。
“糟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往前还是该往后,不知道从哪里回岸上更快。
可是很快他就不用想了,他刚一使劲,他脚下的冰块就裂开了,他一脚踩进了冰窟窿里。
寒意飞快地沿着脚下朝他的半边身躯袭来,让他不由得开始挣扎。
“救命,救命!”
可是没人敢过来救他,大家都开始远离这块地方。因为他的马也在嘶叫,跟在他身边的马儿也掉进了冰窟窿里。它不停使劲想要挣脱,却将冰窟窿变得更大,让它和它的主人都没有了上来的机会。
他拼命地想爬出去,可是爬一块,冰就碎一块,很快他既冷又累,失稳加上失去体力让他的双唇青紫,最终冻僵了不能动,沉入了冰河之中。
发生了第一起冰面破裂事件之后,一时间后面要上冰的人开始有些犹豫。冰上的人也迅速往前移动,希望离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吞噬他们的冰河。
“没事,只是小问题,绕开那个地方,绕开那边就可以了。”
鲜于家的人不可能让一个冰窟窿就让上万牧民停留在北岸不过河吧,他们立刻开始组织,继续鼓励大家过河。
很快有人过了河,大家觉得其他地方还是安全的,就避开了那个冰窟窿,尽量绕开它。
至于已经消失的人和卡住一半身体已经冻毙的马,大家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它一眼,就迅速投入到自己的冰上行走之中,希望自己不会被死神挑中。
然而,冰面上过了那么多人,其实已经很脆弱了。
忽然,接二连三开始有人陷入冰窟窿。有的人快速趴在冰面上增大自己的受力面积减轻冰面的压力,成功活了下来;而有的人忽然掉进河水中之后抓住的冰块很快就碎掉了,他们也跟着消失在冰窟窿中。
越来越多的“禁行区”出现了,更多的牧民因为害怕,开始选择更远的上游或者下游,寻找更好通过的区域。
河面上的事情被报告给了鲜于翰,鲜于翰不以为意地说:“一点点损失总是难免的,我会把他们当成战死在战场上的勇士,一起为他们祈福的。”
鲜于翰的冷漠让他的手下们明白了主子的想法,于是他们尽力催促着后面跟来的牧民们过河,对于死去的人或者呼救的人不闻不问。
而确实,真的去营救的人大多数都只会扩大冰窟窿,然后被要营救的人呢一起拖进去,最终连自己都没办法获救。
如此残酷的场景,让还没有过河的牧民们感到忐忑和心寒。可是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只能硬着头皮,希望自己的运气能够好一点。
此时,每一个过河的人都要跪在地上感谢上天保佑,他们已经被河面上到处都是的冰窟窿吓到了,仿佛哪里都不安全。
终于,冰窟窿连在了一起,浮冰开始被冰面底下奔涌的河水带动着开始撞击其他冰块,然后大块大块的浮冰开始移动,互相积压时,自身的重量加上速度将它们碰碎成了更小的碎块。
大河的冰面,终于完全碎了。
可能靠着岸边还有一些冰面未碎,但是河中间,冰块已经在河水里涌动着移动。那些冰面上的人和马的尸体不断落入布满碎冰的河水中,一起移动着,如同一座座冰冻的坟墓。
有活人抓着冰块在移动的冰河里呼叫哭泣,有马匹在疯狂地挣扎。更多的人狼狈地逃离,然后震惊而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哪怕他们仍然有几万人,依旧无能为力。
在之前的战斗里死亡的,和在冰河里失去性命的人数没有非常详细的统计,但帐篷里取暖的鲜于翰收到了手下报给他的损失数字:
仅仅为了过河,他们就损失了接近两千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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