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初心
马车在观心寺门前停下。
观心寺里来来往往的香客比较多，岁安与蒋进便分头寻找。
岁安沿着大殿西面一路往下找，可都没看到裴秀英的身影，正巧一个圆头虎脑的小沙弥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过来，岁安便上前询问一番。
小沙弥歪着头想了想，“哦，你说的是那个奇怪的女施主吧，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跪在佛祖面前不肯起来，本来我们这里是不能留香客在这里过夜的，但方丈说她心有所惑，待她想清楚后自会离去，便没赶她走。”
岁安面上一喜，“那她现在在何处，你能带我过去找她吗？”
“你跟我过走吧。”
小沙弥在前面引路，绕过正殿后，在一处偏殿前停下脚步，指了指里面，“她就在里面，我还有功课要做，就先走了。”
“哎，等等！”岁安掏出一包栗子糖塞到他手里，“这个你拿回去吃。”
小沙弥看着手里的栗子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想了想还是将东西给递了回去，“出家人不能收人东西，女施主还是收回去吧。”
岁安忽然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小沙弥虽然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听话的没有出声。
过了片刻，浑厚而响亮的钟声响起，惊得屋檐上的鸟儿都纷纷飞了起来。
小沙弥暗叫了一声不好，随后拔腿就往正殿的方向跑。
岁安看着那个呆萌的小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扬起唇角笑了笑，抬脚进了偏殿。
进去后便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莫名的让人有种心境平和的感觉，殿中间摆着三尊法相森严的佛像，而裴秀英便跪在底下的蒲团，神情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岁安提起裙摆，在她身旁的位置跪下，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三拜。
裴秀英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你怎么来了？”
岁安嗔道：“你还说呢，不声不响跑出来这么久，把大家都给吓坏了。”
顿了顿，岁安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有什么事说出来便好，莫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裴秀笑了笑：“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来这里待一待静静心，你们莫不是以为我自寻短见了吧？”
岁安认真问道：“那你可想通了？”
裴秀英沉吟了片刻，“仔细想想这一切其实是我庸人自扰，从前我总盼着闻礼有天能金榜题名，这样我也好在家人面前扬眉吐气一回，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可我似乎从没问过闻礼的想法，到头来不仅弄得里外不是人，还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你说我这般是不是咎由自取？”
往日里事事要强的裴秀英，此刻却意志消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岁安想了想，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说起来，我在济州城遇到了件有趣的事情，你看看这个。”
裴秀英接过那个四不像的泥人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是什么东西，跟小孩子玩的泥巴似的。”
岁安解释道：“有次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个捏泥人的摊子，我一时好奇便想着自己捏个东西玩玩，一开始我想捏个孙悟空，但是捏了一半，又想捏个白龙马，可捏到最后我还是觉得孙悟空比较好，于是便成了这四不像的样子。”
“你说若我一开始便想好捏孙悟空，那这泥人是不是早就捏成了？”
裴秀英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泥人，脑中蓦地闪过在裴府花园的那个夏日。
那意气风发的少年看见她被府中嫡姐妹联手欺负时，忍不住站出来为她出头，还说日后她是他萧闻礼的妻子，任何人敢欺负她他都不会放过。
可当众人走了之后，却又脸色羞红，连跟自己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当时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人便是打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虽然两人只见过寥寥几面，但她一早便听说萧闻礼文采斐然，被人称为端方君子的事情，这婚事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高攀了他。
而今日又正巧被他瞧见自己泼辣的一面，裴秀英觉得与其日后过门遭人嫌弃后被休，还不如自己做决定。
“萧大公子家世尊显，而我乃一介庶女，论长相，女红，礼仪皆比不上嫡姐她们，更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你若想悔婚我也不会怪你的。”
萧闻礼却急了，拦住了她的去路。
“从前我确实设想过，我那指腹为婚的的妻子即便不是贤良淑德，也是秀外慧中，可直到见了你之后，我忽然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正是我…我喜欢的模样。”
你这样挺好的，正是我喜欢的模样，从那天起裴秀英再也忘不了这个少年。
即便萧家遭难，被抄了家，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变成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人，她也要力排众难跑来找他。
她喜欢的从来只是他这个人，而不是那些镶金边的身份啊。
可自己被这些红尘中的纷纷扰扰给迷失了心境，竟差点忘了自己的初心。
想到这，裴秀英释然一笑，站起身，“行了，咱们回去吧！”
岁安也跟着站起身，“哎，你把那泥人还给我！”
裴秀英将泥人收进怀里，“你这好不容易去趟济州城，回来就给我带这么个玩意，你还好意思要回去？”
“行了行了，给你便是了，这次回来的急，回头给你补份礼物总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出寺庙，蒋进老远便看到她们，心里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连忙牵着马车上前。
“姑奶奶，你可总算是出来了，我还想着这都到月底了，你莫不是为了不想给我们发月银，而故意躲起来了吧？”
裴秀英啧地一声，“只要你们好好干，我们两个东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好了，这太阳都要下山了，赶紧走吧！”
“得嘞！”蒋进马鞭一甩，高高兴兴地驾着马车下山了。
待回到一点红，裴秀英一进后院，两道身影便扑了上来。
罗酥抹着眼泪道：“秀英姐，你可吓死我了！”
“你说说你，跑出去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大家会担心的吗？”崔澜锦顿了顿，语气软下来道：“身上可有哪里受伤吗？”
裴秀英揽过两人的肩膀，安抚道：“好了，我没事，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们担心的，下次不会了！”
崔澜锦眨了眨泛红在眼眶，“谁哭了？我可没哭！”
裴秀英只得赔着笑脸好好哄着。
这边萧闻礼听见裴秀英的声音，踉跄着跑了出来，就连掉了一只鞋子也没顾得上捡，待见到裴秀英安然无恙后，竟是喜极而泣。
裴秀英也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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