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百年
【脑子寄存处】
“哈哈哈，这货敢绿了老板，得要让这小子变成向日葵啊！”
“看看这脸，可以可以，男人也无所谓了，老子第一个来。”
“诶诶诶~大家都是收钱办事，凭什么好处你都要了啊？！”
...
唔...
脑袋好痛，感觉快炸了。
天好黑，周遭也好吵闹…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里便是阴曹地府？
而且…为什么身上痒痒的，到底是谁在乱摸自己？
该不会…是小鬼们要将自己...分而食之吧？
艰难地睁开眼皮，视线渐渐聚焦。
阿龙…终于看清了眼前。
肮脏潮湿的地面，斑斓的包装纸，烟头...
…地府也有垃圾？
不可能的，这里是在人间。
但是，他为什么还没死？
呜。
太阳穴一痛，最后的记忆，开始翻腾。
…熊熊火海中，自己那双肌肉虬结的手，正死死掐着一截枯木般的脖子。
而脖子上搁着的，是脸目狰狞的僵尸脑袋。
绣了展翅仙鹤的黑底官服燃起了黑烟，烫得它不断挣扎。
剧烈的刺痛，从肩膀处传来。
“嘶啦！”
稍稍低头，紫黑的毒爪深深嵌入了自己的肩膀中，伤口甚至冒出了黑烟！
即便如此…阿龙也已经没有掰开那只手的余裕了。
手臂上的力量，不禁又加强了几分。
干枯的脖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不妙响声。
但僵尸也不甘示弱，半截手指缓缓陷进了阿龙的肩膀，冒出泡沫般的血水。
“嗯嗯嗯啊~~！”
“嗷嗷嗷嗷~！”
双方相持不下，现场一股子焦糊味。
腐肉燃烧的恶臭，鲜肉灼烧的油脂味。
包裹敌我的幽蓝酒火，像跗骨之疽一样，焚烧着双方的身体。
“嗷~”
僵尸率先惨叫了起来，蓝焰从他孔洞般的眼眶，鼻腔，嘴巴里喷薄而出。
几秒过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而下唇都快咬掉的阿龙，意识也越发朦胧。
对了，这就是自己的死亡...
？？！
阿龙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对啊，既然他已经和铁爪僵王同归于尽，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老大，啧啧啧，你瞧瞧他这细皮嫩肉的...”
嘲弄的嬉笑，再次传入阿龙的耳中。
一大堆脚踝，穿着奇怪款式的鞋子，在他眼皮底下踏来踏去。
被撩起衣服的后背，传来了糟糕的触感。
那是肆意游走的指尖，简直岂有此理……
撑起手肘，阿龙的上半身被支起了一点点。
“唰！”
一道极为霸道的白光，打破了巷子的黑暗。
嘹亮的大叔音，让现场所有人为止一慌：
“喂！你们这群小鬼在干什么？！不许动，都给我举手蹲下！”
其音量之大，在狭窄的小巷里造成了肥音。
“举手蹲下！”
“蹲下！”
...
这下子，不良们明显慌了。
“我擦，条子怎么来了？！”
“不是说这里没巡警的吗？！”
“快跑！”
脚步纷乱，溅起点点污水。
阿龙还没来得及看清长相，周遭的恶徒便作鸟兽散去。
鼓起的力气一散，他便啪地趴在了地上。
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触感粘稠，大抵是…血。
“簌簌~”
晚风吹过，阿龙起了一屁股的鸡皮疙瘩。
等等！
怎么...凉飕飕的？
不，不会吧？！
向下一摸，他发现裤子竟被褪下了大半。
赶紧往上提，擦过的触感，让他心头大惊。
这小屁屁...太柔软了。
不对劲啊，自己的屁股…明明硬得跟石头一样。
他那满身腱子肉的身躯，去哪了？
呜呜呜。
毫无征兆地，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开始疯狂涌入。
今年是20XX年，距离19XX年，已经是百年后了。
这身体名为凌珑，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遭此毒手，只因为他在学校里，和某位漂亮女孩聊了会天。
某自封为女孩男盆友的有钱少爷，便擅自断定这少年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因此找了这群不良，要在校外教训他！
搞不好，还是要先歼后杀呢！
不幸中的万幸，身体没有被人侵犯过的感觉。
得亏巡官来得还算及时。
思索之际，阿龙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随即，他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被扶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扶住自己的人，是位国字脸的大盖帽警察。
一边拍打着少年身上的尘土，一边关切地问：
“小姑娘，你没事吧？...看你表情好像很痛的样子，挨打了吗？要不，我先给你叫台救护车？”
虽然感到很暖心，但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以为他惊吓过度，警察又拍打着那瘦弱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好了，巷子外面多的是摄像头，他们跑不掉的...
“哦对了，待会跟我回去局里做个笔录...”
拍着拍着，警察手掌一空。
他的臂弯里，人早就走没影了。
？？？
。。。
身材单薄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尽管引得路人瞩目。但阿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现在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根本停不下来。
刚才那汉子虽然看着还不错，但是没什么事的话，阿龙还是不想和巡官打交道。
在他那个年代，这样很容易惹麻烦…
“哎呀，笨蛋，我真是个笨蛋！~”
猛地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他苦笑了起来。
20XX年啊，现在可是20XX年！
都过去快一百年了吧，巡官现在都叫警察了！
唉。
是啊，他已经不再是阿龙了，阿龙可不会有这么孱弱的身子。
干脆…忘记阿龙这个身份，以『凌珑』这个名字，重新活下去吧？
连带着原身那一份一起活下去，让他的亲人不至于伤心。
这是他蒙受借用肉身的大恩后，唯一能报答的了。
“…嘟嘟嘟！”
急切的汽笛声响起，少年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溅起的污水，和远去的尾灯，他愣了一下。
这是...洋马车吗？
好简洁的造型，而且也没有呛人的废气。
和租界中跑的那种洋马车，印象中完全不一样…
此时的凌珑，才认真观察期自己所处的环境来。
街灯没有煤油臭味，马车和人力车也不见踪影。
大排档的招牌耀目，霓虹灯闪烁。
连建筑都特别高，根本数不到头。
明明环境比租界更繁华，却没有什么洋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腐朽的国家，确实是重生了。
...真好啊。
少年的心情，逐渐好转。
回家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嗯？
商场橱窗的液晶电视，让他忍不住回头走了两步。
里面正播放着一部画质不咋地的老电影：
《大军阀》
荧幕里，猥琐的光头军阀左拥右抱着美女。
他每次想吻脸颊，美艳的旗袍女子，都会欲擒故纵地躲开。
“噗呲。”
这蠢蠢的一幕，让少年捂嘴笑了。
这大胡子光头军阀的打扮也好，色眯眯的神态也罢。
实在是…太像父亲了。
而周遭的女子，让凌珑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母亲。
...还有姨娘，二姨娘，三姨娘...
老爹也娶太多姨太太了吧。
说到老爹嘛。
额...对啊。
他在坐火车的途中，被萝卜头炸死了。
可惜当时年幼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哥哥带着军队残部，要去找萝卜头报仇。
那天起，天塌了。
战争爆发了。
大地满目疮痍，血流漂橹。
数以千万亡者产生的巨大怨气形成巨大涡旋，中原闹起了诡异。
在某个血雨之夜，他家剩下的妇孺，几乎都惨死在名为『铁爪僵王』的诡异爪下。
若不是他正巧外出逛街躲过一劫，恐怕也一并走了。
家破人亡后，他跑去了龙虎山拜师。
接过父亲残部的哥哥，负责向萝卜头报杀父之仇。
作为弟弟的自己，想办法干掉那只诡异，让母亲和各位姨娘瞑目，也算是尽了孝道。
在传说有半仙修行的龙虎山前跪了三天三夜。
他被师傅看中，收入门中。
最终嘛…自己算是完成夙愿了。
只是…稍稍觉得对不起师傅。
明明他老人家千叮万嘱过，自己还不是那个怪物的对手。
可听到『铁爪僵王』出现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下山了。
真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罢了，都百年前的旧事了，再想何用。
走吧。
“滋啦。”
画面一闪，节目突兀地切换了。
“欢迎收看晚间新闻...”
刚迈开的步子，再次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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