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力撺掇

琴童无奈，只好抱了古琴，拿着香炉，亦步亦趋的跟在张君瑞身后出了门。

  张君瑞来到院内，就见月光照的四周一片澄明，靠花园高墙旁的一座假山怪石嶙峋，一直的延伸过墙头，极其容易攀爬。

  他将袍服掖在腰间，手脚并用的爬上假山，向隔壁花园一看，就见花园里一片月光，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别说是人，连只蜜蜂都看不到，张君瑞知道是自己来早了，于是又退了下来。

  他左右一打量，就见假山旁有一张四方的石凳，原是行人歇脚休息之用，今日正好可以用它作为琴桌，于是对琴童道：“古琴就放在此处吧！”

  琴童闻言，也不耽搁，先是安放香炉，点上篆香，又小心翼翼的将古琴放了上去，等一切都准备妥当，才一脸好奇的扭过头来，不解的望向张君瑞。

  张君瑞望着掩映在袅袅烟雾里的焦尾古琴，双手交叉，不由深深鞠了一躬道：“琴兄，今日君瑞就全仰仗老兄你了！”

  琴童在一旁闻言，不由“噗呲”一笑，揶揄道：“相公，琴童我是你的奴才，不是你的兄长，你可别弄错了！”

  张君瑞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道：“狗才，休得放肆！”

  “相公我是在叫古琴，又不是对你说的！”

  琴童闻言，不由小脸一红道：“啊哟，相公千万莫生气，是琴童我自作多情了。相公这就弹奏起来吧！”

  张君瑞道：“时间还早，再稍等片刻。”

  其实，他是在等红娘的信号。

  红娘虽然答应了张君瑞，要带小姐来月下听琴，但并未向莺莺小姐说明其中缘由，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虽然她想张君瑞都想的快发疯了，但却一直竭力的压制着蓬勃的相思，像之前在内堂里那般的哭泣，已然算是出格了。

  如今平静了三天，如果给她说明，说不定又会像之前那般，又要顾忌这，考虑那，前怕狼后怕虎，难为情不敢去。

  现在与张君瑞约定的时间已到，红娘就想着如何才能说动小姐去后花园。

  左想右想，也只有让她去烧香拜月这一条路。

  于是红娘走到花窗前，推开窗扇道：“小姐，今天的月色真好，咱们去花园里烧香拜月吧！”

  此时的月亮，犹如一个娇羞的小姑娘，躲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月光穿过云层，洒在大地上，如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美丽的月色伴奏。

  小姐抬头望了望窗外，就见那高空万里无云，白色银盘似的月亮，刚刚从墙头上探出半张脸儿。

  花园里一阵阵微风吹过，直吹的各种花瓣乱纷纷的一股脑涌向台阶。

  于是不由心道：窗外的景色甚佳，但此刻谁又能理解我心中千般生离之恨，万般的寂寞忧愁呢？

  母亲啊！你老人家是这样的狠心，弄得张郎只做了一个影子里的情郎，女儿我做了一个图画中的爱人。现如今只落得心中思念，嘴上牵绊，梦中相逢。

  前日在张灯结彩的内堂之中，我满以为娘亲你大摆宴席，是要像公孙宏那般接纳贤士，让我“翠袖殷勤捧玉钟”，去学那孟光举案齐眉敬夫君。哪知道娘亲你心思太重了，却是让我当什么妹妹叫他哥哥，就此将夫妻的姻缘一语断送。

  莺莺小姐想到这里，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事已无成，烧香拜月又有何用？月亮啊！你倒是即将圆满了，但莺莺我可怎么办呢？我从今以后，再也不去烧香拜月了！”

  红娘听了，不由心中一急：什么？你不去烧香了？

  好我的小姐哩，换了别的日子你不去烧香，红娘我管不着，可今天你若不去烧香，隔墙的那位弹琴相公那里，你叫我怎么交代？今天非要拉你去烧香不可。

  红娘想到这里，于是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小姐，今夜这拜月之香，你是不能不烧的。”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好奇问道：“为什么？”

  红娘道：“小姐啊，你每次烧香，都是烧几炷，许几个愿？”

  莺莺小姐道：“烧三炷香，许三个愿。”

  红娘道：“第一炷香。你祝愿些什么？”

  莺莺小姐道：“祝愿化去的先人们，早升天界！”

  红娘道：“对啊，现如今老相爷之孝刚刚除服不久，是否已经走到了天界，还不清楚，所以，小姐你还得去继续祝愿才对啊！”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心中一阵委屈，颤声道：“先父早已登临天界，不管女儿了，不用再去祝愿了。”

  红娘闻言，顿时无言以对，心道：小姐说的没错，虽然中表联姻是老夫人一力促成，但相爷你却不该给凑上个临终遗言啊！

  现如今小姐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如意郎君，你也不显显灵给老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她肆无忌惮的赖婚，可见你已然到了天界，相距遥远，不祝也罢。

  于是说道：“那小姐第二炷香呢？”

  莺莺小姐道：“祝愿堂中娘亲身体安康。”

  红娘道：“是啊，老夫人尚还在世，应该要祝上一祝的。”

  莺莺小姐听红娘谈起母亲，不由轻声道：“娘亲精力充沛，没事找事，还有精力赖婚，身体棒得很，何必去多此一举的祝愿？！”

  红娘闻言，心想小姐说的没错，老夫人吃饱了没事做，倒忘恩负义的寻出赖婚的事情，现在弄得张秀才和小姐这般的恓惶，的确是没必要祝了，于是又不甘心的问道：“那第三炷香呢？”

  莺莺小姐道：“第三炷香是祝姻缘，我方才已然说过，事情既然不成，烧香拜月又有何用？”

  红娘道：“小姐这就不对了。红娘我是知道小姐此刻有满腹委屈，无法向旁人诉说。但心事闷在肚子里，是要憋出病的，倒不如向月神倾诉一番，小姐心中也会好受一些，就算是排毒了！”

  “况且事情还没有彻底失败，怎么能说是不成呢？说不定小姐去求求月神，就突然出现转机了呢。”

  莺莺小姐闻言，觉得红娘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自己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向月神说一说心中的烦恼，倒也可以自我宽慰一下，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绣楼窗前烧一炷香吧。”

  红娘闻言，不由心中一颤：啊哟，好我的小姐哩，你这明摆着还是不想下楼啊，那这香烧不烧都没有任何意义啊！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带你出去！

  想到这里，红娘大脑急转，遂微笑开口道：“小姐啊，这当然不妥，咱们既然是要烧香拜月，就一定要心怀虔诚，绣楼上是在房中，虽然也有月光洒进来，但小姐却不是真正在月下。”

  “另外，这楼阁之上，多为木质器具，若是不慎引发火灾，那麻烦可就大了！”

  “咱们还是到花园里去吧！”

  莺莺小姐见红娘今日一力撺掇，非要自己去后花园中烧香，心想：也好，在绣楼中闷了几天，心如寒潭，出去散散心也好！

  这小丫头待我不错，我也不能太扫了她的兴……

  想到这里，不由轻声道：“好吧，就依你，去后花园里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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