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录音笔
赵钊听着她的话，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掉下，他红着眼眶看她，轻扯了下嘴角:“五年前，距离南城一中附近300米处发生的那起严重斗殴事件，除了程述也，你猜故事的主人公，在发生那样的恶性故意伤人之后，他怎么样了？”
陈姝叶抬头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开口:“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赵钊听到她的话，只嘲讽一笑，“是啊，是被抓起来了，然后呢，他的那个当官的爸，给他疏通一下关系，开个证明，随随便便地坐几个月牢就出来了，然后继续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吗？
可程述也呢，高考被迫中断，前途尽毁，本该可能是省状元的他平庸地就读一所普通的大学，还留下终身的跛足，患上严重抑郁症，那么一个优秀的人变得如此狼狈平庸，可是，凭什么啊？”
陈姝叶听着，已经哭得喘不上气来，眼泪不要命地落下，浑身都在发抖，心脏几乎都骤停了。
赵钊笑得讽刺:“是啊，怎么就让那个杂碎这么容易就出来了，你说为什么？”
他本就没有指望她能回答，只是笑得眼泪都要就出来了，他看着她替他回答，就那样认真的看着她，一双平静的瞳仁里尽是不甘，“因为那畜牲未满18岁，再加上他提供了患有严重躁郁症证明，他可是个精神病啊，精神病患者怎么会犯罪呢？
程述也他父亲是个律师，却看着伤害自己儿子的人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有放弃，眼看着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头绪，找到了替他开假证明的医院，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你说。这又真的是巧合吗？”
赵钊看着她，轻轻地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笑着看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陈姝叶，他的抑郁症本来都要好了的，他是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
他停顿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哽咽了，“可是，他父亲去世了，在那场车祸中离开了，更何况还是因为他而离开的，所以，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你知道吗?
他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啊，那么骄傲一个人，在深夜里打电话痛哭，他说他真的好累，好痛苦，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所以，这次我没有拦住他了，因为我知道，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无法坦然接受。于他而言，离开，或许才是更好的解脱。
他父亲刚出事那段时间，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有时他会精神恍惚，说好像看见他父亲了，常常一连几天也不说话，他的抑郁症早就变得很严重了。
我还记得当时的他笑着对我说，说他想走了，可是，他又说，他还要等着给你说句生日快乐。”
他说着说着，冰凉眼泪成片成片的落下，哭得哽咽，“可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原来这么他就离开了，我只知道，他给自己买了一个日历本，每过一天他就在日历上打下一个圈，你的生日，也是他的死亡倒计时。”
陈姝叶听到他的话，只觉得手脚冰凉，她张了张唇，什么也没发出来，就只那样安静的落泪，像一个被抽了灵魂的布偶娃娃。
赵钊别过脸去没再看她，离开了。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他的不对劲，为什么昨晚要睡着，为什么没听到那句生日快乐，为什么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赵钊拿出一个盒子交给她，看着她认真地说，“这是他我交给你生日礼物。
——也是最后的遗物。”
陈姝叶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盒子，好像手都在颤抖了。
18岁那年，收到他的礼物，代价是整整分别了5年，23岁，她又收到了他的礼物，而这一次的代价竟然是，永失所爱。
她生日这天，失去了她在这世界上最后的唯一的牵挂。
赵钊已经离开了，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粉色小熊，一封信还有一支录音笔。
姝叶亲启:
好久不见啦，亲爱的小陈同学，23岁生日快乐！
很抱歉，我又要失约了，不过幸好赶在23岁生日那天亲口说了一句生日快乐，也算了却我的一件遗憾了吧。
很难过，今后的日子不能陪你一起度过了，不过，我每年都会托人给你寄生日礼物哦，不要太挂念我了。
所以，你一定要亲手收到我的礼物哦，等到了下辈子，我可要亲自来收反馈效果的。
程述也绝笔。
她看着“绝笔”二字，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砸在信封上很快晕染开开来，直到现在，她才不得不接受了她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她看着旁边的录音笔，按下了那个按钮。
滂沱的大雨中，她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依旧还是那么温和，一如很多年前那个为她解围的和煦。
“首先，很抱歉，叶子，这次我又要失约了。还是没有当面给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也没有亲自把生日礼物交给你。
就当我是个胆小鬼吧，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如果当初不是自卑心作祟，我们会不会多出那四年的时光呢。
心中感慨万千，提笔时却不知道该怎么释怀，你一定不知道吧，其实，我远比你想象地喜欢你更久了。你一定不知道，在进入一中前，其实我们就已经见过了，我或许。比你想象地喜欢你还要久。
中考物理实验缺考那天，心情很糟糕，从体育馆走出来那天，天很黑了，我看着你一个人蹲在台阶边默默哭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你哭，我心中的烦闷好像也消失了不少。
我当时心想，这姑娘怎么这么能哭，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时天好黑，你哭了好久，我终于忍不住向你走近，递给你一包纸巾，记得你当时抬头，抽抽噎噎地接过后，才说了一句“谢谢。”
看你哭得这么伤心，没想到还怪有礼貌的，我当时是觉得这姑娘挺有趣的，声音也好听，当然，人也很漂亮，当时就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的，结果保安大叔拿着手电筒朝我们走来，说马上就要闭馆了，催促着我们赶紧离开，所以，我想问的话再次被打断。
我看着你红着眼走远的背影，当时天色很晚了，我想着你一个女孩子可能回家不安全，偷偷跟了你很久，结果你好像发现了，也顾不得难过，警惕地朝身后看过去，然后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我看着你的背影，只觉得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一个小姑娘。
胆子小的像猫一样，不过，怪可爱的。
本来以为这场邂逅到此为止，我也并没有刻意地放在心上，或许真的是缘分吧，高一开学那天我们竟然又见到了。
当时我在和朋友聊天，我察觉到你看向我的目光，我以为你认出我来了，没想到，我刚想转身和你打招呼你却又把头转开了，继续安静地背着你的英语单词。
我安慰自己，可能当时天太黑了吧，所以你才没认出我来。
轮到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抬头看到你了，听到你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你说你叫陈姝叶，我想说好巧，连我们的名字都这么相似。
所以我替你解了围，重复了一遍你的自我介绍，当时赵钊还笑，说这姑娘和我名字很像，记得我当时怎么说来着，哦，想起来了，我说，要是我是个姑娘应该也漂亮，其实，我的潜台词是你很漂亮。
不知道你听懂了吗？
不过你好像一直很自卑，走路常爱低头看，课堂上不爱发言，老师抽你回答问题也会战战兢兢。我与你对视时，你总会躲开我的视线，一开始，我还会在想你是不是讨厌我，后来我发现，你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开心了好久。
知道你内向，所以我慢慢在向你靠近，从未幸运过我们的名字如此相似，所以我们能一起打扫卫生，值日，也靠得越来越近。
可是你眼里好像只有学习，唉，我有些无奈啊，所以只能也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优秀。因为我在想，这样你就会不会注意到我了，知道你物理成绩不是很好，也知道你不好意思，所以我借口以补习之名终于向你靠近了。
结果补习那次还差点被年级主任当成早恋对象抓了，没想到吧，其实我当时内心可窃喜了，可是你好像一点也没开窍，一心扑在了学习上，一眼也不带看我的。
唉，我的魅力真的有这差吗？
小陈同学，什么时候才能从试卷上抽出眼神看看你面前的大帅哥啊。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发现我其实喜欢你呢。
算了，哥还是继续暗恋吧。
你不知道吧，运动会的巧克力是单独给你买的，暑假在图书馆碰到也不是偶然，因为我已经“蹲”你很久了。
高考结束那天，本来是准备向你告白的，好像我们却总是差一点运气，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没有赴约，原谅我当时的懦弱，所以没能实现和你一起去A大的诺言。
大学那几年，其实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很想你，叶子。我偷偷跑来见你，不过最后你还是发现我了，你跑来我的学校，我竖起浑身的棱角，一次次把你推开，一定让你很伤心了吧，真的很抱歉啊。
学校体育场那次，你找到了我，你泪流满面地说你不介意；就像很多年前，我在体育馆看到的你一样，可你怎么还是在哭啊，你好像很爱哭鼻子啊，小陈同学。
我拒绝你时你在哭，我答应你时，你还是在哭，那么这次我的离开，能不能答应我，别在哭了？”
陈姝叶听着他的话，忽然觉得呼吸原来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录音笔一共有77段对话。
覆盖了从她23岁到100岁的生日祝福。
她一一地按下，录音笔里响起男孩儿温和的声音，“24岁的陈姝叶，生日快乐，今年又长大一岁了哦，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25岁的陈姝叶，生日快乐，最近有认识新的男生吗，有没有我帅？…算了，只要对咱们小陈同学好就行。”
“26岁的陈姝叶，生日快乐，今年研究生毕业了吧，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工作，有受欺负吗？同事好相处吗？…”
“27岁的陈姝叶，今年一定事业有成了吧，应该也快结婚了吧…”
“28岁的陈姝叶，生日快乐，不知道今年会有一个小小陈的出现吗，应该很像你吧，要是是个小姑娘，那就太好了，一定和你很像吧…”
“29岁的陈姝叶，生日快乐…”
“99岁的陈姝叶，生日快乐…”
“100岁的陈姝叶，生日快乐，”录音里的少年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了，有断断续续地电磁音传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
声音已经带上明显的哭腔了，他说。“叶子，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娶你啊，可是对不起，我太累了，我想停下休息一下了，原谅我可以吗？
下一次如果再遇见，我们都勇敢点吧，我也一定会在认出你时就叫出你的名字，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曾经那个递给你纸巾的少年。
最后，小陈同学，我说yes，巧克力上我的回答是我愿意。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你是否还愿意呢？”
这段对话整整隔了五年啊，她还是终于还是听到他的回应了，他说他愿意啊，明明他愿意啊，可是，怎么就走到了这地步了呢？
陈姝叶听到录音笔传来的话，她忽然觉得心脏都哭得抽疼，那个少年至始至终都还在为她做最后的打算，他说他每年都会给她寄生日礼物，陈姝叶知道，他是希望她能活下去，可是，程述也，怎么办，我好像也收不到了啊。
因为，12点灰姑娘就要去找南瓜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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