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0章 永劫之安魂曲 (三)
第3190章 永劫之安魂曲 (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艾尔伯特缓缓睁开眼睛来。
＂喲！＂一个声音在和他搭话，那个声音的主人则是一个看不清身姿的黑影。
艾尔伯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并不在战场上，而是身处于一片灰蒙之中。
整个宇宙在他面前旋动。无数的画面尽在其中。无数的真理也尽在其中，数量是如此之多，让人目不暇给，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理解。想要理解宇宙的全部真理，用一辈子都不够，一整个世界的时间都不够。
艾尔伯特知道这个地方。他如今正身在 [弦外之理] 内部，处于真理的彼岸。
他又回来了。
＂……战斗呢？发生了什喵事？＂艾尔伯特问：＂我应该还在和海格力斯对打的啊？＂
＂那种家伙早就被解决了啦。＂有谁答道：＂应该说他注定要被解决的，就在那里，那时那刻。一切都被刻在历史的墓碑上。一切都早已注定。＂
[早已注定]吗。艾尔伯特心里不禁暗笑。他为了击败海格力斯，曾经付出过多么巨大的代价，做了那么多事情，却其实全是[早已注定]吗。
……穆特的死也是[早已注定]吗？
别开玩笑了！
对了，穆特。
艾尔伯特皱了皱眉，低声问旁边那些同样身在真理彼岸的人影们：＂有什喵办法救穆特。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没有办法。人死了就是死了，救不回来的。没有人能够起死回生，没有人。＂有谁答道。
然而那话却让艾尔伯特醒悟过来。
＂人做不到的事情，神却可以做到。你是这个意思喵？＂
对方没有欺骗他，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警告道：＂……那是违背自然法则的。是对法则最严重的篡改。你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吧。＂
＂果然是可以做到的吧！＂艾尔伯特却把那个警告当作是肯定：＂告诉我怎喵做到！＂
然而那些人影全都陷入了沉默。
＂别沉默啊！告诉我啊！＂虎人青年急道：＂枉我身在真理之中，能拥有接近于神的力量，却连一个想救的人都救不到？＂
人影们依然沉默。
＂拜托了，告诉我！＂艾尔伯特继续追问：＂一定有办法的！那孩子不应该就这样死去！那不是他应该承受的命运啊！＂
整个世界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有谁突然说道：＂你早就做到了。答案就在你自己身上。＂
＂我……自己？＂
＂你不也利用过吗，用[真理]的力量来模糊了生与死的边界，让自己起死回生，让自己永远不死。＂那个声音答道：＂用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那只小猫和你不一样，他并不是真理的一部分，没有办法像你这样用[真理]来模糊生死的边界。＂
＂说重点！＂艾尔伯特急道。
＂为了救他，你必须付出[代价]。你必须……舍弃自己的力量，从这里离开。舍弃[神]的身份，舍弃成为[神]的机会。你把自己变成现实与真理的桥梁，把他和这个真理的彼岸连通。如是一来，哪怕一辈子只有一次，那只小猫也会进入模糊了生与死的量子叠加态里，变成[薛定谔之猫]吧。＂
＂最后，由身在现实世界的你来进行观测，就可以把他的[生]确立下来，让他复活吧。＂另一个声音说道：＂因此你必须留在现实那边，在这边进行的观测是无效的。这边拥有的只是[真理]，却不是[真相]，更不是[结论]。＂
那复杂至极之事，艾尔伯特却好像多少听懂了一些。
总而言之就是献祭他自己，让他的本体从[弦外之理]离脱，对吧？
＂但是这样做的话你就失去了[神]力。＂有谁在说：＂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所理解的一切，全将白费。＂
＂居然为了凡尘之中区区一个小子，而做到这个地步吗？＂又有谁在说：＂值得吗？＂
＂离开这里的话，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再也救不活。＂还有谁在说：＂只要不身在此处，你就不再是[真理]的一部分，因此失去了不死保护。＂
＂值得吗？＂＂仔细想清楚了。＂＂没有必要这样做吧。＂＂你永远不知道你失去的，有多么宝贵。＂＂这是究极的愚行啊。＂那些人影纷纷在说，仿佛他们真有多懂。
＂闭嘴！＂艾尔伯特于是叫停了他们：＂闭嘴！都给我闭嘴！！＂
于是，这个世界又归于沉寂。
＂在你们眼中，这或许真的是愚蠢至极的行为。＂艾尔伯特继续道：＂但是我必须做。＂
＂——连所爱之人都无法拯救，我又哪有资格称为[神]？＂
没有人能反驳他。那些从古早时期就身在这真理彼岸，一直观察着整个世界、通晓真理的智者贤者们，也没有办法反驳半句。
艾尔伯特也没有搭理那些人影，自行跳向那个旋动着的宇宙。[弦外之理]是进来困难，出去容易；身在真理之中的他，自然地懂得脱离真理彼岸的方法。而这一次，他并不是把自己的分身投影到那个世界上，如同操纵提线木偶那样操纵那个分身。这一次，他的本尊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灰蒙，消散。
艾尔伯特出现在那战场上，在海格力斯被击杀之后的片刻。
周围的灰色空间逐渐消散，因为施术者已经死了——海格力斯确实地死了。艾尔伯特甚至都不完全明白全视者海格力斯的死因。那应该是一种宇宙法则的崩坏现象，导致时空扭曲什么的，然后引发可怕的大爆.炸。当时的艾尔伯特肯定也＂死＂过一次了，不过那时候的艾尔伯特还能用 [永劫回响] 来免除伤害和死亡，所以他才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穆特……
虎人青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水晶。除了发出冰蓝色的光芒之外，它好像没有任何改变。真的有办法让已经化成微尘，只剩下这一点点水晶作为记认的猫人少年，重新复活吗？如果有，到底又该怎么做？
＂……艾尔伯特？＂有谁架着铁骑过来，刚靠近贝迪维尔就喊道：＂你还好吧？穆特呢？＂
他们这些人，完全不知道刚才在那个时间加速百倍流动的空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一切对于他们而言恐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吧。
＂他死了。＂艾尔伯特平静地答道：＂接下来要想办法把他复活。＂
＂什么？哈……？＂贝迪维尔听得一头雾水，甚至连一向冷静的霍尔大公爵也露出迷茫的表情。
＂这不是你们应该担心的事情。掩护我。＂艾尔伯特说。
＂等等，那怪物不是还在吗？不应该先回去——＂
＂还在个什喵。＂艾尔伯特打断贝迪维尔的话，转头看了浮丘蟾一眼。
那怪物确实还在，但它已经如同风中残烛。即使释放无尽的怪物大军来和圆桌骑士联军对抗，它的内在应该早就被艾尔伯特破坏得乱七八糟。这个时候只要给它关键的一击，浮丘蟾恐怕就会成为冰冷的尸体。
艾尔伯特想都没想就从自己体内抽出一把剑——那曾经被封印魔剑，[斩裂魔剑——提尔锋]。
圣灵白虎也从虎人青年背后冒出，附着在[提尔锋]之上。
魔剑的剑刃变成巨大的黑色火焰与白色火焰交错的，时空之火。巨大的 [湮灭之刃] 和 [提尔锋] 合而为一，把提尔锋本身 ＂可以斩开空间＂ 的特殊能力发挥到极致。
三千英尺的巨刃一下划了下去，无情地砍切在浮丘蟾的脑袋上。
啪啦！有什么东西突然断裂的声音，响彻了战场。
巨大的怪物发出一声低沉悲鸣，然后不再具备飞行能力，开始往地中海的海面坠去。它的头也逐渐从它的身体上分离，因为艾尔伯特那一击已经切切实实地把浮丘蟾的脑袋砍了下来！
＂只……只用了一击？＂贝迪维尔惊叹道。之前圆桌骑士团的集中打击，充其量只是把浮丘蟾制造的[伪伟大风暴]击溃；刚才舰队的连串总攻击，也只是在浮丘蟾身上制造出无数小伤口，实际上并没有对那如山般的巨大怪物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是，艾尔伯特的剑刃，只用了一击，就把那怪物的脑袋切了下来！
磅！！巨大的蟾蜍沉入海中，掀起滔天海啸。它那紫黑色的血也同时从它身上的断截口喷涌而出，混杂在海啸之中倾泻出去，污染着整个地中海。量极为疯狂的灰雾也从它的遗体中涌出，仿佛那就是最后的疯狂。
如此强力。贝迪维尔瞪眼看着艾尔伯特，哑口无言。那一击仿佛在嘲讽着舰队和联军的众人，＂你们打了这么久都没有办法击杀的浮丘蟾，我只要一击就能秒杀＂。当然这也是艾尔伯特手上武器、使役的圣灵使然，它们能够砍劈空间的性质导致那一击无坚不摧，用来对付浮丘蟾这种巨型怪物是最有效不过。
当然，浮丘蟾被击杀，并不代表战斗就完结了。在场还有数亿的小怪物，而且那灰雾之中还将涌出更多，直至灰雾完全散去，现实和深渊彻底切断联系为止。深渊拼了命地想要侵蚀现实，而现实的自然法则也在全力地修正这种来自异世界的侵蚀。
这是世界和世界在决斗。
灰雾弥漫，硝烟四起。那种有着鸟类外形的怪物开始蜂拥而至，早就把艾尔伯特当做头号击杀目标。如今的虎人青年就是战场的正中心，世上所有的疯狂都会汇集而来，想要取他的性命。
＂掩护我。＂艾尔伯特再一次重申，然后全身发出光芒，用发光的翅膀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想要复活穆特，用某种方法。
＂……可恶！＂面对艾尔伯特的无理请求，贝迪维尔只能照办。
他释放出秘银流体，在周围布下一个浮在半空的、流体的龙卷风组成的稀薄障壁；
他又释放出全部十二枚电磁力小球，让它们三个一组构成电磁力护盾，防备从各方各面而来的袭击；
他的钨龟舌鞭子变成静电防护环，自动防御着周围一切可能靠近的怪物。
在这一切都确立了的基础上，贝迪维尔几乎没有可以腾空出来的手，只能用右手握着那柄双弹左轮 [曙光守护者]，把可能接近的怪物们一一射杀。
霍尔大公爵那边则直接让铁骑变成悬停半空的状态，他自己跳了出去，召出金狮子华莱士作为自己的坐骑。巨大的狮子型混沌巨魔（Behemoths）能够影响重力（实际上那是靠着操纵光子的流动而制造出来的一种模拟重力），让它能就那样浮在半空。它产生出来的重力场非常强力，可以让那些小怪物无法接近。在华莱士背上的霍尔则早就拿着各种长距离武器应战，甚至做好施放大型魔术的准备。
＂亚瑟，我们这边被包围了，而且没法移动！＂贝迪维尔通过铁骑的通信器求援：＂来一点援助的射击？＂
＂斯基德普拉特尼方舟已经朝你们那边去了。＂骑士王答道：＂既然没法移动那就保持着别乱动，免得偏导光束击中你们！＂
数十数百道光束从贝迪维尔等人身旁擦过，把周围疯狂涌来的怪物们一一融毁。说是擦过，实际上距离贝迪维尔他们还是有十来码的距离。那些光束在半空中会拐弯，就是亚瑟王口中所说的偏导光束。贝迪维尔亲眼看着那一道道巨大的光束柱左右扭动，把大量的怪物们卷入并消灭。它们不断优化着弹道，最终变成类似螺旋状的涡流，在贝迪维尔一行人周围旋回并连续击杀大量魔物，保护着贝迪维尔等人的安全。
可是怪物大军的数量有增无减，又有更多怪物涌来了。就连贝迪维尔手中不断连射的[曙光守护者]也开始冒出青烟，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还没好吗？到底要搞多久？！＂霍尔急问：＂非得在这里做吗？我们不能把他先带走？＂
贝迪维尔没有回答。艾尔伯特说过要复活穆特。他就在这个位置上进行复活，应该是因为穆特刚才就在这片空域死去，是在这附近粉身碎骨的。也许复活需要满足某种条件，这就是条件之一，复活某个人时不能离开那人死去的位置太远？
这一切都太荒唐，也太疯狂。真的有办法复活死人吗？
然而贝迪维尔看到艾尔伯特刚才所做的一切，几乎可以确信艾尔伯特已经拥有了那种程度的神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虎人青年对宇宙真理的认知也逐渐加深，他恐怕是无所不能，几乎等同于神的存在。因此他复活死人也成了可能之事。
不，不对。其实没必要这么多的猜测，去推断艾尔伯特能否做到。
贝迪维尔看着那被翅膀包裹着的发光体。
作为朋友，只要默默地去相信就够了。相信那家伙能够成功，并在这里守候守护他到最后一刻。这就是贝迪维尔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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