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河州陷落
承平八年,八月,河州陷落。
数月的战争让战火燃遍了黄土大地,燃遍了河州的每一个角落。
城镇,村庄,农舍……
漠北的铁骑在河州的平原之上肆意纵横,以人为食,肆意穿插。
在这片土地之上,曾发生过无数战争。
每一位名将都知道,战争比的不止是前线的军队,后勤更是重中之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粮才能打仗。
是以在制订战术之术,余人的将领本能的认为似漠北这般军队大规模深入,很快就会因为粮草断绝而崩溃。
但这一次,传统的战略战术不仅没能起到该有的作用,反倒让河州上空的血色愈发浓郁。
某种意义上来说,余人将领为人的底线和最后的一点善意成了压死他们的大山。
偌大的河州,方圆千里的土地上仅余孤城一座,戍边大军三万困守孤城。
漠北骑兵连屠六城,尸横遍野,血染黄沙。
河州十四城,四城覆灭,九城投降。
一道道战报接连被传入云京之中,等来的只有那寂静无声的大殿。
一个个突破余人底线的事情被写入了奏折之中,
一个个让士大夫们完全不敢相信的故事从活下来的人口中说出。
“两脚羊”,“京观”,“篝火盛宴”,“三六九等”……
一个个早已被岁月的染缸染得乌黑的大臣,在金銮殿之上气的浑身颤抖。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样的话去形容蛮人的暴行都可以算是抬举他们,
河州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余人的想象,恐惧弥漫在每一个人心头。
“人”这一字在这场种族之战中已经失去了其本该有的意义。
余人面对的根本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真正的野兽。
人们总说,当在家中发现一只蟑螂时,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泛滥成灾。
而当这些消息被写入了奏折之中,在以礼法治国的大余,被呈在了金銮殿之上,呈在了朝堂诸公眼前,
不难想象,在河州的土地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样的惨状。
人们总是不愿意去提起太过黑暗,太过悲惨,太过无奈的事情,
对于极致的悲哀,人们往往更喜欢选择性的去忽视它们,
将极致的黑暗掩埋,将人性最悲哀的部分藏于最为隐秘的角落,不愿意被任何人去发现。
而时间将会是最强的武器,将一切都埋藏在岁月之中,让一切变得无从考证,让后人对这一切产生疑惑。
这样的事到底发没发生过?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记下来的大多是美好,存在的黑暗往往都只选出一两个典型,将所有责任推给这些典型,
又或者在记载黑暗之时,刻意忽视其中黑暗的一面,用笔墨去记载其中的闪光点,让世人只能看到其中璀璨的一面,
亦或者是干脆将黑暗掩埋,闭口不谈,让这一切彻底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甚至于说,谁要是提起这些阴暗的一面,往往就会成为无数人的公敌,被无休止的谩骂,无休止的谴责。
奏折上所写的这些便是如此,在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之下被埋藏了长达一年之久,
直到战火再次打响,直到再也掩埋不住,直到这一切发生在河州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每一个人对美好的期待,对未来的向往,是人们想要逃避的本能,
没有错,亦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但总有那么一些事情需要去面对,
现实不会因为人们的刻意忽视而改变,亦不会因为人们的逃避而变得美好。
当灾难降临到自己身上之时,先前的视而不见就会显得尤为悲哀。
河州尚武,血性犹存,武馆众多,宗族势大。
莫说是外敌入侵,便是农人之间也不乏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情况。
但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之上,多达九座城池选择了投降。
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晓。
朝堂诸公只知道,选择死战的四座城池已是鸡犬不留,无一活口,
只知道那四座城池之外,堆出了一座座小山,
只知道鲜血化作了河流,浸湿了黄土大地,浸湿了腾河的干流,将腾河染作红河,
只知道蛮人的篝火日夜不熄,盛宴之上肉食源源不绝,取之不尽。
龙椅之上,垂眸许久的君言猛地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环顾四方。
“都哑巴了?一个个平日里不是都挺能说的吗?都说话啊!谁来告诉朕,现在该怎么办……”
愤怒的咆哮声在金銮殿中回响。
衣冠楚楚的朝堂诸公却皆是低头不言,心中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望着这样的一幕,君言只觉自己那颗跳动的心坠入了冰窟之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只觉前途黑暗,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
异族的大军已经深入大余腹地,恍若一把尖刀一般即将插入大余的心脏,
整个大余都已经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但哪怕已经到了这一步,
这偌大的朝堂,这些所谓的大余栋梁,竟还在思考着自身的利益,思考着各种君言想不到的事情。
何其哀哉?
明明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是不死不休的种族之战,都知道这场战争关乎到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每一个人。
但团结依旧显得如此缥缈,似那水中月镜中花,虚幻而又遥不可及。
表面的团结之下暗藏的是无数勾心斗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凉薄。
好似大余的忠义之士都已经死完,死在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死在了文庙之中。
君言毫不怀疑,倘若有机会,下方的这些人不会放过一点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机会。
许久许久,终是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臣于浩然愿领兵三万,为陛下戍守洛云关,护京师无恙。”
目光扫向站了出来的中年人,些许画面在君言脑中闪过。
兵部右侍郎——于浩然,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是自己的老师林云年推荐提拔的官员,前些日子才刚刚被自己升为兵部右侍郎。
平日里也没少给自己提意见,算的上是一个比较清廉的官员。
想到这里,君言那冰冷的心才稍稍暖了些许,这大余到底还有一些人在拼搏,自己还不是在孤军奋战。
“于爱卿,你应该知晓,洛云关是护卫云京最后的关口,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倘若洛云关失守,则云京危矣,爱卿你可有信心守住洛云关?”
沉默了一小会,于浩然朝着君言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双目中写满了坚毅。
“人在关在,人亡关亡!”
“好好好!!!
云京之内还有禁军四万,朕给你三万,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洛云关!绝不能放那群野兽进京!”
“臣于浩然领旨!”
“于爱卿,我大余的生死存亡,京州三千万百姓的性命全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无论发生什么,还请一定要守到最后。”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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