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客随主便

琴童经过梳洗打扮，换掉了旧方巾，麻布衣，旧布鞋，将之前张君瑞给自己置办的新衣裳穿在身上，这才兴冲冲的来到了佛事殿，一直躲在门口怒目金刚像后面，悄悄的向内张望。

  张君瑞有要看的心上人，他自然也有。

  之前在状元坊客寓前，娇俏可爱的红娘面对一众持刀歹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场景，一直深深的印在他的小脑袋里，让他日思夜想，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层波澜，苦于没有机会见红娘，所以一直心有不甘。

  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自然是要美美的看上一看。

  张君瑞明里暗里的打量莺莺小姐，他便悄悄的盯着红娘看。

  但很可惜，他心中惦念红娘，红娘却并不牵挂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张君瑞和老夫人寒暄，他便不远不近的站在主人身后，也悄悄的打量了一番莺莺小姐，心道：看来相公之前说的一点不假，俺家这主母真是比画中人还美上许多倍哩！

  有这样的主母，不但是相公福气，也是我琴童的福气啊！

  想我在侍奉主母之时，偷偷的瞄上几眼，便一整天都不知道疲惫，比那灵丹妙药都管用哩！

  琴童此刻的兴奋劲儿，几乎是超过了张君瑞。

  当他听到张君瑞向老夫人介绍自己未成家时，以为老夫人会马上说：相公不必烦忧，老身恰好有一女儿，容颜不俗，知书达理，与相公年纪相仿，可以许配给相公，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但让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却偏偏不这么说，而是扯东扯西，大道理说了一箩筐，没有一句着调的话。这让他不由的心中一阵愤懑：切~，这老太太，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学富五车，知书达理的女婿在眼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情就在当下，却一点也不知道把握住，真是个老糊涂！

  老夫人正在和张君瑞寒暄，就见法本长老已然带着众徒弟念完了最后的金刚经，算是整个法事功德圆满了。

  大小和尚师父们也都已然看饱了莺莺小姐，连老夫人和红娘也都看了个够，再加上主持在场，于是也都开始正儿八经的做佛事，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整个佛事都做完了。

  法本长老来到老夫人面前，躬身说道：“阿弥陀佛，回禀老夫人，佛事已毕，天色也不早了，还请老夫人与小姐回房歇着吧！”

  老夫人闻言，也站起身来，向长老回了一礼道：“多谢长老，大家都辛苦了，老身告辞！”

  说完，便带着众家眷都回西厢别院去了。

  张君瑞正要找机会向老夫人表明心迹，谈谈自己与莺莺小姐的婚事，突见法本长老邀请老夫人回府，顿时心中既恼火又难受，心道：这老头真不知趣，你为什么就不能将佛事多做一些时间呢？

  你难道就没有看出来，莺莺小姐一直在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吗？

  你这是在棒打鸳鸯知道不？

  但恼火归恼火，眼见熙熙攘攘的佛事殿内，眨眼间人去楼空，也不得不作别长老和法聪，带着琴童，闷闷不乐的回西厢去了。

  ……

  话说在那河中府的雷首山中，盘踞着一股官兵草寇，这帮人原本是朝廷的正规军队，足足有五千多人，头领名唤孙飞虎，原来是节度使丁文雅的副将。

  河中节度使丁文雅，行事张扬但又昏庸无能，他作风残暴，失掉了民心，又不懂得驭下，失掉了军心，使得部下众将分崩离析，各自为政。

  那孙飞虎原本是奉了丁文雅之命，镇守河东县外三十里的河桥，但因河桥地界没有什么油水，丁文雅又常常克扣军饷，天长日久，渐渐无法维持，便与各县官员商贾厮混在了一起，称兄道弟，作奸犯科，顺便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

  但因兵部会不时派白马将军杜确来河中府巡查，打击军队不法行为，整肃军纪，也使得孙飞虎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很是不自由，油水也是一天比一天少，于是他一生气，直接将队伍拉到了雷首山，占山当了山大王，直接脱离了朝廷。

  到了雷首山，他便更加的肆无忌惮，带人不时下山到河中府扫荡一圈，烧杀抢掠，奸掳良家妇女，骚扰地方百姓，简直是无恶不作。天长日久，百姓叫苦连天，对他恨之入骨。

  崔老夫人路上听到的不太平，正是他们，这才不得不暂且寄居普救寺，等到镇守蒲关的白马将军杜确剿除匪患，再启程回博陵老家。

  这天正好孙飞虎又下山劫掠一番，掳获钱粮无数，佳人数个，正在大摆酒宴庆贺，就见山门外探子急匆匆来报：“将军，有一老者在山门外求见，说是河东县主簿，名唤赵洲！”

  孙飞虎闻言，不由一愣：“赵洲？”

  “他来作甚？可带了好礼？”

  探子闻言，连忙抱拳道：“回禀将军，小的并未见来人带什么好礼，只是一人一骑，行色匆匆！”

  孙飞虎闻言，眉头一皱，刹时大怒：“哼，好你个吴国章，之前在河桥当小吏时，还知道给本将军物色美女佳人，赠送锦缎钱粮，现在当了河东县县令，却刻意疏远本将军，连每年的供奉都不纳了！”

  “而今还有胆子派人来本将军大寨，真是不知死活。来人，去将那鸟主簿给我砍了，将尸首送回河东县衙去！”

  左右副将闻言，连忙立起身来，双手抱拳道：“遵命！”

  说完手持钢刀，便随探哨出门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孙飞虎喝酒喝的正酣，就见两副将带了一八字胡老头进了大寨，顿时不由一惊，正要发火，却见老头咕咚就跪拜而下，一边向他磕头一边说道：“孙将军饶命，小的冒死前来，是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给将军，还望将军大发慈悲，听完了再发落不迟！”

  孙飞虎闻言，眉头一皱，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眯着小眼睛捋了捋络腮胡子，缓缓走到赵洲面前，一把揪起他的干瘦下巴道：“什么好消息，快快说来！”

  “说得好便罢，若是你说不好…哼，本将军定将你活剐了不成！”

  赵洲见孙飞虎豹头细眼，一脸凶煞，吓得直接尿了裤子，连忙颤颤巍巍的说道：“小的受吴大人派遣，来告知孙将军，如今故相国遗孀崔老夫人带家眷路过河中府，暂且在那普救寺落脚！”

  “最重要的是，崔相国那貌美如花，国色天香的千金莺莺小姐，也随母同行。”

  “莺莺小姐一到普救寺，便惹得河中府一众才子书生纷纷追求，追求最凶的，当属那自称洛阳第一才子的解元秀才张君瑞！”

  “吴大人深知孙将军文韬武略，威猛无双，只有莺莺小姐这样的佳人方可相配，断不可让那些腌臜书生得了便宜，于是便差我前来相告，望将军莫失良机，即可率军下山，迎娶莺莺小姐，诛杀张君瑞等一干泼皮骚客！”

  孙飞虎闻言，脸色一缓，这才放开赵洲，直起身来，不由的嘴角上翘，黑脸涌上了一抹喜色。

  他在朝廷做官数年，自然知道崔相国，也听人说过崔相国之女，生的国色天香，明眸皓齿，眉黛含情，面如春桃，有着天仙之貌，西施玉环之容，他一直想要据为己有，但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听说这崔莺莺随母寄宿在普救寺，还惹得一众书生纷纷追求，顿时心中大喜，便想着趁此良机，将她抢过来，做自己的压寨夫人。

  他越想越兴奋，见赵洲跪在那里，还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吓得身子如筛糠般的瑟瑟发抖，于是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这真是个好消息啊！”

  “难得吴大人有心，惦念着本将军，既然让你来送信，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必须要好好的赏赐与你！”

  赵洲闻言，这才神色稍定，连忙磕头说道：“啊哟，只要将军高兴，小的就不虚此行，赏赐断然不敢受！”

  孙飞虎闻言，顿时面色一沉：“什么？你竟敢不要本将军赏赐？”

  赵洲见状，顿时一脸诧异，刚刚落下的心又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由支吾道：“将军误会了，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孙飞虎闻言，这才又换了一副笑脸，朗声笑道：“哈哈，这么说你是接受了？”

  “这就对了嘛，俗话说的好：客随主便，对不对？”

  赵洲被吓糊涂了，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是是是，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飞虎闻言，脸色陡然一冷，厉声喝道：“来人，带赵主簿到偏殿，备烤乳牛一头，烤全羊一只，好酒三坛，让他好生享用，不吃完喝尽，断不能下山，就算是提前喝将军我的喜酒了，哈哈哈！”

  赵洲闻言，顿时脸色巨变，吓得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声音都刹时带了哭腔：“啊哟，将军饶命，饶命啊……”

  孙飞虎见状，阴翳一笑，轻捋胡须，再不理他。

  左右见状，顿时齐齐上前，拖着吓的半身不遂，如死狗一般的赵洲，朝偏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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