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赫连震的心事 下
“你不必做此想,这不单是一件普通的婚事,本就是事关两国的体面。”赫连震连忙道。
“说穿了还是母皇阿姐心疼我,因西域十六国都晓得我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招亲大会又闹了那么大的事,母皇才匆忙应了了大荒,然而大荒虽远,可难保人家就得不到风声,那武帝本是新皇登基,皇位还没捂热,结果被我克得非死即残,那不是很划不来?换了我,我一样也不愿意的。”
“金宝,”赫连震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不是灾星,不要如此看低自己,在我心里你是天上的明月,无人可与你相比!”
赫连震战甲上披着赤红色的披风,在塞外的风中烈烈作响,如同他此刻的心跳似战鼓雷鸣。
金宝公主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话,便显出有些讶异的神情,轻轻抽回了手,随即郑重道,“阿震哥哥,我晓得你关心我,可战争不该轻易为一个人而掀起,若我见到大荒新帝,自然会主动与他退掉婚约。”
“金宝,我一直记得我们儿时最初相遇,你便拉着我的手叫哥哥,如果不是你拉着我不放手,也许我就会被送回斗兽场,然后早早死掉,这些年我都一直放在心中,”赫连震的眼神深深落在她身上,烫得金宝有些不自在。
“所以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你若是不喜欢这些流言蜚语,给我时间,我会把西域十六国连根拔起,叫他们寸草不生!”
他又向她伸出手,可她却退后两步躲开了。
“哥哥,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还有,若你总是如此轻贱百姓,也不配做这上将军了!”
金宝很少似这般严肃的神色,说罢,她便转身往军帐走去。
“金宝,我心悦你,”赫连震看着她盔甲也掩不住的身姿,喃喃自语着大逆不道的心声,“从我九岁见到你,我就发誓不会让旁人将你夺走,你永远都要在我身边,也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这些话,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他默默的隐藏了十几年,他自幼就被母亲卖进了斗兽场,与那些吃人嚼骨的野兽搏命厮杀,只为了能活下去,他侥幸赢了几次,可是因为年幼身量不足,他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幸运。
那一次与鬣狗搏斗之后,他伤痕累累,几乎丧命,被重新扔回了家门口。
他母亲为了最后能搏一点价值,才将他带去王城面见女王。
那时候他才晓得,他是女王王夫景乐君的儿子,他母亲曾是景乐君的青梅竹马,但是后来与旁人私奔,后来才晓得肚子里有了他。
他母亲边哭边讲,讲得非常凌乱,然而看景乐君的面色便晓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赫连震的目光却只流连在华丽的皇宫装饰上,这些仙境一般的场景,他连梦都梦不到,景乐君素有宿疾在身,如今更像是触发了机关一般咳嗽不止。女王则高高在上,面容隐在重重珠帘绮罗之后,看不清情绪。
就在这尴尬的档口,金镜公主牵着金宝公主的手一起走了进来,一位英姿卓然,一位粉妆玉琢,金镜公主虽年小,可也已经颇具镇国公主的气韵,看着地上半跪半趴的赫连震,只是带着审视的扫了一眼,便站在女王身侧,并无多余情绪流露。
他母亲越说越乱,越说越发不出声,他正惶恐间,突然面前多了一双白玉也似的小手,他仰起头,正是那位粉妆玉琢的小公主,裹在重罗锦缎中,唇角绽放,暖融融的笑着。
“哥哥!”金宝公主奶声奶气的唤他。
赫连震心中一震,他如今的处境还不如一只狗,他的娘亲就是个无赖,他尊贵的爹看着他的眼神中全是戒备和不喜。
偏偏这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同父异母的小妹,对他竟然敞开心扉叫了一声哥哥。
“罢了,你们先下去吧,朕要想想。”女王声音冷冷,听不出息怒,只是如此吩咐一声。
“不要,我要哥哥!”软萌的小公主,突然紧紧拉住了他的手,一脸护卫的姿态。
“母皇,哥哥不走!”小家伙坚持着,星空般的大眼睛转着泪花。
重楼玉宇中,似乎都被女王一声叹息打透了。
赫连震便正式留了下来。
从那时起,他就守护在她身边,看她长大,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女王都不由得说出,“果然是金宝丫头自己讨来的福报啊!”
于是对赫连震愈发的看重,刻意教导他,令他学文习武,倾心栽培。
而景乐君却因他这一件事种下了心病,一直觉得愧对女王,无形中加重了疾患,不过五年,便撒手人寰。
赫连震并没有落泪,只是大丧当日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脸,做出一个悲伤入骨的模样,他实在哭不出来,他没有什么父母缘分,父母与他而言都是给他带来痛苦和羞愤的存在。
对女王呢,他也说不上多么感恩,整个西凉,只有金宝能令他牵肠挂肚。
就是他父亲大丧的这一日,他十三岁,蓦然惊觉他对金宝的爱,不是兄妹之情。
他看着逐渐抽开了身量的少女,风姿绰约,出尘脱俗,围着他轻声抚慰,或者欢声大笑,他想要将她抱在怀中,想要吻一吻那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樱唇。
他被自己的欲念吓住了,他想要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
可下一瞬,他却攥紧了拳头。
为何不可?难道只因为我们是骨血至亲?可笑!世人何尝承认过我是她哥哥?她纵是天上明月,可也该只我一人能攫取!
自那之后,赫连震心中便深埋此念,任由其在阴暗中肆意生长!
大荒国。
西凉大军来势汹汹,才结束征战没多久的大荒又要出兵,新帝继续御驾亲征,这个决定令满朝文武都不甚理解,明明是一件再好不过的婚事,还可以与西凉结盟,没想到皇帝丝毫不动心,宁可以武力解决也不肯迎娶公主。
朝臣们倒吸一口凉气,但是瞧见一向云淡风轻的崔首辅最近面沉似水,倒像是和新帝陛下交换了灵魂,新帝倒是一派轻松,似乎对于如此短时间内再次御驾亲征毫无压力,于是众臣便无人再上书劝谏此事。
祁欢出征当日,却见后宫中急匆匆行来一个女子,竟是李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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