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愧疚
周立尘看了眼抢救室的门，着急地问程斯念，“瑶瑶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斯念伸手去抹脸上的泪，手上没擦干的血迹蹭到她脸上。
“医生在抢救，她流了好多血，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开车途中强装的镇定彻底被撕碎，此时的程斯念整个人几乎要被愧疚感击垮。
她明明察觉的出岳瑶脸色不对劲，却没有去在意。
如果她细心点，不要把岳瑶一个人留在车子旁边，她就不会被那几个孩子撞到。
“怀孕……”周立尘如遭雷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程斯念哽咽着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她……”
周立尘跟丢了魂似的，脚下虚浮，差点要摔倒，旁边的人要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手甩开。
他抓着那个跟程斯念问话的医生问了一堆问题，医生一个头两个大地耐着性子安抚他。
程斯念站在原地，整个人抖如筛糠。
岳瑶面白如纸，流着血的样子印在她脑子里，让她想起多年前那个倒在程家别墅里的女人。
她的身下也是一滩血，还朝她伸出手苦苦哀求着。
可是她没有救她。
今天一切会重演吗？
舒桑月冷若冰霜的斥骂声，还有那个女人呜咽的求救声交替在她脑子里响起。
那片刺眼的鲜红变得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瑶瑶不能出事……
程斯洺站在旁边看着，她满目惊恐又痛苦，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直从眼眶里涌出又滚落。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从小到大的她的面容。
一开始是哭泣的，恐惧的，哀伤的。
然后是冰冷的，阴沉的。
最后是厌恶的，鄙夷的。
像这样惊慌无措的样子，多年前他见过一次。
那天因为前天大半夜回家，他一直睡到第二天白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在别墅，其实他一听到声响就悄悄从房间出来了，一直藏在楼梯拐角处冷眼旁观。
他幸灾乐祸地看着舒桑月和那个怀着他父亲孩子的女人剑拔弩张地对抗着。
甚至当那个女人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舒桑月终于干了一件好事。
替他收拾掉程裕的私生子。
他绝不可能再让程家再多一个孩子，还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正想悄然回房，程斯念却在舒桑月旁边颤颤巍巍地说要打电话救人的话。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程斯念敢当面反抗舒桑月。
下场当然是自取其辱。
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孩子，像只蚂蚁一样孱弱渺小。
舒桑月一个巴掌就能让她屈服。
程斯念捂着脸，跌坐在地，就在那个女人旁边，浑身颤抖着，一动也不敢动。
记忆中那张布满惶恐和痛苦的青涩的脸，跟此时此刻的她泪流满面的脸重叠在一起。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走到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讨厌了这个人二十年……
因为他母亲的死，因为害死他母亲的舒桑月，他无法抑制对舒桑月选中的人的厌恶。
程斯念看见眼前出现的人影，抬头看，发现是程斯洺，下意识地敛了神情，后退了几步。
泪眼婆娑，却一脸戒备。
程斯洺神情一滞，眸底一片暗沉。
又有一辆急救推车被人推着冲了过来，医生护士一直喊着“让开，让开。”
程斯念浑然不觉地站在过道中间，程斯洺眉一皱，伸手将她带到一旁，急救车刚好挨着她身边滑过。
下一刻，程斯念立刻用力将他甩开。
程劲良有些生气，“斯念，你干嘛呢，不识好歹……”
程斯洺瞥他一眼，程劲良悻悻地把话收了回去。
这时，有手机铃声响起。
——
陆宅，陆老爷子手里拿着报纸，眼睛却一直去看在厨房里的江易。
他的孙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虽然从小到大称不上娇生惯养，但是从来就没进过厨房，今天吃过午饭后，却突然让下人教他做饭。
下人被吓得不轻。
陆老爷子问他发什么癫，江易淡定地说：“增加技能。”
现在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了。
指导江易做菜的下人看着他的手指，有些担心，“少爷，你这手用不用上点药？”
那是江易刚才切土豆的时候不小心被菜刀弄伤的。
“不碍事。”他满不在乎地说。
江易看着厨房里一片狼藉，又看看锅里正在炖的牛肉，还有刚煲好的一锅粥，炒好的鸡蛋，以及……垃圾桶里被浪费掉的食材。
呃，今天学习进度还行……吧。
再练习几次就可以在斯念面前露两手了。
幻想她一脸满足吃自己做的饭，江易忍不住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给她。
电话很快就接通。
“斯念，你还在岳瑶那里吗？今晚打算几点回家？”
电话那头没说话，只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江易蹙眉，“喂……”
“江易……”听到他温柔的嗓音，程斯念瞬间溃不成军，哭了出来。
江易浑身一震，“你在哪？”
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客厅拿了车钥匙和外套，转身就往大门口走。
陆老爷子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问，人已经不见了。
“这……做饭没学会，也不用跑这么快啊……”
江易上了车，程斯念仍哭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之前只见过她掉眼泪，却没试过哭成这样子。
他放慢语速，柔声说道：“斯念，你先别哭，你慢慢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医院……”
他握紧了方向盘，紧张地问，“你受伤了吗？”
“没有，不是我……”
他暗松一口气，“斯念，你现在打开微信，把定位发给我。”
定位很快发了过来。
他立刻点了路线，“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几楼吗？……好，那你别乱跑，我半个小时就到。”
程斯念挂掉了电话。
程斯洺凝眸看着她，她浑然不觉，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样。
他不发一语，转身走了。
程劲良有些困惑地看了看他，什么话都不敢说，紧跟在他后面。
江易半小时后抵达了康仁医院，找到程斯念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斯念！”他冲到她身边，满目惊骇地看着她衣服上的血迹。
虽然她在电话里头说自己没受伤，他还是吓得心脏都漏了几拍。
再去看她的脸，又被她脸上的泪痕和血迹揪得心更疼了。
立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安慰，“没事，没事，我来了。”
江易抬眼去看在抢救室门口一脸仓惶的周立尘，已经猜到出事的是岳瑶。
程斯念呜咽着，哭腔凄然，“瑶瑶流了好多血，我不知道她怀孕了，我还让她被人撞了……怎么办，我好害怕……”
江易听着她声音满是无助跟惶然，心疼得忍不住心里一阵酸涩，“没事的，有医生在呢，不用担心。”
程斯念仍流着泪，哭得不能自已。
一直静立在旁的院长助理很有眼力劲，一看就知道江易跟程斯念关系匪浅，赶紧上前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江易越听，眸色越沉。
吱呀一声，抢救室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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