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患得患失

莺莺小姐巴不得赶紧走，她知道张君瑞在花园隔壁，已然等得心急火燎了。但又不想让红娘看出自己的焦急，于是就装出一脸平淡的样子，随口说道：“红娘啊，夜色已深，我想还是不去了吧！”

  红娘闻言，不由心道：嘿，你瞧，她又开始装模做样，口是心非了，于是道：“现在不去花园，我们又能干什么呢？”

  莺莺小姐道：“你还是去睡吧！”

  她心里想着，红娘若去睡了，自己就可以独自悄悄溜出去和张郎相会了，神不知鬼不觉。

  红娘闻言，不由心道：你这是要安排我去睡，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啊？

  那我可不放心，万一你俩把持不住，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向老夫人交代，要去还是一起去吧。

  到了地方，至于她如何与张相公相会的事情，我随机应变就好。

  心中打定了主意，于是说道：“小姐啊，绣楼里很是闷热，我就是去睡也睡不着，还是随你去花园里乘凉烧香，一举两得！”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心道：别说两得了，就是一得没有我也是要去的，但是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于是故作迟疑道：“这个嘛……”

  红娘闻言道：“咱们如果不去，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真是天大的罪过啊！”

  莺莺小姐道：“好吧，既然你非要去，看在你这小丫头的份上，我就勉强去一回吧！”

  红娘闻言，气得差点跳脚，心道：嘿，你自己都急的要跳墙了，还说是我非要去。你去找情郎私会，还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像私会的是我一般，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为了能暗中相助张相公，红娘我也认了。

  想到这里，于是说道：“多谢小姐！”

  两人商量妥当，于是红娘取了绿纱灯，拿了蜡烛香具，莺莺小姐拿了一个精致的鸳鸯戏水团扇，一方雪白的汗巾。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缓缓下楼来了。

  两人踽踽而行，到了后花园中，莺莺小姐遥遥地望了一眼被月光照耀得亮如白昼的花墙，心中如小鹿乱撞。她担心张君瑞会迫不及待地从花墙翻越而来，如果到了那时，红娘在侧，根本就没法解释！

  莺莺小姐的心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一边走一边想：“这张郎也太性急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翻花墙呢？这不是让人难堪吗？”她又想起了自己对张君瑞的承诺，心中又有些甜蜜。她想：“如果张郎真的翻墙而来，我该怎么办呢？”

  她一路上脑海中都在盘算着，如何应付可能发生的难堪场面。

  其实，莺莺小姐也是杞人忧天，她也不好好想想，便门都没开，张君瑞怎么可能过来呢？

  即便是冒冒失失的翻墙，也会观察好了再翻不是？

  她尽可能的走在红娘前面，心中想着：万一张郎已经进了花园，我在前面，就会率先看到他，我就向他使个眼色，打个手势，让他先在一边藏好，等我想办法调开红娘以后，他再出来相会。

  又一想：不行，走在前边更危险，我若向他使眼色，在这朦胧的月光下，万一他没看到，直接走过来抱我，我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还是躲在后面好。如果张郎冒冒失失冲过来，前面有红娘，我还可以躲避一番。

  她一路上患得患失，忽前忽后，徘徊不定。红娘看在眼里，不由心道：哎哟，我的小姐哟，到了现在，你还在弄虚作假，你走前面，是想给张相公打手势，不让他看到我；你走在后面，是怕万一张相公情不自禁，跳出来抱你，你还可以拿我当挡箭牌，自己拔腿就跑。

  你这如意算盘打的，整个河中府都听见了。

  我且不作声，看看你如何应对吧！

  莺莺小姐和红娘走在花园里的小路上，衣裙的窸窣声和脚步声，刹时惊起了碧绿池塘里沉睡的鸳鸯，一对对发出扑呲呲的声响。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为这美丽的夜晚奏响的一曲优美的旋律。莺莺小姐一听，不由吓了一大跳：啊哟，莫不是张郎从哪儿冒出来了？她的心中一阵狂跳，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定睛一看，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池塘里的一对对鸳鸯在缓缓游动，这才堪堪放下心来，放慢了脚步缓缓继续前行。

  可是，走了不一会儿，只听得“哇”的一声，将莺莺小姐又吓了一跳，她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一看原来是大树树冠里的几只栖鸦被两人给惊飞了。它们拍打着翅膀，仿佛是在抗议着两人的惊扰。

  此刻的莺莺小姐，心慌意乱，脚上的金莲踩坏了牡丹叶儿，头上的羊脂玉钗环勾住了茶树架。凉夜里的露水，自花茎青苔浸出，湿透了她的白绸袜。

  莺莺小姐的心情犹如这夜晚的露水一般冰凉。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悄悄地拉扯着她的心脏。

  红娘将今晚的香案，设在了离便门不远的假山杨柳边上，对面就是棋亭。亭子里有一张汉白玉铸就的案桌，上面泾渭分明地刻着围棋盘，旁边放着棋筒，棋桌的四周有四只鼓凳，正好可以坐下休息。棋盘上的棋子，犹如天上的繁星般密密麻麻，又如整装待发的士兵般整齐排列。汉白玉案桌则似一位沉思的老者，庄重而又神秘。在月光的映照下，棋子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仿佛在邀请人们来一场思维的对决。而鼓凳则像忠诚的卫兵，默默地守护着这思维的战场。

  红娘陪小姐烧香拜月后，开口说道：“小姐，拜月完毕，咱们不妨到对面的棋亭里去歇歇脚。今晚花园里萤火虫很多，红娘我去捉几只来玩玩，小姐你看如何？”

  莺莺小姐心道：这小机灵鬼真有眼力见，我正想怎么让你走远呢！

  她环顾四周，就见果然星星点点的有不少萤火虫，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宇宙中的小精灵在跳舞，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很是好玩。于是说道：“红娘，夜深露重，园子里湿滑，你小心点，别摔倒了！”

  说完，心急火燎的独自走向棋亭，在鼓凳上坐下后，双手托腮，开始暗暗策划，该如何去开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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