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打算


“清若。”

  女声轻松悦耳,从背后传来,是她母妃。

  至于要让谢蔺离开,好吧,是她不想母妃见到谢蔺那人,怕无端生出祸害。

  顺便吓吓他,长个记性,最好对揽月宫生出些敬畏,这地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淑妃身着百褶如意月裙,外罩梅纹纱袍,因着担忧,从女儿的住处一路寻过来。

  就看着姜清若孤身坐在院中,背靠软榻,眼望前方,不知怎得,竟让她瞧出一丝落寂之感。

  心头一酸,上前便拉了女儿的手握住,顺势又将其碎发别于耳后,无不关切:

  “怎不在屋子里头?”

  姜清若仰头内敛的痴笑,眯起眼睛,轻声道:

  “闷了。”

  淑妃无奈的宠溺一笑,侧过头看见那茶几:

  “那也不能在外头坐一个下午,风吹多了是要头疼的,茶喝多了夜间是要睡不着的。”

  姜清若听了连连点头,立马就喊了宫人过来收拾。

  淑妃看着一前一后放了两个茶杯,就问可是有人来过?

  毕竟揽月宫极少待客。

  姜清若也侧过头看那两个茶杯,摆放的位置明显是两个人用的,口中就道:

  “谢蔺说奉了母后的令过来探望。”

  “谢蔺?”

  淑妃口齿重复了一遍,却是想不起这人,只能又望回女儿,眼眸如秋水流波,熠熠生辉。

  姜清若暗自懊恼一番,谢蔺今年不过十六岁,单说谢蔺这个名字,母妃自是不知的。

  怕勾起母妃伤心事,姜清若只能小心解释:

  “宁国公世子,谢蔺。”

  “宁国公府。”

  淑妃双眉紧锁的回想,她在闺中时是听过的,一门皆是才子,嫡女更是入宫为后:

  “皇后娘娘的娘家?”

  姜清若顶着母妃那带点灼热的目光,点了点头:

  “他是母后的娘家侄子。”

  这下淑妃也坐在了软榻上,弄清了身份,连忙开口:

  “年方几何?”

  “年十六。”

  姜清若老老实实的回答,面对自家母妃的问题向来不会敷衍和迟钝,母妃心思浅显,一想就猜到母妃想的是什么,顿时觉得谢蔺果然是个祸害。

  就是看上谁也不能看上他呀!

  还没等姜清若找别的借口阻拦,淑妃再问:

  “才学应当是好的,品性如何?”

  这个至关重要。

  看母妃来了兴致,若是放在以前,就二人的关系,诋毁谢蔺的话她应该已经脱口而出,但今天这话在她口中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

  但叫她夸一夸他,那她就更做不到了。

  虽说谢蔺在外以正人君子,人畜无害面对众人,是多么的高风亮节。

  可姜清若总觉得他这种人,明明就应该是诡计多端,老谋深算才符合他的形象。

  姜清若用另一种很是扭捏的神态,告诉淑妃:

  “母妃,我和他不熟。”

  是真的不熟,她看不透他,摸不了他的底,这样会让她时常没有安全感。

  “能聊一个下午,怎么就不熟了?”

  少年慕艾,谁人不思春。

  淑妃误以为她是小女儿神态,不愿意承认,心里已经想着如何向陛下提及。

  她的女儿已经不小了,她可以躲在这揽月宫里消极度日,不问世事。

  但她的女儿还有花样年华,不该也不能陪她一起再丧失鲜活。

  母女二人一同用了晚饭,看女儿脸上困容已显,眼下淡淡的淤青,淑妃就赶紧催促姜清若睡觉。

  林嬷嬷上前抱了姜清若回屋,淑妃便让宫人找出妆奁,给她梳妆打扮。

  铜镜里的容颜早已不复当年,而她也的确在改变。

  直到身后宫人在她乌黑发间插上一支青竹玉簪,淑妃晃了神,片刻后命令:

  “不用这个,换一支。”

  伺候的主子向来宽厚,这还是芳纤第一次听见淑妃娘娘语气凌厉,差点便失了手将其摔碎。

  故人不在,往事成烟,她何须再记得那般清晰。

  芳纤吓的直接跪地,不等求饶,便听见上方传来温润声音:

  “无事,出去吧!”

  张德莲听着小徒弟传来的揽月宫那边的消息,眼神只是暗了一瞬,便挥了拂尘,躬身进入御书房。

  先是查看一圈烛火,再端了茶送上御桌,皇帝忙着批折子不曾抬眼,却是问:

  “几时了?”

  张德莲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禀陛下,亥时了。”

  皇帝一边摊开新的奏折,一边吩咐道:

  “准备准备,等会去揽月宫。”

  张德莲正斟酌着怎么开口,事关淑妃,他怕扫了皇帝的兴。

  皇帝看着快批完的折子,兴致不错,看他不走,便知有事,开口戏谑:

  “有事就说,跟了朕几十年了,越来越老滑头,还不如小七那丫头直接。”

  七公主那话说的是直接,可陛下您听了不也是生气了,然后把人罚了一顿。

  张德莲只能更小心些,他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摔打。

  “陛下就会揶揄奴才。”

  张德莲只能尽量平缓语气,不想做那城门失火的池鱼,就这皇帝耳边,将揽月宫的情况叙述一遍。

  “那簪子,长什么样?”

  从听到盛装打扮的欣喜,到再给他泼一盆冷水,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皇帝刚刚的兴致瞬间消失,阴沉着脸问出声。

  张德莲哪里还能轻松,从年轻的时候,这位帝王一旦碰上和淑妃有关的事情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到如今,也只是内敛了些,却仍是怒无可解。

  “芳纤说是青绿色的玉簪,簪身是竹节,簪头刻着竹叶。”

  说完这话,张德莲觉得空气里都是冷的。

  上方传来刺骨的冷笑声,以及“咔嚓”声,张德莲看那狼毫御笔,正如猜想的已是被皇帝生生握断。

  “她就如此的念念不忘。”

  皇帝声音泣血,可张德莲却是因这话而想到另一个人。

  齐家七子齐修竹,当年是何等风华,文采斐然,众人追捧,却因这桩孽缘不得出仕,远走他乡,如今更是踪迹全无。

  只是这怒火,总要有人承担的。

  皇帝丢了碎笔,起身前行,气势汹汹:

  “摆驾揽月宫。”

  张德莲立马站起来跟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阻止。

  宫灯开道,快到揽月宫门口时,皇帝面色阴沉,却又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嘴角狞笑: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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