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亭更短亭 下
之后这京师的街上,茶馆中有各种各样的传闻,一些嘴碎的妇人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这长短亭开张后是要卖什么?众人都只知女人嘴碎,却是不知男人,尤其是文人,嘴碎起来其实比女人尤胜一筹。
这京师的文人单是看了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就都在议论这样的字会是何人写的,而这人又是何种气度才能写出这样旷达的字?都十分想同此人结交。而这样的店名又是做的哪门生意,有说是茶叶的、有说是文房四宝的、有说是丝绸的,却始终是众口不一,无一人能说出确定的答案。
这样传了数日后,在立秋那天的下午,苏琼和红豆一起在店门口挂了长长的炮竹——长短亭,开张了。
开张那日,店中十分的热闹,形形色色的人都来看了一看,当然,这其中有许多失望的,但无论或褒或贬,苏琼的目的始终是达到了——这京师之中怕是很少有人不知道长短亭的了。
另外苏琼又听了绝尘的建议,开张那日,制了许多桃花粉赠与客人,无论买与不买,人手一盒,而盒上都印着那日绝尘留下的“长短亭”三个字。于是这京师之中那几日街上都可嗅到淡淡的桃花香,遍街芬芳,好不热闹。
这样做来,红豆曾低低的抱怨太过浪费,苏琼便将绝尘的话学来:这只是头几日,待京师中人都知道了你这长短亭,日后怕是拿着金子送上门来求你一盒桃花粉。红豆却只是将信将疑的瞧着苏琼。苏琼只得信誓旦旦的向她起誓,其实内心怕也是将信将疑的,只是做都做了,便只能期望绝尘的这招“造势”,能够真如他所言的那般奏效。
这开张的第二日,苏琼寻了个人少的空闲躲入长短亭里间喝口水休息休息,红豆一人在外面招呼来客,一口水刚送入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嚣张的笑声,说这笑声嚣张真是一点也不夸张,本来喧嚣的店铺中在听到这笑声之后就没了旁的人声,独剩这笑声主人的声音了。
苏琼猜想:这人来了之后,要么是其他的客人避之不及,自行走了;要么是这人势力不小,赶走了其他客人。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难猜出此人身份特殊。苏琼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地位的人能够做到如此这般容不下旁人,但是直觉告诉自己,就这样贸然出去不如先不露面的听听墙角的好,毕竟这京师中的事情红豆知道的比她这个初来乍道的人清楚,贸然出去若是开罪了来人,岂不是毁了这数日的苦心经营?
只是这声音十分特殊,比一般女子的声音略显低沉,较一般男子的又多了丝妩媚,难道……难道这人是公公不成?到京师的这几日倒是听说了不少人为了进宫博一个权位富贵,不惜……难道这人也是么?
可是仔细听了声音,却又不像邻街准备进宫的小伍子的那种声音。苏琼越听眉眼越是纠结到了一处,这样同答案只有一道门的相隔,却又不能打开门一探究竟的感觉仿佛怀内踹了一个乱动的刺猬,却不能用手掏出一般的难受。
“听说你们这长短亭中制了不少新奇的香料水粉,我倒是很想瞧瞧新奇在何处。”来人停住了笑声,微微带了喘的问道。
“是是是,你看这是刚制成的桃花粉,要包一盒吗?”苏琼可以想象出红豆拿出桃花粉,满脸堆了笑递出的样子。
停了片刻,那人似有些恼又带了丝不屑的说:“你当我丹凤是付不起银钱么,就拿这等遍街都是的桃花粉来糊弄?还是你们根本就是虚有其名?”看来,红豆并不知这人的身份,不然不会拿了普通的水粉出来。丹凤,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不……不是的……”看来红豆是招架不住了,苏琼觉得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不然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就要砸了。摸了摸袖内的青龙木雕花的盒子,走出里屋。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苏琼怎么也想不到,店中坐的会是这样一个人。满目都是火一样的红,就像是海棠花开得最好的时候那样,红色的辨不清材质的衣物外还套了一件红色掺了细金丝织的纱,十分晃眼。
一双丹凤眼飞一般的向上翘着,鼻尖玲珑,朱唇微润,最特别的是右面额上刺了一只精细的赤色凤凰,每一缕凤尾都仿佛随风而动,双翅欲舒展开来飞出。长着这样一张妖娆至极的脸的却是一个男人。眼前的这个红衣公子,真不愧对丹凤这个名字。
红衣公子斜着眼瞧向苏琼,苏琼嘴角微翘,努力按压下心中的紧张,手在袖内又捏了捏木盒,待走至红衣公子身前时,缓缓伸出手,手心端着一个和手掌一般大小的盒子,抬至红衣公子面前尽力声色平静的说道;“那么这盒香膏,可否称公子的心意?”
苏琼手上端着木盒,心中却是十分痛的,这木盒中盛放的香膏,还是她刚到京师时用了绝尘那串被刘老头退回的玉佛珠才换回的几十篮草桂花和刺玫花,拣了花瓣高温蒸了许久才得半盒花油,再用碎蜂蜡和了膏脂隔水融化,佐了两种花油,最后添了星许繁花婆婆的龙涎香搅拌均匀,冷却凝结制成香膏的。
这做法说来不过片语,制作过程却并不简单,前前后后苏琼几乎翻烂了繁花留下的手札,失败了数次才终于制出了这么小小一盒,又盛在这堪比黄金的青龙木雕盒之中,说不心痛,那才是假的。
丹凤翘着指尖轻轻拿起木盒,另一只手美美的翻绕打开木盒,浓郁的花香萦绕在整个房间之中,苏琼看着盒中淡紫微红的膏体努力压抑住想要伸出手拿回木盒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这草桂花和刺玫花有令人爽朗愉悦之效,不知公子觉得是否称心呢?”
丹凤仔细打量着苏琼,心内暗自揣度眼前的少女是如何得到这般名贵的香膏,却不露声色的说道:“东西确实难得,只是不知姑娘开价多少呢?”
苏琼没有想到他回这么快就要求开价,刚才出来只是觉得门外之人身份定是不简单,不想红豆招架不住砸了招牌才拿出香膏解围的,并不曾想来人一定懂得盒内之物的价值,又或者出得起价,至于出价多少,只想是要十分高才好的,只是这高到底是高到多少竟没有仔细想过。想来也是,打这香膏制好直到昨日,她从未想过要卖掉它,这真要出个价钱来,倒是十分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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