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亲迎
犹豫一二,姜梒伸手去接,刚握住酒葫芦,魏策突然松手,迅速反手攥住她的手腕。
用力就要往外拉她。
姜梒不防,被拽倾身子,反应过来另一只手重重撑上轿厢。
红盖头四角的穗状垂珠,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听着里面的动静,魏策脸上笑灿烂无比。
“夫人小心。”
带着笑的道歉,在姜梒听来有些刺耳。
魏策松手,轿帘重新遮住外面的世界。
姜梒暗松一口气,拔掉塞子闻了闻,一手扶着头顶沉甸甸的冠,一手持酒葫芦,仰头饮尽。
悬而未落的轿子,继续前行,规律地晃动。
姜梒挑开盖头一角,透过随风摇曳的帘布,隐隐约约看见,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身披大红色锦绣锦袍。
头戴金冠,意气风发。
天空中聚集大片铅灰色的云,不一会儿便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今年的雪,比往年早一些。
姜梒这样想着。
正好经过一岔路口,人群中突然出现褚家的马车,打帘张望的正是世子妃季韫卿,在她身边坐着的是蓄起短胡须的褚丞。
似有感应般,褚丞望过来。
姜梒猝然收手,盖头顿时落下,随着珠子间的碰撞,遮住了她的脸庞。
褚丞的目光随意扫过,乏味地收回。
秦蓁蓁的嫁妆丰厚,放眼望去红绸如波,蜿蜒曲折,遥无尽头。
声势浩大,比当年的顺安国公府郡主出嫁,还要奢华隆重。
目送花轿远去,季韫卿若有所思地说:“依制,魏国公娶秦家那个老姑娘,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吧?”
“似有逾制之嫌?”
她转头看向褚丞,见他闭目养神,没有回答。
略有失望地放下帘子,轻抚圆鼓鼓的腹部,试探地问:“夫君可是不适?要不妾身派人代送贺礼。”
褚丞睁开疲惫的眼皮,大掌从她腿上安抚地拍了拍。
“无碍,叫夫人担心了。近来应酬较多,事务堆积案头,疏忽了你和孩子们。”
季韫卿温柔笑着,主动凑上去,替他揉按太阳穴。
褚丞心窝一暖,宠溺笑着,揽过季韫卿的腰肢。
深深一吻。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
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穿街而过,走了许久,终于到达镇国公府门前。
姜梒宿醉头疼,一路地颠簸,整个人晕晕乎乎,浑身不适。
轿子稳稳落下,姜梒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喉间的恶心。
长长舒了一口气。
魏策下马。
李封云端着,摆放三支弓箭的红色托盘上前。
递上弓,呈上箭。
礼生高呼:“新妇花轿到!新郎三箭定乾坤。”
“一箭敬天,得祖宗庇佑。”
“二箭射地,孝顺父母,携手与共。”
“三箭落轿门,祛除邪气,一生平安!”
魏策稳步立定,双手持弓,接连射出去两支箭。
到第三支时,他粗粝的手,握紧弓箭。微眯着眼,顺着箭头瞄准轿子中央。
李封云顿时察觉魏策的意图,焦急地小声提醒:“秦小姐可不会武,接不住将军射出去的箭。将军慎重!”
话音刚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魏策手中的箭,已势如破竹,飞快朝花轿冲去。
刺耳的破空声后,绑着红绸的箭矢,插进轿头三寸。
众人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四周的雪落声,瞬间被放大。
箭风激起轿帘,里面的姜梒毫无防备,被箭势震地往后倒去。
她本能地伸手撑住,这才没有使盖头滑落。
礼生没见过这等场面,磕巴几句才圆回来。
魏策接过喜婆递来的一头绸布,若无其事地等着新妇,牵过另一头走出来。
喜婆终于搀扶着她走出来,感受到新妇身形不稳,脸上笑容不减,心里替她担忧。
这姑娘,怕是被魏国公的阵仗吓到了。身子都软了几分。
一见风,姜梒头疼欲裂。
想起中途曾一口喝光魏策的酒,心下懊悔。
到跨过火盆后,姜梒浑身的力量,全部依托在喜婆身上。
大冷的天,累的喜婆汗涔涔。
就这样,魏策负手拽着红绸,拉着步履缓慢的姜梒。
许久后,才走进喜堂。
一拜天地时。
姜梒跪下身形不稳,险些栽倒。
二拜高堂时。
她吃力起身,一把握住魏策的胳膊。
喜婆脸上的笑容僵硬,眉角快速抽搐一下。忙扶起新妇。
夫妻对拜时,魏策和她同时低首。
新妇盖头上的垂珠,在他眼下晃动。
礼生高唱,“礼成!”
魏策大臂伸过来,一把将新妇打横抱起。
阔步往新房方向走着。
旁人见状吩咐嬉笑着起哄。喜婆忙擦脸上的汗,边呼不合礼仪,边追上去。
中门处,褚丞夫妇姗姗来迟,只看见一道新婚夫妇离开的背影。
新房内。
魏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边。
姜梒不知所措地拉紧盖头。
路上,魏策将她抱在怀中,呼吸声粗重有力,连胸膛里心脏突突跳动声,都能听得清楚。
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姜梒被魏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所招惹,她的脸滚烫,红若火烧。
沉寂的时间里,像是被无限延长,感官亦灵敏起来。
透过厚重的盖头,她似是感受到魏策胸膛起伏,和那炽热的眼神。
魏策就那样站在她面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并不是因为累,而是心里莫名生出了紧张之情。
几次试探,心里确认了多次,可就是心慌气短,生怕揭开这个盖头后,见到的不是心心念念之人。
他犹豫了……
一遍一遍仔细打量着新妇这身衣裳,确认无疑是自己亲选的那件。
还是放心不下。
终于!
喜婆同一众侍女赶了上来。
轮到魏策喜秤挑落新妇盖头,喜婆笑意盈盈,刚上前一步。
就听见魏策说:“剩下的礼,等我入洞房时再补。尔等便都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头一回见这种情况。
又想到是镇国公,就也见怪不怪。草草说了几句吉祥话,一行人就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净了,他才继续道:“若累了就休息会儿,若饿了,桌子上有点心……我需得出去宴客,回来的会晚一些。”
吩咐完,魏策就走了。
房门再次合上,姜梒松了一口气,无力地瘫软在床。
夜幕降临,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味道,地上落了一层薄雪。廊下、院中布置的红绸,在雪花的映衬下,更加鲜艳迷人。
漫长的等待中,姜梒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彻底清醒过来,还是因为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跟在身后的人群,被他打发回去。
新房门外,魏策站定,收敛起面上的笑容,正衣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吱呀~”
门被推开,他迈进去,回身关好房门。
一步一步走到喜床前,身形稳定如钟,没有一丝醉酒的软态。
“该喝合卺酒了。”
魏策俯身将一杯酒塞进她手中。
姜梒斜倚在厚厚锦被上,红盖头遮面,被魏策钳制住臂膀,大力拉坐起。
清醒的姜梒,手指无力地捏着酒杯,晃出来的酒水,洒湿了她半个手背。
“夫人可是不适?”
魏策挨着她坐下,关切地问。
姜梒摇头,视线向下,看见杯中酒酿已所剩无几。
魏策得到回答,一手攥住姜梒持酒的手腕,另一只手相交而过。
他俯首饮尽,姜梒犹豫片刻,将酒杯伸进盖头里浅浅呡了口。
魏策接过酒杯,随意放到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举杯共饮合卺酒,琴瑟和鸣到白头。”
他停顿一瞬,语气渐渐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现在,我要掀开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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