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楚荷消陨

"诶呦喂我的祖宗，你刚醒就不要说那么多的话，怎么气血翻涌的如此厉害，遇到什么让你激动的事情了？"欧阳霖手忙脚乱的给他擦嘴把脉。

  手指一刻不停的感受祁怃虚弱的脉搏跳动，眉头紧皱着看他苍白的脸。

  祁怃听到这句话顺势低下头咳嗽，掩饰住眼底的紧张神色，成功将欧阳霖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你都说了些什么，怎么每个人出去情绪都那么低落?"欧阳霖点了祁怃身上的几个穴位，疑惑的问。

  "我还能活几个月?"祁怃没有看他，垂着眸子问道。

  欧阳霖忙乱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又很快忙碌起来，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说："可能好多个月吧。"

  "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喝过你给我准备的药，这是我第八次动用内力，据我计算我还有三个月，对吧。"祁怃这才抬起头来，他的面容才是真的风轻云淡，一双赤诚又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直直望着欧阳霖。

  他的手彻底顿住了，再也无法挪动半分，僵硬的抬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一次都没喝过?"

  祁怃轻轻的点头让欧阳霖更加崩溃。

  "为什么？一次都不喝?我怕你觉得汤药苦口，特给你改成了味甘的药丸，月月写信问你，你当如何，为什么不能活?"欧阳霖眼睛瞬间红肿了。

  祁怃是他第一个好友，在他还未成名的时候就与他交好交心，帮他把山庄建立起来，将他的名声宣扬出去，又在他失落愤懑于天下的时候亲手创立防御阵满足他的小小阴暗心态。

  哪怕他昭告天下一年只接受三位病人，但他也有抽出一段时间乔装打扮，分文不收的救助百姓。

  世人总是无知又后知后觉。

  在他慷慨的变成救世神医，菩萨转世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了无知的一面，阴暗的一面，将活菩萨拉下神坛。

  "我跟荷姐姐一样，生的意志不高了，阿霖。"祁怃淡淡的说。

  "楚荷跟你不一样，她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她……"欧阳霖语无伦次的又苍白的解释。

  "荷姐姐，她是心疾，世人造就的，你的信徒们造就的，阿霖。"

  欧阳霖颓然的低着头，双手微微发颤，漫天苦涩漫上心头。

  楚荷，是一直陪着他，从籍籍无名到万千仰仗，还没陪他看到盛世，就香消玉殒的女人，他一辈子的爱人。

  他当时年轻气盛，一手医术几乎无人能敌，众人吹捧让他的地位水涨船高，有人仰仗他的医术，有人嫉妒他的地位。

  他身边是一直都有楚荷，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楚荷，现在没有了，那些人把攻击目标转移到楚荷身上的时候，欧阳霖才发现，自己身边那个说好一直陪伴到老的人，已经快要如昙花一现般枯萎了。

  楚荷有心疾，他现在才知道，他身为天下第一神医，那时候才知道，他救了万千人之后，救不下自己最爱的人。

  他站在云端，看不清那些罪恶的脸，在他身边围绕的都是夸奖赞叹，当他想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楚荷了，他拨开云雾看见，那些人一刀一刀扎在楚荷身上，唾沫星子已然要淹死她。

  欧阳霖才从云端清醒下来，不是没人怨他恨他，而是那些恶意都被楚荷抵挡了，那些发了疯的无理由咒骂。

  被鸡血扑洒的门窗，贴满恶言恶语的信函，都在他睁开眼之前，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让他看见。

  满目猩红时时刻刻出现在眼前，起早贪黑只为了给欧阳霖一个安静友好的环境。

  楚荷死的那天，她最爱的白裙子被血染红了，不住的咳嗽，还笑着拂去他的眼泪，一句一句叮嘱他的生活，要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找个更好的人。

  她的笑着走的。

  之后欧阳霖就宣布封闭山庄，一年只接待三位患者，虽然会隐姓埋名下山救治百姓，但不会以神医的身份，他对这世间还存在着几丝厌烦。

  "阿昇，楚荷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你也出事了。"欧阳霖握住祁怃的手，颤抖着带着他的情绪一同宣泄而出。

  "人各有命，我还能活多久呢？"祁怃缓缓的眨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最多两月。"

  "够了。"

  "回去吧，该回去了。"

  辰国都城内，突然多了许多庄严肃穆的士兵，每天宵禁的时间也提前了，商贩摊贩开门的时间也在减少，整个都城人心惶惶。

  "父皇，儿臣无能，未能请到秦家军。"陈衿音恭敬的跪在大殿中央，眼神并未落在面前的帝王上，而是直直的盯着地板。

  皇帝即使上了年纪，俊郎还是在的，颜色模辨的眸子里默默蕴藏着什么，龙袍下手掌上的青筋暴起，案桌上摆着一封密函。

  "音儿，此行有何感想？"

  "回禀父皇，儿臣遇到了一些很有趣又很有责任心的人，只是此行并未寻到秦家人，还请父皇责罚。"陈衿音恭敬的弯腰作揖，俯下身子。

  皇帝没有说话，沉沉的望着大殿之中的公主，他最出色的唯一的女儿，方才看过的密函仿佛刀尖扎肉死死印在脑海里。

  "大军悄无声息的压境，众大臣，纷纷上奏，要你和亲。"皇帝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

  陈衿音心中秃然抖了一下，紧紧咬住的后槽牙昭示着她的森然，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脊背只是更加僵硬了。

  "音儿，我知你这些年一直温养着你的军队，还隐姓埋名当过草根将军，去吧，我的孩子，带着你的兵，杀出去。"

  皇帝一字一句都如滚烫流星砸入陈衿音心间，她猛的抬起头的一瞬间，眼泪早已决堤而下，眼泪模糊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幼时将她高高举起的父亲。

  只属于她的父亲，不是全天下的帝王。

  "来人，传朕旨意，封韫音公主为银欣大将军，休整半月，出兵西域。"

  威严又温暖的声音在陈衿音耳边一直回响着，像寺庙里的金钟，一下又一下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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