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一起洗澡
第61章
几人从下往上挨个坟头扒拉墓碑看名字, 找到山顶才找到姚家的墓碑。
一家七[kou]整整齐齐地埋在了一起。
惊风双手合十作揖,“诸位, 我无意打扰你们的安宁,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来找我。”
惊风指向庭渊。
庭渊:“……”
赤风和飓风也都效仿惊风朝着坟头作揖。
“先挖哪个?”惊风问庭渊。
庭渊道:“先挖姚家姑娘的吧。”
赤风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找准了位置开始挖。
庭渊和伯景郁站在一旁等着。
挖坟这种事他们都是头一回干,别看平[ri]里一个两个的都很能打,这挖起坟来,一个个的都没劲了。
伯景郁问庭渊, “你好像对这些毫不避讳。”
庭渊道:“人固有一死,有什么好避讳的。”
伯景郁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寻常人应该不会希望自己死后坟墓被人挖吧。”
这倒也不怪伯景郁会有这样的想法, 开棺验尸在死者为人的古代确实有悖人[lun]。
与他们相比较, 庭渊确实没有那么避讳死人, 刑警和法医本就是和死人打[jiao]道的职业。
寻常人一辈子也遇不到几具尸体, 法医和一线的刑警常年与死人打[jiao]道, 若是他们要避讳这个,那就干脆别做刑警别做法医。
他宽慰伯景郁:“这也是为了查案不得已而为之,放宽心, 将这个案子查清, 也是在为他们讨回公道, 不会让他们一家七[kou]白死。”
这些事情只能劝说他们看开一些。
相比刑警,法医验尸需要解剖, 那对他们来说肯定也是无法接受的。
大约过了一刻,飓风三人将棺木整体挖出,朝他们招手。
庭渊与伯景郁走过去。
三人已经挖出了半人高的坑,棺木整体清晰可见。
下葬半年时间, 棺木还未腐朽。
庭渊道:“开棺吧。”
几人都有点不太敢,这谁知道棺材打开他们要看到什么。
杏儿看他们一个两个犹犹豫豫的,主动跳入坑中,“我来。”
她拿过铲子,绕着棺材边缘用铲子划了一圈,将封棺的胶破坏,随后用力撬了棺材盖子。
榫卯结构的棺材,单凭她一个人想要翘起棺材并不容易。
和杏儿比起来,他们三个人此时在旁人眼里可差远了。
飓风三人只好帮忙,四人合力才将棺材盖子撬起。
腐臭味扑面而来,当他们闻到味道时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便是胆大毫不惧怕的杏儿,也被这味道给恶心到了。
她一用力便将棺材盖子掀翻。
其余三人已经从坑里上去了。
平安伸手将杏儿从坑里拉上来。
味道彻底散开,所有人都捂住了[kou]鼻。
臭味直冲天灵盖。
惊风与赤风蹲到一边的[cao]丛里呕吐不止,飓风比他们好一些,但也没好多少。
庭渊取出帕子捂住[kou]鼻,对比其余人有多远跑多远,此时他格外与众不同。
伯景郁看他往坑里走去,伸手想要去拉他,可这直冲天灵盖的味道实在超乎他的承受范围。
庭渊跳入坑中,伯景郁眼睛都睁大了。
惊风:“!!!”
“呕——”
看到这一幕他吐得更厉害了。
死人并不可怕,可这种死了大半年的是真的很可怕。
谁知道烂成什么样。
杏儿见庭渊跳进了坑里,便是再难闻的气味,她也走近了几步,站在坑边陪着庭渊。
伯景郁强压呕吐的冲动,来到坑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一开[kou]他也要吐。
庭渊举着灯笼,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具尸体,可能是家里被火烧时她的尸体已经被封入棺材,火烧并未将棺材烧毁,也就没将她的尸体毁坏。
死了半年的时间,这[kou]棺材内密封[xing]比较好,加上土壤湿度较大,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密封效果,尸体整体腐烂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局部尸蜡化,细节得以保存下来。
在尸体脖颈处有两道绳印,一道是被人从后勒住造成的,有人替她整理过仪容,即便是将她的舌头塞回了嘴里,嘴巴依旧微张,脖子上的绳印在颈部绕了一圈并无断裂,也符合勒死者的特征。而另一道绳印从舌骨下方向耳后消失,比起勒痕要浅许多。
很明显这是先被人勒死,而后再被人伪装成上吊自杀。
而他的猜测也得到了印证,姚家姑娘不是自杀,而是被灭[kou]。
他想将棺材盖子盖上,可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足以盖上盖子的。
伯景郁跳进坑中,与他一起将棺材盖子盖好。
接着伯景郁将他推出坑外,他刚想转身拉伯景郁,就见他自己已经从坑里出来了。
“那么大的臭味,你怎么忍得住的?”
“忍不住也得忍,你们又不懂得看尸体上面的特征。”
果然,盖住散发尸臭的源头,不一会儿空气里的尸臭味就没那么明显了。
再看呼延南音,已经站到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了。
平安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小时候家里闹灾,死了很多人,自己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虽然那时候很小,可这种味道闻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庭渊平[ri]里看着病怏怏的,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
缓过劲来伯景郁问他,“你可曾看出什么?”
庭渊道:“她是被人勒死的,是他杀,不是自杀。”
伯景郁让惊风几人将坟给人填回去。
他们几人往山下走,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呼延南音此时对杏儿彻底地刮目相看,“杏儿姑娘,你也太厉害了。”
杏儿想到他当时躲得比谁都快,“这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开了个棺,倒是没想到你们这些大男人还怕这个。”
呼延南音被噎住:“……”
开棺也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还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开棺又不是开门,那里头可是一具死尸。
“你家公子平[ri]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就一点不怕?他也是富家公子,怎么就会验尸呢?”
这是完全不符合他的认知常理的事情。
庭渊看着最多十七八岁,面对尸体却像是看过千百遍一样老成,所有人都有明显的不适感,只有他没有。
那夜在自己的客栈里,西州叛军自杀时庭渊身体明显不适,难道是自己猜错了?真的是单纯的身体不适吗?
呼延南音的视线落在前面和伯景郁并肩走在一起的庭渊身上,庭渊说挖坟伯景郁就全力支持他挖坟。
伯景郁道:“若姚家姑娘不是自杀,那她留下的遗书指认闻人政便算不得数。”
庭渊点头:“是的,她的遗书应该是伪造的。”
“那就奇怪了,难道她的家人认不出她的字迹吗?”
庭渊猜测:“或许是有人仿照她的字迹写下遗书,以至于她的家人也分辨不出来她的字迹,姑娘家的字迹大多娟秀,若不是具有极强的个人特[se],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倒是衙门验尸说她是上吊自杀,只怕其中有鬼。”
寻常人分辨不出来上吊和勒死倒也正常,可尸检的仵作怎么可能分不出来呢?
她的家人被林玉郎杀死后放火焚烧,仵作却说是烧死的。
莫说是有经验的仵作,便是没什么经验的仵作,要判断一个人是否是被火烧死的也不难,这是验尸的基本功。
最好区分的便是被火烧死的人皮肤会有生活反应,焚尸则不会有生活反应。烧死者[kou]鼻内会有大量烟灰粉尘炭末,焚尸不会呼吸这些东西只会留在[kou]鼻外围而不会进入里面。
伯景郁对西州的官场已经失望了,他道:“或许整个县衙的人都有问题,也有可能是验尸的人被收买了。”
庭渊随手折断了险些戳到自己眼睛的树枝,“这种解释是最合理的,按照目前的证据,可以证明闻人政并没有[jian]污姚家姑娘,也肯定了我之前的推测,那么这一切就是一场[yin]谋,一定是他们查到了什么被人发现了,引来了杀身之祸。”
伯景郁赞同地说:“他们两个人快接近真相了。”
“根据巧娘所说,他们两人在出事之前正在查税收,陈之他们说收买他们杀人的是州司户,那么问题还是出在了税收上。”
庭渊回头看,呼延南音和杏儿平安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转头与伯景郁说:“呼延家工会的税收应该没有问题,一斤一两都有记录,他这工会承包了本地三千多亩的田,家家户户都要分红,那么粮食的总数就不可能出太大的偏差,自家几亩地一年收多少粮食农户还是知道的,想瞒过农户中饱私囊绝无可能。”
伯景郁接过话头往下说,“那也就是说问题出在了那些没有加入工会的农户身上。”
庭渊点头:“只有这些人的粮食是不够透明的,司户下乡村收税,都是根据各家粮食亩数和颗粒饱满程度结合以往收成和别家的收成取平均值估算,有些田一年一亩收二石粮食,有些田一年收三石粮食,这些在朝廷田册上都有记录,若是你想要中饱私囊,你会怎么做?”
竟然把伯景郁给问住了。
从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停在原地思考了许久。
“田册不可能作假,这是当初一点点丈量的实数,最大的可能就是瞒报收成,收税时都是估算,可是即便多收,也要写出税/票,哪家哪户田地多少税收多少都会写得明明白白,这些税/票一式四份,一份农户留底,一份县衙留底,一份州府留底,还一份随着税收和税册一并呈至户部,户部核对留底,户部誊抄后,会将税/票统一浸泡药水做好防腐处理,能够在户部保存至少十年,十年后统一进行焚烧处理。”
伯景郁觉得这之中很难作假,“从农户手上收的税,会让农户在税/票和册子上签字画押,不可能搞出[yin]阳税册,层层检查,巡查院还会时不时地[chou]查,即便是签名可以模仿,这指纹总不能模仿吧,巡查院[chou]查会带着村民签字画押的税/票上门去与村民留底的税/票做核对,让他们辨认是否是自己的账目,一经查出作假,从上到下轻则贬官重则处死。”
如此严格规则制度下,想从中捞油水,搞[yin]阳税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伯景郁摇头:“我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是可以造假的。”
这些制度虽然严苛,却是这一百多年以来不断汲取教训总结出来的。
他自认为在这样严密的制度下,是绝不可能出现某一环节造假的。
庭渊:“税收是真,税册是真,税/票也是真,那就不可能出问题,既然没有问题,闻人政为什么要查税?那他到底是触动了谁的利益,才会被杀人灭[kou]?”
给伯景郁也问懵了。
是啊,那他到底是触动了谁的利益?
金阳县的县令与他们说过,西府的官场背后有一只大手将他们笼罩起来,不允许他们多管闲事。
庭渊朝呼延南音招手。
呼延南音快走几步来到他们身边,问道:“怎么了?”
庭渊问他:“你今[ri]查税,可查出问题了?”
呼延南音摇头:“并无问题,杏儿和平安也帮着一起查了,都能对得上。”
庭渊:“你们工会所在地,对当地的土地掌控如何?不愿加入你们工会的农户多吗?”
呼延南音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如实回答:“倒也不多,我们搞这个工会快三十年了,在十年前基本就已经成形,若是当地没有农庄,土地代管还是挺多的,有农庄一般我们也就能掌控五六成吧。”
“农庄有哪些?”庭渊问。
呼延南音答:“农庄一般是和粮号挂钩,我们呼延家的粮号算是胜国四大粮号之一,还有三家分别是刘家,林家,慕容家。”
庭渊和伯景郁都想起在金阳县遇到农神鼎的案子里,背后偷粮的就是刘家。
“这个刘家,可是总府的刘家?粮肆开遍西府的那个刘家?”
呼延南音点头,“你认识?”
庭渊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呼延南音并未怀疑,这刘家的粮肆确实开遍了西府,庭渊他们一路走来,听说过他们家倒也不奇怪。
伯景郁问:“那这林家又是哪一家?”
“易水城的林家,祖上是靠渔业发家,后来转做粮食,早年囤地较多,所以他家的粮号也能做得起来。”
“这刘家也住在村子里吧?”庭渊问。
呼延南音:“这我可不太清楚,要问问郑会长。”
毕竟他也不是这里的本地人,对这里的了解不比庭渊和伯景郁多多少。
飓风三人从山上下来和伯景郁复命,坟头已经填完了。
一行人返回小院,去烧水准备洗澡,身上都带着尸臭味。
庭渊刚进浴房,便发现里面有两个浴桶,他以为自己走错了。
刚转身就撞别人身上了,一抬头,是伯景郁。
“你不是来洗澡的吗?”伯景郁看他怀里还抱着衣服。
庭渊看他也拿着衣服,问道:“为什么有两个桶?”
伯景郁道:“现在很晚了,我想着一起洗快一些,洗完了好回房休息,就让他们放到一间屋子里了。”
庭渊无语了:“……谁说要和你一起洗澡了。”
伯景郁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两个桶,又不是在一个桶,你怕什么?”
“很尴尬……难道你不会觉得尴尬?”
伯景郁拉过屏风遮挡,“挡起来就不尴尬了。”
“你就非要跟我一起洗澡吗?”
伯景郁看他别别扭扭地说,“那算了,你自己洗吧,我等会儿再来,本来还想泡个热水澡的……”
庭渊听他这还有点委屈,一下就心软了,“行吧,行吧,反正也不是在一个桶里。”
伯景郁走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服,“就算在一个桶里洗澡怎么了,你有的我都有。”
庭渊:“……”
屏风没有伯景郁高,他在另一边脱衣服,庭渊在这一边看得一清二楚。
这屏风也没什么遮挡的作用,透人。
好像更尴尬了。
庭渊背过身去,可不想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的。
伯景郁跨进浴桶,水温刚好合适。
他看庭渊在原地没动,问他:“不洗吗?”
庭渊脱掉外衣特地展开挂在屏风上,遮挡了伯景郁的视线。
伯景郁:“……”
他也不明白庭渊在别扭什么。
问:“难道你以前在府上洗澡不用人伺候的吗?”
庭渊:“不用。”
洗澡为什么要别人伺候,自己是没有手吗?
庭渊很不理解,可他想到电视剧里帝王洗澡的场面,突然就明白了。
伯景郁有点诧异,“为什么不让人伺候?”
“为什么一定要让人侍候呢?我自己有手,我可以自己完成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人帮忙呢?”
“你可真奇怪。”
据他了解,好像没有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是自己洗澡的。
庭渊进入浴桶。
伯景郁想到了一个好玩的,“那你岂不是没享受过按摩?”
庭渊想把他的嘴堵上,本来自己就很尴尬了,他还叭叭个不停,“……你是好奇宝宝吗?怎么这么多问题。”
伯景郁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赶紧打住。
庭渊感觉耳边终于安静了。
没过一会儿,伯景郁又开[kou]了。
“你问呼延南音刘家的事情,是在怀疑刘家有问题吗?”
庭渊这次没有不耐烦,用寻常的语气说道:“是有这样的怀疑,农神鼎的粮食就是他们家偷的,他们家在总府又有人护着,若是真的和税收粮食有关,保不齐其中就有他们参与。”
伯景郁觉得庭渊这个思路也挺有道理的,“那就明[ri]问问郑延辉,看看刘家是不是在小路村也有田地。”
庭渊嗯了一声。
周身被热水浸泡,伯景郁呼出一[kou]气,“舒服。”
将手枕在脑后,他问庭渊,“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若说理论知识你可以从书中获取,不怕死人可以是胆子大,可这腐烂的尸体也不会让你有分毫的惧怕,淡定的仿佛你已经面对过成千上百次,可你明明只是比我大了几个月,还有你的思想与众不同,哪哪都与我们不一样,你真的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吗?”
伯景郁很难说服自己庭渊与他是相同的,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庭渊的与众不同,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认知,不同的观念,还有他擅长的领域,既能验尸又能推理,无论是刑捕还是仵作,都是没人愿意干的活,他为什么会擅长这种领域?
庭渊轻笑着问:“那你觉得我是从哪里来的?”
伯景郁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时常感觉你不属于这里,你总是很孤独,你总是对一切兴致缺缺,这一路上除了查案,别的根本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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