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三策
“臣有三策,皆是可能会动摇我大余统治根基的搏命之举。
其一,恢复分封,权力下放。以此种方式来尽可能的规避上苍降下的天灾。
此外,当权力下放,各级地方将是为他们自己的未来拼命,他们自是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改变领地内的一切。
不管他们用何种措施,以什么样的方式对抗灾劫,只要他们能做到,于整个大余就是有益。
我中央朝廷也无需承担那么庞大的钱粮供给,一切交由这些家中或是家族中有余粮之人。
为了家族的未来,为了建设自己的封地,他们自然会拿出自己全部的底蕴。
如此这般,便能避免因为过于激进引发的叛乱。
其二,沿海地区开放全部港口,全线通商,从他国获取需要的资源。
哪怕是去抢、去夺,我们也要拿到足够的资源。
周边有数个岛国,粮食产量不大,但有鱼获,水果,还有些许其他资源。
那就全部打下来,供应沿海地区。
至于礼法,骂名,臣一人担之。
大余境内,则是放开盐铁的生产权,激发民间全部的动力,尽可能的将产能扩大到极限。
而想要参与这些的商人或是世家,需向我大余缴纳足够的银钱。还应划定利润分配,严格执行。
让民间主动将钱粮交付中央。
除此之外,将现有的耕田进行重新分配,尽可能多的将未被分封的土地其归到百姓手中。
而这也将最大程度的激发所有人的动力,从而生产更多的粮食。
同时,将工部最新研究出来的农具尽快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改良农具以应对天灾。
其三,同西南肃王和谈,停止西南的战事,全力恢复民生,共抗外敌,平息邪教叛乱。
此三策,每一样都会动摇我大余的统治根基,都可能让我们走向万劫不复,都可能根本无法实行。
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若是能成,携天下万民之力,我大余未尝没有与天争命的机会!”
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林云年,哪怕君言对一些东西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也知晓这三策有多么疯狂。
在现有的格局之下几乎不可能实现,每一样都是动摇皇室统治根基的举动,可谓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若非说这些的是自己的老师,君言必然会让人将其砍了。
但作为大余的君主,君言又岂会不知林云年所言尽皆是事实。
大余已是油尽灯枯,倘若不去改变,必是死路一条。
但……
坐在椅子上,君言愣神了许久。
思绪翻飞不定,许久心中都不曾有答案。
屋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灭了两根御书房内的蜡烛,让屋中稍稍暗了些许。
倏地,有笑声在屋中响起。
“林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切都走向了最糟糕的结果,你会陪着朕一起去面对吗?”
“老臣别无保证,唯有这年老体衰的身体可以陪您走上这最后一程。”
“好好好!!!”
烛火之下,笑声愈发猖狂,显得肆意而又张扬。
许久许久,君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师,三日之内,朕会给你答案。”
“老臣告退。”
烛火愈发闪烁,忽明忽灭,显得扑朔迷离。
……
“陛下,老臣最后问一次。
您可否想清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您还年轻,也还有机会去搏个被后人称颂的机会。
但若是同老臣一起踏上这条路,后人的记载之中,您只会是大余最后一代昏君,遭人唾骂。
现在,一切还没开始,您还有后悔的机会……”
“林师,你有做佞臣的勇气,朕又岂会没有做昏君的决心?
无需再言,就按你想的去做吧,朕会全力支持你!
是非功过就全部留给后人去评价吧……”
……
承平六年,七月。
新政实行,朝野轰动。
一时之间,朝堂激化,分裂成数派。
支持,反对,中立者数不胜数。
然当今天子顶住了全部的压力,分封诸多臣子,各派皆有,皆为家族庞大的领头势力。
仅一月的时间,各大派系领头人带头投诚,接受分封,诸派皆散。
当足够的利益摆在眼前,旧有的秩序被自发的以最快的方式摧毁。
虽仍有大量朝臣对此表示愤慨,直言此行必将导致山河破碎,天下祸乱,国不复国。
更有谏官当庭撞柱而死,血洒金殿,以死明志。
想要以自己的性命规劝君王取消新政,明辨忠奸。
更有各地官员联名上书,要求拿下奸相,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
一时之间,大余上下,流言四起。
举朝上下,多有传言,说是新君年幼,受奸相操控,被架空了权力,而现在的天灾便是上天对奸相此举的惩罚。
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这一切,君言虽有不忍,却仍顶着巨大的压力,将新政推行了下去。
非是他不想说清这一切,但很多时候,人们永远都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们只看到了朝堂上的混乱,看到了谏官死于金銮殿之中,看到了弱者似是在被欺凌,看到了既得利益者的惺惺作态。
他们看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看不到天下的变局,看不到这摇摇欲坠的局势。
而这些,君言不能说,更不能昭告天下,甚至都不能和朝臣明言,只能顶着这数不尽的骂名。
且不说人们是否相信。
不信,不过些许骂名。
信了,才是真正的灾难。
一个王朝若是失了上天的眷顾,甚至被上天所厌弃,在这样的时代,他有什么资格继续存续下去。
天子被上天厌恶,他又凭何自称天子?
是以,君言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谩骂,不去想世人对自己的诋毁。
哪怕他很清楚,即使是朝堂之上这些诚惶诚恐接受分封的臣子。
这些只知利益的废物,在一面恭敬的接受他的册封的同时,另一面则是在心中尽情的嘲笑着他的愚蠢与无知。
笑他将大余几百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显得滑稽而又可笑,好似他君言只是个小丑一般,是那祸害天下的暴君,是大余历代君王之中最为废物的存在。
但,君言什么都不能说,林云年也什么都不能说。
他们只能默默努力,进行着这场赌上整个国家未来的殊死一搏,去同天争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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