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梦中梦

赵琢影情难自已地颤抖起来，无法掌控体内的种种情绪，流淌到了指尖上，哆哆嗦嗦地敲打着床板。

  他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种力量，盖过了自己的双重诡象，更难以想象自己是如何脱离梦境，又陷入这不是梦境、胜似梦境的可怕状况之中。

  显而易见，无论是梦境宫殿的蒙尘，还是阴影的衰弱，都脱不开那位幕后黑手的关系。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依旧没有消散，削弱了他的大部分力量，目前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人。

  他翻身下床，衰弱无力地咒骂道：“你们这群蠢东西，以为凭借着装神弄鬼，就能轻易修改我的意志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冷冰冰的大合唱，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是在传递着某种斩钉截铁的事实一般。

  在这近乎无情的氛围之中，赵琢影凄然一笑，望着前一刻无比熟悉的陈和光，掏出了暗兜里的风月宝鉴。

  他当即就将风月宝鉴翻至正面，映衬着陈和光麻木的神情，直到那股麻木之情渐渐消散，转变成了两股意志的挣扎。

  “呃，你怎么下来了啊……不对劲，我们好像在哪见过面吧。”陈和光茫然无措地说道。

  赵琢影苦笑起来：“何止是见过面呢。和光，我真的不希望你沉沦下去，跟我走吧。”

  “哼，你是赵琪斫，是那个害得恐怖街上生灵涂炭的疯子，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陈和光抓着火红色的长发，冷笑道。

  镜面上响起了呲呲的破裂声，竟然轻微地浮现出了裂痕，犹如一团团绚烂的百合花，深深铭刻在了这上面。

  在陈和光的身上，一股无形的雾气逸散出来，顷刻间弥漫在了这间小屋子里，形成一张模糊不清的鬼脸。

  隐约看去，这张面容狰狞的鬼脸似在怪笑，疯狂嘲弄着他，将雾气缠绕在了陈和光的脖颈上。

  赵琢影不免慌乱起来，两种诡异的力量相互碰撞，像是走钢丝一样，稍有不慎，迎接自己的就将是万丈深渊。

  “和光，如果风月宝鉴能够唤醒你，那就万事大吉。如果让别的力量占据上风，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啊……”赵琢影无奈地说道。

  他不敢想象下去，目前两种诡异力量的平衡，只能堪堪维持她的生命体征，一旦天平的一端失衡，那就定然是要向另外一端倾倒。

  在这倾倒、极速下坠的过程中，恐怕自己就算是用尽全力，也是回天乏术，解决不了问题所在。

  村民们东倒西歪，犹如一个个醉醺醺的酒囊饭袋，深受风月宝鉴的影响。

  在欲望的面前，他们都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风月之地，却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那句话语。

  “你是……你是……赵琪斫。”

  突然，赵琢影的衣领被人死死攥住，将他推到墙上，后脑勺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惊愕地望向四周，低头一看，总算觉察到了自己忽略的地方，正是这面宝镜特有的弊端。

  使用其中一面，不免会让另一面冲向自己，而他所经受的打击，就是隐藏在背面里的那个自己。

  他的镜像上一回出现的时候，还是一个瑟瑟发抖、畏缩不前的胆小鬼。

  在文学社连天的战火之中，他的镜像自愿变换身份，躲在了镜中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

  可是现在，镜像流露出来的眼神却寒光四射，冷酷而又决绝，就像是穿透了镜面的限制，直指本体。

  他站在幽邃黑暗的镜中世界里，将伸出来的那只手牢牢抓紧，不愿错过这个完美的时机。

  镜中早已没有他的藏身之地，在文学社的那场大火蔓延之际，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付诸一炬。

  此后的日子里，不知他究竟是凭借何等意志，苦苦坚持到的今天，自然今时不同往日。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现在，换我来吧。你可知道，我蛰伏了如此之久，就是为了等待这样的机会。”镜像眼神一凛，使出了更加迅猛的力量。

  赵琢影腹背受敌，两面却都应付不过来，只能舍弃自己的那一面，任由镜像又拉又拽。

  他的邪恶意图昭然若揭，无非是想替换身份，彻底葬送本体的前程，不知要将恐怖街翻覆成什么样子。

  他最了解自己的阴暗面，看上去虽唯唯诺诺，心里却隐藏着最病态的杀意，还好自己……

  “还好我没有成为你。”赵琢影淡淡地说道。

  他坚定地握住了风月宝鉴，将映射出来的光斑对准陈和光，如同地狱的熊熊烈火，炙烤着陈和光体内的恶魔。

  “没有用的。当你这么说出口的时候，就说明你在乎我，在乎那些悲痛的往昔，在乎自己站在顶峰、俯视芸芸众生的幼稚希冀。”镜像狂放地大笑起来。

  陈和光的面孔支离破碎，如同一件上好的瓷器，一寸一寸地剥落开来，直至完全地碎裂一地。

  那团雾气飘进了风月宝鉴的正面中，似乎局势都已了然，天平朝着胜利的方向倾斜下去。

  雾气逃进了风月宝鉴里，虽然不清楚它的具体意图，但那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和光现在的处境。

  “和光，你醒了吗？”赵琢影搂住那具轻飘飘的躯壳，大声问道。

  他所熟悉的神情，从陈和光破损的躯壳里浮现出来，呆呆地望向赵琢影，又迅速化为了激动。

  他却没有丝毫的庆幸，反倒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重新占据上风。

  那股不安的情绪，宛如清晨的闹钟一般，不断催促提醒着他，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漏了。

  “蠢货，你看不出来吗？罪魁祸首不是在跑，是要慢慢吸收风月宝鉴，自然不会在乎你的小情人。因为，等它吸收到了更强大力量，谁都逃不掉的。”镜像气愤地责骂道。

  赵琢影没有理睬他的指责，静静抱住了陈和光，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直到陈和光的躯体渐渐消弭，如同沙尘一般，飘洒到了其他的地方，他这才缓过神来。

  与此同时，他那双闭合起来的眼睛，总算是在现实中慢慢地睁开，凝望着一成不变的黑暗。

  梦里梦外，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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