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谁要做你媳妇
许小舟被一缕阳光照醒。
翻身要动,却动不了,怀里、胳膊上被重物死死压着。
他头疼未愈,转头一看,娜仁靠在自己怀中睡的香甜,她的身体像只蜘蛛,搂得他很是紧密。
他一动,她也醒了。
一睁开眼,麦色的脸上起了一坨红晕,昨夜他动作粗鲁,拱着她,嘴唇清凉柔软,却像要吃了她似的啃咬她。
她喜欢他,他们牵过手,也拥抱过,但只是不像昨晚,她一动不敢动,被他亲了好一会儿,他才搂着她昏昏睡去。
她的嘴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有酒味,有男人的气味,身子被他死死禁锢着,难受的紧,但她的心却甜如蜜,睁着眼睛望着天边清亮亮的月亮进入梦乡。
许小舟从她身下抽出手臂,表情痛苦地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然后站起来:“你怎么在这儿?还……”
他的手指在他们身上比划着,诧异她为何在自己怀里。
娜仁又想到昨夜光景,小脸在阳光下娇俏动人,站起身,仰着头,掩饰着娇羞,问他:“哲术,我问你,你喜欢我么?“
许小舟尚未完全酒醒,到河边洗把脸,道:“喜欢,你问问这西域的男人,谁不喜欢你?“
“那你就去向我父王求亲!“娜仁在他身后道。
许小舟捧水的手一滞,又接着若无其事地洗脸,“我不是说过,等我姥姥从中原回来……“
从背后踹来一脚,他身子前扑,跌入河水中,冰凉刺骨的水瞬间让他清醒过来,他在水中扑腾,娜仁在岸边,怒气冲冲,手中握着一把剔骨尖刀。
“哲术,你今日若再找借口,我就杀了你!“
她是汗丹氏尊贵的公主,长的又漂亮,族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他,他却对她始终推三阻四,就是不向她阿爹求亲。
他口中的孟姥姥去中原两年多了,谁知道还回不回来,他姥姥始终不回,他就一直不娶她么?
许小舟踩着河水,全身打着冷颤,刚要说些什么,腿一抽筋,人咕嘟咕嘟往河中坠去,眼看淹没了头顶,娜仁这才慌了神,抽出腰中金鞭将他卷了上来。
许小舟像鱼一样吐出许多水,喘着气脱掉湿漉漉的衣服,披了一件她的皮氅,裸着的胸膛着还挂着水珠,黑发贴在脸上,俊秀的脸上有一丝邪狂,一团火在他细长的桃花眼中酝酿,抬眼看着她,抬起一只手指,指向她。
“娜仁,我哲术今儿在这儿把话撂下,别逼我,老子最烦人逼我,老子喜欢你是一码事,娶谁当媳妇儿还没想过,我姥姥抚养我长大,怎么着也要她老人家点头,如今她音信全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事儿能不能别再提了!“
他的身材修长又强壮,一扬胳膊,能看到肌肉跟着动,族里的那些男人也常常赤着膀子,肌肉块头大的像石头,比他孔武十倍,可没人像他这么让她脸红心跳。
他一向笑嘻嘻的,嬉皮笑脸,最是随性,从没恼过,此时他的一番话让她又喜欢又惊惧,一时间眼眶一红,眼泪如珍珠落下:“你这么凶做什么?谁稀罕嫁你么?要不是昨晚、昨晚你对我那样……“
“哪样?“许小舟后退一大步,裹紧袍子:“咱俩……”
娜仁点点头。
郑宝儿一行人到了楼兰时,沙漠蝗虫已经往北迁移,被摧残过的楼兰人民被迫迁出了原来的绿洲,将家安在沙漠边缘。
这次天灾,本就人口稀少的百姓,又饿死了一半还多,或许过不了这个冬天,楼兰部落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郑宝儿从中原带来的一车粮食,分发下去后,也仅够数日,幸亏还有珠宝财物,这些宝物不是凡品,拿去与其他部落交换,大受欢迎。
换回来的牛羊、食物堆放在库房中,她才舒了一口气。
楼兰人民能撑下去了。
露珂望着小山般的食物,好半天才转过身,从脖子中取下一个坠子,道:“宝儿,我没有什么能感谢你的,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是我阿娘留给我的,今日我把它给你,往后郑宝儿就是我的亲人。“
楼兰之前常驻扎的绿洲,被蝗虫啃食的面目全非,一片荒芜,但这里离孔雀河最近,引渠最是便利。
她们常常天还未亮就出发,找了几十名身强力壮的壮士做帮手,先是建了灵渠,但因为风沙大,气候干燥,按照中原的法子来修,并不能成功。
郑宝儿连着研究了两晚上楼兰的地形图制,终于想出修坝井的法子,那些壮士挖了上百个深坑,别说一滴水,就连潮湿的沙土地都没见到,私下里议论着露珂公主带来的这个女人,莫非是疯了,想在沙漠地下找水?
但他们也不敢懈怠,露珂公主亲自监工,她可是一个火爆脾气,稍有懈怠就要挥鞭子。
再者,他们干一天,就有一天的奖赏,所以即使不抱任何希望,仍是十分卖力。
当地下水缓缓流进蓄水池时,那些壮士不敢置信地望着那珍珠般的水珠,匍匐在地上,感谢天神,感谢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子。
郑宝儿戴金色短面具,自称安宁,一连为楼兰解决两个生存的大问题,上至国王,下至百姓,都尊称她一声安宁夫人。
在最酷热的夏暑来临前,楼兰又迁回了被沙漠环绕的绿洲。
郑宝儿说服那些靠放牧为生的百姓,屯田种地,还教女人们在毛皮上刺绣,缝制出样式好看又实用的衣物,连小皮靴也都要修上西域特有的东西,红柳、芨芨草、沙丘、骆驼、落日……这些东西用细密又鲜艳的丝线绣出来后,活灵活现,煞是好看。
过去楼兰人与各国过往的商人打交道,多处于劣势,上好的皮草、牛羊肉、草编制品大都是贱卖出去。
有些蛮横之人甚至直接明抢过去,楼兰王怯懦,遇到纠纷,总是赔礼道歉了事,更遑论为百姓出头。
郑宝儿让张天力训练了一队侍卫,教他们中原功夫,如何擒拿,如何过招,虽是几式,对付那些商人倒是绰绰有余。
楼兰的小贩全都集中在一起售卖,他们的身后站着一排壮汉,从此再无人敢随意欺辱楼兰百姓。
最重要的是,商人本就重利,楼兰货不论在西域还是在别国都畅销。
他们的马奶酒加了有旁的东西,调制出来特别好喝,他们的皮货精巧别致,看一眼都会被吸引……因而常常供不应求,所以这些商人需要货时,还常常要与楼兰小贩攀上交情,提请预订下,或者加价购买。
在茶尔市,新开了一家茶肆,颇有中原的风韵,去喝过茶的中原商人却说:“比起在中原的茶肆还要有趣。”
这茶,光水都分好多种,天琅山上的雪水、草原上青草上的露珠、或加花瓣或加药草或冰镇的茶,不同的茶用不同的茶杯,喝茶时有身穿艳丽服装的女子弹琵琶,唱曲儿,真真是一个雅致的去处。
一时间,西域各部都以来茶尔市这家茶肆饮茶为乐事。
那日,郑宝儿在茶肆二楼的房间里研究新茶,从窗户处看到一个骑白马的玄衣男子在门前驻足。
她心头一惊,那是朱长琮。
他比之以前更瘦了些,嘴唇紧抿着,神情清冷如冰,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他下马后,缓步踏入茶肆。
郑宝儿往一楼张望,他要了一壶茶,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的手下远远坐在他身后,他喝下一杯茶,那里边飘着玫瑰花,绿色茶叶,红色花瓣,看上去就心情愉悦,这是茶肆的招聘茶。
但他端着那杯茶,不知想到了什么,盯着看了足足半刻钟。
郑宝儿心中惴惴不安,再次来到西域,她最怕就是遇见他。
在他发愣时,她忽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那是她幼时,见到他额娘若太妃时,下人们端上来的茶是劣质的旧茶,她忽然想起身上有一包玫瑰花,交给若太妃,放在茶杯里,说这是她发现的新吃茶法,甚是别致。
他会不会想的这些?
朱长琮放下那杯茶,问店里的侍应,“有酒么?”
郑宝儿不喝酒,但朱长琮抬眼问侍应时,那双冷漠的眼中似是有无限的哀伤,深邃的眼眸湿湿的,他随即将脸转向窗外,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她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他满是哀伤的眼睛,他声音不大,但她似乎听的很清楚:“有酒儿?有酒么?”
直至三更,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只得起身,拿起从家带来的桃花酿,她从小便跟着爹爹酿这桃花酿,却几乎未喝过。
她打开酒塞,浅喝一口,忍着苦涩咽下,又忙喝一盏茶。
露珂说桃花酿这般甘甜,可当水喝,可她怎么仍觉得难喝?
又喝一口,仍是难喝。
喝一口茶,再饮。
还是难喝,只得作罢。
不知为何,世间那么多人爱饮酒?
第二日,她昏昏沉沉来到二楼,这里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她能坐在这里独览窗下的茶尔市大街。
有时候露珂也过来,但她是公主,楼兰的生意、耕田越来越好,要处理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楼下一阵喧哗,她走至楼梯口往下看,原来是来了几个身穿轻甲的勇士,他们将闪着寒光的弯刀放在桌子上,喊着侍应快快奉茶。
他们说:“我们哲术大将军终于要迎娶娜仁公主了,咱们这次采办到一批好东西,娜仁公主一高兴,定会大大封赏我们啊哈哈哈哈……“
哲术。
哲术。
他们口中的哲术就是许小舟。
她跟着孟姥姥、许小舟来西域路上,碰见一个迎亲的队伍,唢呐声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许小舟望着喜庆的花轿,对身边的郑宝儿道:“……宝儿,你做我媳妇儿吧?“
“谁要做你媳妇儿。“郑宝儿板着脸说,心里却是莫名地跳的厉害。
他也不恼,附下身子,俊秀双目着看她,“我不管,反正我许小舟要娶郑宝儿为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这辈子都跟着你,你死我也不放过你……“
郑宝儿见他说到最后,又是胡话,轻哼一声,淡淡看他一眼,道:“许小舟,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稳重些?”
他在她身后喊:“喂,我是认真的啊。”
郑宝儿闷闷地回到自己帐内,露珂等候多时似的,一见她,就马上上去迎过来。
喜滋滋地道:“汗丹氏邀请我跟阿爹去参加他们公主的婚礼了,宝儿,要知道这是头一次汗丹氏主动找上我们呢,他们还要买我们百坛马奶酒,要不同口味的,还要我们去支一个茶摊,供那日的宾客饮茶……”
露珂叽叽喳喳说着,丝毫没有留意到已脸色大变的郑宝儿。
“宝儿,你要跟我同去,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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