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我偏爱这人间的荒芜
嗡嗡嗡！！！
上千道蓝光从巨大的环形石门中射出，如漫天散星，辉煌而璀璨，只是……去时尚有万千人，归来却不足一成。
如此凄凉之景，纵是仙人，也不免长叹一声，便归于寥寥荒野，散作一缕夜风，融于夜色。
待所有人都被传送出来后，不知谁先起了个头，朝逐渐崩碎的石门缓缓一拜，而后众人紧随其后。
“愿诸位道友，泉下得以安宁！”
在寥落寂静的废墟之上，洪亮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甚至盖过了天地间轰鸣的雷声。
“道友，来世再见！”
“前辈，一路走好。”
“小子，你的剑，老夫记住了。”
“……”
与这些魂归高天的道友告别之后，众人也各自离去，化作数道耀眼的流星，消失在天际。
……
无疆帝城，南阳区。
历经风霜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几道身影走入院子之中，哪怕已经过了一整天，此地仍残留着一股酒香。
薛竹涴带着几人进了屋子，招呼着其他三人坐下，自己则是去了后院，捞出一条肥美的灵鱼。
顾盛酩刚刚点亮灵灯，回头就见到这一幕，有些意外地问道：
“你竟然会做饭？”
“酸菜鱼，和我哥学的。”
薛竹涴笑着回了一声，便朝厨房走去，萧唯忘和墨染言说了句什么，也跟着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响声，沉闷又有些清脆，听得出来，此人手艺不错。
顾盛酩好奇地走到门边，就看到萧唯忘一本正经地切着土瓜，还不忘用灵气在身上凝聚一层薄膜，防止沾染秽物。
“萧大少爷还会做饭？”
萧唯忘抬眸看了眼他，笑道：“顾盛酩，在你眼中，大少爷是不是都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形象？”
“这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这时，薛竹涴拿起一盆新买的灵菜，将其塞到顾盛酩手中，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位无所事事的顾大爷，劳烦你去洗个菜，发挥一下你水灵根的作用。”
“……”
顾盛酩默默接过那盆菜，途径客厅时，看到墨染言正拿着一枚玉符雕刻，不免好奇问道：
“这是在干嘛？”
“这个啊……”墨染言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厨房的某人，给他传音道：
“我哥生辰快到了，我想给他弄个护身符，里面存储了一招完整的千风入怀，遇到危险能够自主激发。”
看着玉符上复杂的微小符纹，顾盛酩心念一动，认真地问道：
“能教我吗？”
“可以。”
两人交谈间，厨房内忽然探出一张帅脸，给墨染言吓了一激灵，仓促地收起手中的东西。
萧唯忘见他神色有些慌乱，狐疑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
“行，你去巷子口买一包盐回来，就我们来的时候见到的那家杂货铺，你也知道顾盛酩会迷路。”
“好！”
说完，墨染言已经飞奔出门，转眼间就消失在视线中。
“……”
顾盛酩笑着摇了摇头，端着那盆菜走到院子里，运转灵气凝聚出一团干净的水球，哗啦一下扔到盆里，便蹲下来开始洗菜，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诨曲。
片刻后，他端起那盆洗好的菜，朝厨房走去，刚进门就看到薛竹涴抛起一堆不认识的东西，手中菜刀一转就将其切成碎末。
最后，薛竹涴还潇洒地将菜刀砍在砧板上，她转身接过顾盛酩手中的木盆，又说道：
“顾大爷，烧火，温度低着点，别把我的锅烧穿了。”
这时，墨染言也拿着一个纸袋回来了，他将那袋盐放到刻着阵法的灶台上，好奇地站在一旁观望。
就这样，不大不小的厨房内，四个年轻人忙得不亦乐乎，有人拌嘴，有人偷食材投喂兄长。
黄色的火焰映照在顾盛酩眼中，他坐在矮矮的木凳上，单手托腮，嘴角轻轻勾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哪怕过了几百年，等他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依旧会露出一抹笑容。
……
待到夜深，四人坐在院子里，吃着可口的菜肴，享受着清凉的晚风，说着曾经的趣事，讲着以后的打算。
轮到顾盛酩时，他只是淡淡一笑，眼中倒映着几人的身影，轻声说道：
“我打算去四处游历，现在该处理的事都处理了，也该放松个十几年，好好看一看这个盛世。”
“至于修行的事，我的大道与你们不同，不需要不停的争斗与厮杀，我只需看一看万里山河便已足矣。”
薛竹涴端起酒杯，轻饮一口，龇牙咧嘴道：“该说不说，逍遥大道还是轻松的，但只是肉身上比我们轻松。”
“那你下一站准备去哪？”
墨染言说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萧唯忘碗中，后者此时神情恍惚，已经不会主动夹菜了。
看到萧唯忘那表情，顾盛酩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
“我曾在天海州得知一些有关梦师兄的消息，打算先去云梦天看看。”
“云梦天……我听说那里已经成了不死天城的管辖地，你确定要去？”薛竹涴皱了皱眉，严肃地看向他。
“嗯，正好我和不死天城还有一段未了的因果，此去顺便了却此事。”
“行，小心为上。”
……
不知不觉中，天渐渐亮了，醉酒的人已经醒了，尚未喝醉的人也不喝了，正如这场相聚一样，也该到了离别之时。
天边泛起一片鱼肚白，几只庞大的天穹兽从虚空中飞出来，发出类似于巨鲸的鸣叫，停在天际。
见此，墨染言和萧唯忘缓缓起身，朝顾盛酩和薛竹涴拱了拱手，说道：
“二位，我们该走了，天地茫茫，有缘再见！”
说完，两人飞向高空，朝为首的那头天穹兽飞去，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成了天穹兽身上微不足道的旅人。
看着这一幕，顾盛酩轻叹一声，端起桌角的酒坛，起身朝薛竹涴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师姐，我也该走了。”
“嗯，走吧，我送送你。”
“好。”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远空出现了一头庞大的赤龙，对方正朝这边飞来。
看到那头雄伟的赤龙，薛竹涴不免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道：
“那是……赤明？”
“嗯。”
微弱的晨风撩起顾盛酩的长发，他露出一抹笑容，缓缓抬起手，接住了一片风带来的落叶，轻声说道：
“世人常言，离别总多愁，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离别，是为了在顶峰再次相遇，所以……”
“我偏爱这人间的荒芜，也偏爱晚秋的落叶，只为……下一次重逢。”
嗡……
一缕带着桃花香的清风轻轻拂过薛竹涴的脸庞，等她再次睁开眼时，身前的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片落叶翻飞着朝她飞来。
她走上前，接住那片落叶，抬头看着翱翔于高空的赤龙，直到对方消失在天际，才收回目光。
“是啊，人间荒芜，众生渺渺，何愁没有重逢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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