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猿公剑法

这一日傍晚之时赵王忽然召见李左车，李左车跟随宦者至宫中，见礼已毕。赵王问李左车居家反思得如何了，若是知道了自己错在何处，便可依旧回营练兵。李左车对再入仕途本就意兴阑珊，又见赵王咄咄逼人，毫无自省之意，一时怒气填胸，直问赵王可知邯郸之民生计艰难，饿殍遍地。赵王勉强辩解最近两年赵国连续与燕秦大战，粮食消耗太多，因此民生艰难。李左车又问大王可知王孙公子奢侈无度，与郭开相互勾结，囤积粮食盘剥百姓。赵王不悦道：“此乃朝中之事，你不必过问，只管练好兵便可。”

  李左车道：“大王不要忘了当年晋阳三年围城是依靠什么取得胜利的，赵国立于天下的根基赵民，若是大王忘了体恤百姓，赵国有再多精兵，又有何用？”

  赵王大怒，便要把李左车拉出去打，郭开在旁说情，赵王命人将李左车逐出宫外。

  李左车走在深夜的邯郸大街上，忽地眼前寒光一闪，一个黑衣人影挥剑直刺而来，李左车本就精神恍惚，躲闪不及，左臂上中了一剑。

  李左车赶紧拔剑相抗，只觉那人一剑紧似一剑，剑剑不离要害。李左车打点精神小心应对，那人剑法在李左车之上，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因此不多时便占了上风。

  若是一年之前，李左车不到一刻便要败亡。这一年李左车在军中练兵，事事身体力行，攻伐秦国也是一马当先，因此身体练得极为健壮，毅力极强，战斗意志高昂，战了足有半个时辰，李左车虽带了许多轻伤，并不致命，依旧挥剑酣战。

  那刺客见李左车武艺并未有提升，体力极强，自己总不能彻底重创他，心中渐渐焦躁起来：若是占得久了，城防兵马必然会赶来，那时只怕再难杀李左车了。

  刺客心意一定，不再掩藏身份，把自己压箱底的功夫都使出来。

  李左车压力顿时大增，连续中剑，那刺客大喜，一剑向李左车心窝刺来，正在此时夜空中一个声音传来：“赢去疾，你是逼我去杀嬴政吗？”刺客心中一颤，把剑往旁边一引，转身入飞而去，口中叫道：“此事只是赢去疾贪财所为，与大王无关。”

  公主和小姑娘在夜色中如飞而至，李左车见来了强援，心中一松，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公主扑过去把李左车扶起，只见李左车浑身浴血，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吓得放声大哭起来。小姑娘过来摸了摸李左车脉搏，松了一口气道：“姐姐莫慌，李大哥只是失血过多，又体力透支，并无致命伤，回去休养半个月便好了。”

  公主听了止住悲声，二人把李左车救回府中。

  李左车足足昏迷了一夜方醒，司马青史给开了药，又两日李左车精神大好，只是伤口太多，躺在床上不能随便动。

  小姑娘细问当日之事，李左车说了一遍。小姑娘嘿嘿冷笑道：“郭开胆子不小，居然敢勾结秦人刺杀李大哥，不给他个大大的教训，只怕他真敢杀进府里来了。”

  公主疑惑道：“妹妹不是已经吓住了郭开了吗，他怎敢再算计左车？”

  张良在一旁道：“郭开自然不敢轻易向李兄动手，不过若是李兄死在秦人的手上，跟他就没有关系了。”

  公主道：“这一年也不见郭开动手，为何选在现在动手？”

  张良道：“这一年李兄锋芒太露，引得郭开忌惮，如今赵王猜忌李兄，大概郭开想着若不趁此机会算计李兄，等赵国危急之时赵王必然重新启用李兄，那时只怕赵国朝堂之上再无郭开的位置了。”

  小姑娘道：“当是如此，李大哥之才引得郭开忌惮，伐秦之战李大哥也引起了秦人的恐惧，因此秦国和郭开相互勾结，单独引出李大哥意欲加害，若不是姐姐心中不安邀我前去迎接，只怕真让他们得了手。”

  李左车苦笑道：“郭开再也不用担心了，前几日我在宫中把赵王骂了个狗血淋头，赵王是再也不会起用我了。”

  张良道：“不然，李兄之才天下闻名，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赵王也只好来求李兄。”

  李左车道：“赵国生死存亡也只是赵王的生死存亡而已，这些时日我总想着，说不定赵国灭了，邯郸之民在秦人治下还能过得好些。”

  小姑娘道：“李大哥想通了这一点便好，如今我们在邯郸也是无事，不如早归雁门，省得在这里看那郭开和赵王的嘴脸。”

  公主道：“只是我看那赵王未必肯放左车离开邯郸，此事难办。”

  小姑娘道：“既然郭开敢算计李大哥，这个麻烦就交给郭开去头痛好了。”

  这几日郭开在府中坐立不安，原来郭开见李左车在军中大放异彩，所部十万人被秦人数十万围住了居然也能全身而退，心中十分忧虑。虽以改立太子之事让赵王废黜了李左车，最近赵王训斥将领无能之时总拿李左车来作比较，赵王重新启用李左车看来是早晚的事。

  恰在此时秦人忌惮李左车，因此派了赢去疾前来行刺，赢去疾忌惮小姑娘和司马青史，又知郭开与李左车不合，因此想要拉郭开下水。李左车每日在市井间游荡之时赢去疾并不下手，等李左车闭门十日之后才让郭开引李左车出府，一则可以让李左车离开小姑娘和司马青史，方便下手，另一方面嬴政下了严令，虽必杀李左车，绝不可让人知道是秦人下的手，因此赢去疾让郭开引出李左车，得手之后嫁祸给郭开，让小姑娘去找郭开的晦气。

  郭开见了赢去疾也是大喜，在赢去疾行刺的现场安排了许多人手，准备在赢去疾得手之后让人认出赢去疾并大肆宣扬，让小姑娘去寻赢去疾的晦气。二人各怀鬼胎，事情进展也非常顺利，郭开在赵王训斥将领的时候进言让赵王见见李左车，若是李左车已经服输了，便重新启用他。赵王果然中计，传李左车相见，回程之时赢去疾抓住机会行刺，将要得手之时被小姑娘赶来，惊走了赢去疾。

  连续两日郭开提心吊胆，生怕小姑娘寻来，到了第三日郭开放下了心，只道自己做事谨慎，事情并未泄露。

  半夜郭开让人准备了一桌酒菜自己一人自斟自饮，这几日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没事了正该好好犒劳自己一番。醉意朦胧之时发现对面坐了一人，郭开大怒道：“狗奴才，不是让你们都滚得远远的吗........”话说到一半感觉对面那个人好奇怪，瞪大了眼一看妈呀正是小姑娘坐在对面，手里还摆弄着那把可怕的短剑。郭开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再一看果然是那个小煞星，赶紧一拱手讪讪道：“姑娘怎么想起到小人这里来了？”

  小姑娘嘿嘿冷笑道：“郭开，我为什么来，你真不知道吗？”

  郭开咬咬牙道：“恕小人愚钝，真不知姑娘何来？”

  小姑娘柳眉一竖，冷冷道：“郭开，有好事儿我绝不会找你，我找你必然是你干的坏事泄了，你若是想不起来，再切一根手指想必能帮帮你。”

  郭开手指之伤虽好了，阴天下雨之时依旧难免酸痛，闻言吓了一大跳，赶忙离席跪倒在地道：“姑娘明鉴，实在是那赢去疾来逼迫我把少将军引出来，我若是不照做他便要杀了我，如今我后悔不迭，幸得少将军无事，姑娘便饶了我吧。”言毕不停磕头。

  小姑娘冷冷道：“这些话你也不用跟我说，我也没兴趣知道，我来找你就一件事，你想办法让赵王在一个月之内让李左车回雁门，若是做不到，也不用切手指了，我就要了你这条狗命。”

  “姑娘，你是不知道，大王很是看重少将军，要让他放少将军回雁门，只怕是不行。”

  “郭开，若是忠臣良将的话，你们那个大王自然是不听的，不过你的话嘛，倒是很好使。我也不多言，一个月之内赵王不让李左车回北地，你便等着掉脑袋吧。”

  郭开一再相求，小姑娘再无回复，郭开偷偷转头观看，对面哪里还有小姑娘的身影。

  小姑娘回到府中，李左车已经能下地了。小姑娘想着李左车兵法是不错，这武艺实在是太差了，将来战阵之上若是被人围攻，只怕不妙，自己的剑法又没法传给他，实在是难。司马青史在旁边看小姑娘愁眉不展，询问其故，小姑娘说了。

  司马青史哈哈大笑道：“此事易尔，昔年我偶然之间曾得到一本《猿公剑法》，近战无敌，用来防身最是合适，正好传给李左车。”

  李左车询问其来历，张良道：“我听说昔年越国用三千甲士灭了吴国，便是靠了这门剑法，传说此剑法为一个叫阿青的越女从一头老猿处学来，因此命名为猿公剑法。后来阿青倾心于范蠡，谁知范蠡之心只在西施身上，因此阿青欲刺杀西施。范蠡调集三千甲士保护阿青，被阿青用一根竹棒轻易破阵而入。我只道此事只是传言，想不到这世上真有猿公剑法。”

  司马青史道：“正是此法，我也是偶然得来，此剑法于我无用，你们却都可以练习，若是练得好了，除非遇上剑圣盖聂这等高手，足可自保。”言毕从袖中拿出一册帛书递给李左车，李左车拿过来展开，张良和朱家也凑过来观看。

  众人一看帛书上共有百余幅图画，画的是一头老猿持了一柄短剑纵横击刺，十分灵动。众人也都是练武之人，一看那图画便知此物必是无价之宝，都围着看得痴了。过了半个时辰张良和朱家也想学，求司马青史，司马摆摆手道：“此物我已传给左车了，你们若是想学自去求他便好。”李左车当然不会不同意，正好大家一起练必然事半功倍。

  接下来半个月几人都在府中练剑，猿公剑法果然神妙无比，李左车和张良都觉得武艺大有进境。公主本是使刀，并不想练猿公剑法，李左车等人练剑她无所事事，因此也取了一把剑跟着比划几下，想不到越练越顺手，比之三人进境更快。原来猿公剑法本虽是模仿老猿而来，到底是越女所创，批亢捣虚，便如庖丁解牛一般，从不强攻。此剑法轻便灵动，无须太强的体力，武器也是一柄短剑，最适合女子近身缠斗。李左车的剑法本是从战阵中学来，讲究大开大合一往无前，跟猿公剑法的剑意差异很大，所以学了好几日方才入门；张良也是儒家之剑，讲究正大光明，跟猿公剑法剑走偏锋也有所不同，因此也揣摩了好几日方才入门；朱家是个糙汉子，细腻之处比之张良和李左车大大不如，练了十日方才略通一二，朱家长得高大威猛，提了一柄短剑练那猿公剑法，感觉手足都伸展不开，缩手缩脚，就如大熊耍柳枝一般，看起来十分别扭。

  猿公剑法着意不着力，因此最考验悟性，李左车和张良都是绝世天才，入门虽难，入门之后却也越来越顺手，慢慢把自身剑法融入猿公剑法之中，改用长剑，既能用于战阵，又能用于贴身肉搏，不过融合之后总是不如用短剑灵便。

  小姑娘观察了半日，若是用长剑的确不能一展猿公剑法之长，便建议二人在长剑之外多配一柄短剑，战阵之上用长剑，若是近身缠斗改用短剑护身。二人一试果然不错，战阵之上用长剑融合猿公剑法能提高杀伤力，近身肉搏之时用短剑能一展猿公剑法近战之长。

  朱家头脑并不十分聪慧，苦练猿公剑法也不得要领，朱家练了半个月剑法没有什么进展，身手倒是变得十分灵活矫健，想来若是努力数年也能略有小成。

  这一日李左车请司马青史来看他们练剑，司马青史看了半晌道：“此剑法我虽到手很久了，并没有练过，看你们练起来觉得此剑法除了用于护身之外，用于刺杀突袭倒是不错。左车和子房性子都不适合刺杀，倒是朱家就在江湖行走，骤遇强敌之时若是能用此法突然刺杀，比你武艺高一倍的对手也难以躲闪。”

  朱家闻言大喜，他练这剑法十分别扭，已经有所懈怠，听说可以用来刺杀比自己强得多的高手，信心大增，又问了司马青史几个想不明白的问题，司马一一解答，朱家再练起来果然得心应手了许多。

  李左车和张良也来请教，司马青史观摩半晌道：“你二人剑法虽有不同，却是都得了长处，并无缺陷，便是由我自己来练，也不过跟你们一样，因此你们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接着练便好。”二人大喜。

  正在此时忽地宫中宦者前来传令，说李左车离家日久，着三日内启程回归雁门。使者既去，张良冲着小姑娘道：“妹妹果然神算，我们头痛不已的问题，郭开果然做到了。”停了半晌，叹息道：“郭开对赵王影响力如此之大，若是个忠臣，对赵国必然是大大有利，可惜了，居然是个奸臣。”

  小姑娘道：“这个子房就有所不知了吧，若是郭开是个忠臣，赵王必然不肯听他的话，郭开之忠奸，不在郭开，在赵王尔。”

  李左车也道：“妹妹说的有理，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不是赵王私心深重，岂能容得郭开这等奸臣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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