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打海棠


喜欢?谅解?

  苏瑾瑜在心底冷呵,垂在袖中的拳头已攥的快要失去力气。

  不可否认,叶暮岁如此这般莽撞却不加克制的表白,直直地刺中他的心脏,令他为之动容。

  可那些随时翻涌在脑海的苦痛记忆,更像不见天日的枯树,深深扎根于他的心肺,不断汲取他的力量,让他时刻窒息。

  若他再信叶暮岁所言为真,不仅是置将军府众人于不顾,更对不起上天让他重来一世的机会。

  啪嗒、啪嗒……

  风止,雨落,天色霎时暗了不少。

  叶暮岁在忐忑的等待中,在灰蒙蒙的雨幕下,不再瞧得清苏瑾瑜的神色。

  “叶姑娘,苏某奉陪到底。”

  她想玩,那就一路奉陪。

  谁胜谁负,既还未定,就仍有机会……

  只是这次,只能是她败。

  苏瑾瑜没说愿不愿意,可听在叶暮岁的耳朵里,他分明是应下了自己的祈求。

  “大将军,拭目以待吧。”

  花叶婆娑,雨滴淅沥,滴落在脸上,叶暮岁不着急擦拭,一双眼睛炯炯地看着苏瑾瑜。

  在细雨渺蒙间,苏瑾瑜跨出一步,轻轻揩去叶暮岁脸上的雨水,拿掉了雨滴打落至她发丝间的海棠花瓣。

  “叶姑娘,今日的应约,倍感荣幸。关于……你说的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下雨了,海棠也没法看了,不下山吗?”

  苏瑾瑜的每一句话,都坚定了叶暮岁想要往前一步又一步的决心。

  她目光灼灼,在这景色因天气黯然的光色中,无法自抑地吻了苏瑾瑜的嘴角。

  “下山了,大将军!”

  叶暮岁的语气里难掩高昂的兴奋,又携带着丝缕羞涩,抛下苏瑾瑜走在前面。

  所以她没瞧见……

  苏瑾瑜一瞬亮起的眼神刻意被压下,眼底复杂的神色最终归为愤恨,明面上对自己的唾弃之感又添了一层。

  不过是钓鱼人施加的一点鱼饵,他便有一瞬的沾沾自喜,欲咬饵而出。

  苏瑾瑜,你可真是废物啊……

  苏瑾瑜兀自压下心头的惊涛澎湃,脸色变了几变,跟着叶暮岁下了山。

  肆意妄为的下场就是……自作自受。

  刚看完雨中海棠,第二日,叶暮岁便病倒了。

  小时候没人照料,叶暮岁身体养的本来就比别人弱,容易生病。

  “姑娘,这两天你可别瞎跑了,昨日少爷见我一人回来,本来就生气,你还冒着雨回来,少爷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宁儿一边把药递给叶暮岁,一边喋喋不休。

  昨日叶清珞确实动怒了,毕竟刮风下雨的,她从山上跑下来,身上都湿透了。

  但说是生气,更多的是担心。

  叶清珞对她的身体,紧张的过了头。

  “所以啊,我生病这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叶暮岁又警告了一次宁儿,就怕她说漏嘴了。

  “知道了,大姑娘。”

  宁儿撅了撅嘴,生气自家小姐不把身体当回事,言罢又似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呀!”

  “怎么了?”叶暮岁被她的模样逗笑,噙着笑问她。

  “昨天奴婢回来后,六皇子那边方才派人递了话过来,说是明日有事同姑娘商量,想同姑娘见一面。”

  听到有关沈礼乐的事,叶暮岁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她攥紧了手里的药勺,翻涌而起的恨意宛若密网,让她吐息都觉困难。

  “姑娘?姑娘?!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奴婢就说还是需要找大夫,你非得自己煮药……”

  说着,宁儿情绪急了起来,当即就要去沈楚安跟前求个御医来。

  叶暮岁强行平复了心中的怨气仇恨,安抚宁儿,“好宁儿,我没事,方才是被药味冲到了鼻子。”

  “你就会吓唬奴婢。”

  “我喝了这药就好了,别担心。”叶暮岁为了让宁儿放心,一口将碗中的药饮尽,苦得整个人都皱巴了。

  “对了,昨天采的药草拿来,我看看,得抓紧给我的好姐妹配解药啊。”

  春日祭,百官夜宴,上一世沈礼乐和唐雪莹利用她给苏瑾瑜下药,诬告他与皇妃苟合,企图败坏苏瑾瑜名声。

  不过好在苏瑾瑜定力强大,愣是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不过那药极猛,还是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一切都已重来,那就必不会再让这事发生在苏瑾瑜身上。

  如今的苏瑾瑜就算对自己不是情根深种,也产生了悸动和好感吧。

  叶暮岁绷着的神色有所缓和,片刻后竟笑了。

  “姑娘,你又笑什么呢?”

  表情一冷一热间,瞬息万变的,给宁儿搞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想到了值得开心的人和事。”

  宁儿和叶暮岁向来是统一战线,故而直到春祭当天,叶清珞一点不知叶暮岁着凉发热一事。

  叶家不算世家大族,却也不是名门小户,叶暮岁站在稍远的位置,捧香以祷,遥望祭台上的情景。

  春祭之行,皇室子弟中,圣上只挑选了六皇子沈礼乐随行。

  立于祭台上的那抹青色身影,不就是伪君子沈礼乐吗?

  若不是惦念着幼时那点恩情,叶暮岁也不至于一叶障目,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奉上。

  祭祀号角吹响,众臣跪拜,圣上沈楚安面朝着向他、向祖先朝拜的人群,不知其中又有几人是真心,有几人是反心?

  三跪九叩,插香入炉,祭礼已成。

  “大沥如今物阜民丰,皆是诸位所劳!今时今日,告慰先灵,求祖先庇护,得上苍保佑,年丰岁稔,百岁无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狩猎、骑射、投壶、吟诗作对……诸位尽情去施展才华吧。”

  甫一起身,再度跪下,又被唤起。

  叶暮岁只跟着众人行事,却把眼神牢牢锁在了沈礼乐身上。

  沈礼乐也一直在找寻叶暮岁的方位。

  两人眼神刚一撞上,他就露出一抹温润笑容,端的是一副明月清风做派。

  还真是寡廉鲜耻之人啊!

  叶暮岁虚假地回以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大拇指却已将手心扣出了血痕。

  盛典结束,人群散开,叶暮岁本想追随着苏瑾瑜而去,却见沈礼乐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叶暮岁冷笑一声,转身向林间深处而行。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脚步声停下来时,叶暮岁就被一双手圈住了腰肢。

  她尽力去平复自己的心绪,不动声色地将沈礼乐的双手拨开,转过身直面,换上柔情似水的假面。

  “见过殿下。”

  “岁岁,听说你之前落水了,身体可好透了?苏瑾瑜回京后,父皇的心思全在他身上,本宫一直忙着宫中事务,未得空闲去探望岁岁,你不会怪本宫吧?”

  除却第一句是敷衍的关心,后面几句话,不是在指责苏瑾瑜,就是在以退为进,逼她体谅。

  以前的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分辨不出沈礼乐的道貌岸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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