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绝望
玄辰历一五六六年，年初。
去年云剑宗新招了一批弟子，这也是六十多年来，招收得最多的一批，足足有七百多个，就连逍遥峰也来了四十七个新弟子。
他们作为第五十六代的第二批弟子，此时正在准备新生入门大比，决定一鸣惊人。
这天，一个小男生在硕大的逍遥峰迷路了，思来想去，他决定去高处寻找方向，便沿着陌生的山路往上走。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棵很大的树，观其叶子，和路边那些桃花树一模一样。
抱着好奇，他继续往前走，来到崖顶，垂眸望去，竟能一览众山，顿感心胸开阔，此行不枉。
忽然，崖边一道身影引起他的注意，定眼一看，似乎是一个人，只是已经被白雪覆盖，隐约可见其满头银发。
余夜北愣了一下，以为对方是哪位长老，便朝那道积雪的背影深深一拜，不做言语，径直离去。
回到路口，刚好看到一位高挑少年，他连忙叫住对方。
“刘师兄，这山上住着何人？”
刘昊然转头望去，看清对方是谁后，再结合现在的处境，笑道：
“小余，又迷路了？”
余夜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是路痴这件事也是在逍遥峰传开了。
刘昊然拿出一枚红蓝相间的兽核塞给对方，看向自在崖的方向，眼中思绪万千，缓缓开口：
“那是自在崖，峰主所在之地。”
闻言，余夜北眼睛睁得很大，有些激动的说道：
“我见到峰主了！他就坐在崖边！”
刘昊然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摇了摇头，解释道：
“峰主已经回洞府闭关半年之久，你见到的人不是他。”
“那是谁？”
“他是……”，刘昊然沉默了一下，目光渐渐深远，看着自在崖的方向，仿佛能看到某道身影，缓缓说道：
“他是你们的顾师兄，是被称作逍遥小酒神的绝世天骄。”
“这么厉害……”
——
虚无缥缈之地，天地昏暗，漫天血雨，数道剑光闪烁其中。
仔细一看，两个少年正在厮杀，他们身上全是血淋淋的伤口，将白衣染成血衣，将黑衣染的发红。
而两人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仍在战斗，忽然，那柄赤红色的长剑贯穿了血衣少年的胸口。
它拔出长剑，看着倒在血雨中的少年，大口喘着气，身上猩红的灵气翻涌，肆意狂笑。
“你杀不了我的！顾盛酩！！无论重来多少次……”
不等它说完，周围的场景再次变换，顾盛酩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身前，眸中寒光凛冽。
心魔嗤笑一声，反嘲道：
“一次次借着因果回溯，只为逆转自己输了的结局，你比我更像心魔啊！”
“你也就只能在无间之地肆意使用因果法则了，就算你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赢了我！你也改变不了父母死去的结局！！”
“更何况！你也赢不了我！！”
锵！！
白金色长剑与赤红色长剑碰撞，狂暴的冲击将周围的血雨粉碎。
两人身形交错，剑法如出一辙，但心魔的力量无穷无尽，只要这场血雨不结束，只要黑天一直在，他就不会死！
这个道理顾盛酩也知道，但是……这长夜太过于漫长，他撑不到天明，也等不到雨停。
有好几次，他都要赢了，却又死在雨停的前一刻，看不到曙光的升起！
因此，他只能一遍遍的回溯时间，如此一来，就陷入了死循环。
——他要杀死心魔，就要等到天亮和雨停，但他又撑不到那个时候，死了只能重新再来。
与其说是心魔困住了他，更像是他把自己困在了这个无尽雨夜之中，与心魔一次次的厮杀，永无止境。
但人的精力始终有尽头，他回溯的只是肉身，灵魂的疲惫感只会越来越重。
直到最后，他再也撑不住倒下的时候，这场黑天血夜，将不会迎来曙光……
铮——
赤色血光闪过，少年的头颅高高抛起，握着白金色长剑的无头尸体无力倒地。
刺啦！
少年的被赤色长剑拦腰斩断，又被大卸八块。
轰！！
恐怖的赤色火焰将白衣少年焚烧殆尽，火焰中，只见少年扭曲的身形……
终于，在经历了几万场战斗之后，顾盛酩又一次被心魔一剑刺穿心脏，他一口血吐出，无力地倒在血淋淋的大地上。
血雨铺天盖地的落下，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忽然明白了，这漫天血雨，其实都是他自己的血……
而一旁的心魔还在猖狂的大笑，声音格外刺耳：“怎么？不继续回溯了？累了？”
“你就是个废物！明明当初一剑就能杀了那个女人，偏偏留她一条命！现在你满意了吗？”
“你父母的死，本就是你一手酿成的，你还有脸来找我！”
“顾盛酩，要是我是你，我杀了那个女人之后，我早就以杀谢罪了！”
“那个女人该死，你也该死，因为你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
这些声音，都是顾盛酩在一次次回溯中听到的，在这一刻全部灌入脑海中，本就临近崩溃的精神彻底混乱。
他的目光渐渐空洞，瞳孔溃散，随后，犹如着魔一样，自言自语道：
“是啊，我害死了我的父母，我是个畜生，确实该死……”
“你终于肯承认了哈哈哈哈哈！你们快看啊！他承认了心魔说的话！”
“呵哈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嘎！”
雨夜中，数十万个黑色顾盛酩发出各种各样刺耳难听的笑声，群魔乱舞。
它们都是一次次回溯产生的心魔，在这一刻同时出现，指着地上七窍流血的顾盛酩大笑。
顾盛酩看到那些人，终于明白了一切，难怪这场雨永远不会停；难怪天永远不会亮……
因为他的血还没有流尽，因为天空被这些心魔彻底遮住了。
他忽然苍白的笑了，在这一刻恍然大悟，但现在已经太晚太晚了。
“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回溯，就如同因果一样，根本不可逆转……”
这一切……都是心魔的计划，对方要在他死之前，最大限度的榨干他的价值，以此壮大自身。
可悲啊……就连那缥缈的希望，都是心魔给他的假象。
“原来，那些小说中所说的心魔，竟是这般……至阴至暗之物。”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眼角滑落一行血泪，与那些血雨彻底融合在一起。
随着意识的消散，顾盛酩只觉暴雨声渐渐远去，那些刺耳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一阵叹气声，回荡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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