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美丽的悲催

从她这一声叹息里，我已经清晰闻到了血腥，看到了幻影。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几乎可以肯定，她绝不是个简单的美女、普通的靓妹，以她的美貌和智慧，完全就和她现实的身份处境太不匹配。背后也一定有着极不平常的秘密和故事。到底是什么，我不想知道也不想打探。现在的社会太复杂，复杂的女人背后就更复杂了，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这种普普通通的平头平百姓该去触及能去掺和的。好奇心害死猫，惹不起躲得起。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没球本事还是少惹闲事。我是真的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句话，但这显然已经很不现实了。她从昨天自己灌醉自己，一直到今天绞尽脑汁留下我，她早就选好了我这个垃圾桶，这都开始要倒垃圾了，我哪还有什么退路？不就只能好好当这只垃圾桶了。

  邹雯丽这一声叹息，瞬间触动了我的敏感神经，引发一阵无际的遐思。邹雯丽看我半天没有反应，目无表情愣在那儿，她的声音显得更加的柔弱和悲凉。

  “你——你别紧张，我——其实也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没任何别的要求和企图——我——”

  “噢！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有点失态。没关系，我很愿意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我是都不知道我是哪来的自信，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这句违心的话来。

  “谢谢！”

  邹雯丽也是从牙齿缝里才挤出了这声“谢谢！”，之后，我们再次陷入深深地尴尬与沉默。

  邹雯丽沉默许久，终于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她采取的是一种倒叙的手法，借用新闻写作的基本格式，首先拎出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情作为导语，并可怜兮兮向我发来求助的神情。

  原来，是她在工作中受到重创，她一直坚守的信念和执着，眼看就要被现实碾得粉碎，使她深陷矛盾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现在正经历着怎样的痛、怎样的苦。她的内心在被自己一点点撕裂，她的人生也在被自己一点点放弃、一点点摧毁。她的这种苦楚，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作，就是无病呻吟。而对她来说，这就是一场生与死的搏斗和较量。

  可她抛给我的问题，根本就一道无解的难题。我也给不了她任何肯定的答案。鼓励她坚守原则，坚持理想，继续作下去，迟早还不是要把自己作死，时间越长死得越惨；但好言相劝，好心将她拉回现实？那她就会丢了灵魂，变成行尸走肉的躯壳，她的青春靓丽，她的人格智慧也都将随风飘散。这其实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上次见你，你不是还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信心的吗？”

  “我大概还是过于自信，也过于理想了。我从上学开始就是学霸，我之前所有的荣耀和光环，除了漂亮，就是用考试成绩堆出来的。但是，以前在学校关在教室里啃书本，跟着导师做出的学问，到了现实中就都成了垃圾。其实，每个学生都是一个单一的个体，也是一个庞大的社会。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也是被整个社会包裹着、挟持着。所以，世界上就找不到一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任何一种单一的力量，试图完全按照自己的模式与设计就能造出一大片自己认为最完美的树叶，这完全是笑话，是愚蠢。”

  邹雯丽越说越激动，就只差抬手扇自己两巴掌了。我只好非常委婉劝她：“但你现在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凡事太追求完美、求全责备，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努力了、付出过，作用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对吧？世界上很多事情也都是这样，听天命尽人意。我们对自己也不能太严苛了，与人为善，问心无愧，这就不错了。”

  “这不是不错，这就是苛求了。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遇到一个与我为善，心怀慈悲的男人。”

  “你这是不是太绝对了？有点偏激了？”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这么痛苦纠结，这么伤心迷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睡不安神，焦虑烦躁，萎靡不振，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哎！小邹老师，你可不能——好好！你心里到底有什么苦，工作到底有什么难，你就把我当个垃圾桶，一股脑儿倒干净，兴许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但我至少可以帮你把这些烦恼忧伤打包带走，扔到九霄云外去，这样，你可能会轻松多了。”

  “但愿吧，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别介意，我现在真的很孤独，就像古代的皇帝，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孤家寡人。身边的人除了贪婪就是妒忌，每个人冲你笑对你恶，眼睛里都泛着绿光。男人都想把你剥光了推倒在床上，女人都想把你所有的光彩都抢去变成自己所有。”

  邹雯丽开始含着泪水，充满悲愤，向我毫无隐晦、肆无忌惮倾倒满肚子的苦水和垃圾。

  她的家就在本省一个二线中等城市，亲生父母原本都是搞地方戏曲，而且很早就颇有名气的名角。只可惜在她很小的时候，两人就因为各种原因相互指责相互仇恨分道扬镳了。之后，父亲就娶了同是一个剧团的但比她妈小了近十岁的后起之秀，而她却随母亲一起离开了那个伤心地，母亲靠自己的名气和姿色，博取了当地一个大土豪的欢心，也算是给自己不幸的婚姻出了口恶气。

  她的童年少年，都是在这种情感上的扭曲匮乏和经济上的富有奢华中，幸福而悲催地度过，这就算是她这辈子最平坦顺畅的人生了。她在学校一直是学霸，女孩子长得漂亮又是天然的资本，再加上父母的名气和显赫的家世，在她那个年龄，她几乎就把自己当成了皇帝的女儿。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她几乎完全陶醉在这种虚荣和骄傲中时，她的童话、她的梦幻，就被她那个禽兽般的土豪继父彻底砸碎。就在她过完十四岁生日那天，她的纯真和美丽，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随后的日子，她是带着满腔的仇恨和坚强的意志，靠自己的努力拼搏，通过了一次次残酷的考试，才终于逃出那个富丽堂皇的地狱，彻底解放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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