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世缘法，三戏牡丹
他云游天下，足迹踏遍万里山河，度化世间苦难，成就无数佳话。
但是师傅钟离权却说他在世间还有一世情缘未了。
三千功德还有两件缘法未至。
不渡尽此缘法，即便已成就仙道，也终不圆满。
所以，他回了长安。
长安城外，牡丹坊。
这是一处大宅，依山而建，对面则是片碧湖。
湖边建有船坞，湖面上则有画舫游曳。
今夜是牡丹坊花魁设宴的日子，长安城里颇有权贵的人物，为了一席之位能挤破头。
吕洞宾便是今夜座上之宾中的一位。
入得画舫，众人落坐。
这一宴只设五席，所以只有五位客人有幸得见花魁。
但其中只有一位能拔得头筹，一睹花魁真容。
笙瑟声起，一位身着白纱流仙裙，同样以白纱遮面的佳人款款而至。
这位虽不见容貌，单是看身姿举止，便知肯定是位绝色美人。
这便是牡丹坊的主人，名震长安的花中之魁。
白牡丹。
白牡丹闻音而舞，乐动身随，为在座宾客献了一舞。
其身形之曼妙，身段之婀娜，引得众人惊为天人。
一曲舞毕，便是行酒令的时候。
在座客人皆需吟诗题赋，以其中文采最佳者为胜。
前四人都是贵家公子，皆不是平庸之辈，所作诗文倒也可圈可点。
轮到吕洞宾时，便以一首七言绝句拔得头筹。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白牡丹亲到桌前，为其斟酒。
吕洞宾在接过酒杯之时，有意无意之间，与白牡丹的手碰在了一处。
白牡丹虽身在烟花之地，却一直守身如玉。
此事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行如此轻佻之事。
故而她虽略有羞涩，但见面前的白衣道士丰神俊朗，似有故人之感，倒也没有太过介怀。
接下来，吕洞宾又是一连赢下两轮，首首诗文皆是艳绝全场。
白牡丹第二次上前为他斟酒，他接杯时，却直接握住了白牡丹的玉手。
其它宾客见状，纷纷喝彩起哄。
他们来牡丹坊为的就是寻欢作乐，又不是朝堂庙前，总是要有些香艳刺激才好。
有人甚至戏言，说若白牡丹不喜这登徒子道士，他可以出手将道士丢出牡丹坊去。
但看白牡丹的样子，也并未恼怒，如此更是平添风趣。
第三次斟酒时，白牡丹不敢直面相看，吕洞宾却更是放肆，直言问道：
“娘子若有所思，可是羡慕那湖中戏水的鸳鸯？”
此言露骨至极，任是白牡丹以白纱遮面，也不免脸颊绯红。
自此酒过三巡，今夜胜者已定，待众人离去之前，竟然有婢女上前，请吕洞宾留步。
其它人啧啧称奇，花魁留人，这定是看上这个白衣道士了。
他们纷纷向吕洞宾道贺，说他艳福不浅，得以春宵一刻。
于是吕洞宾便在牡丹坊中留了下来。
这一留便是三个月。
期间二人情意缠绵，整个长安城都疯传此事，当为世间佳话。
世人所知的部分里，吕洞宾与花魁白牡丹情投意合，倒是不假。
但两人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白牡丹就是吕洞宾要渡的世间缘法之一。
白牡丹并不是凡人，而是修行多年的牡丹花精。
她化成人形之后，便来到了长安城，在牡丹坊一待就是三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只知道在长安，她会遇见一个人。
一个对她十分重要的人。
直到看见吕洞宾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自己等到了。
事后，吕洞宾告诉她，她原本不是凡间的花精，而是天庭的牡丹仙子。
因为吕洞宾之过，牡丹仙子触犯天庭法度，被王母娘娘谪贬凡间，需历尽三世之劫，才能重回天庭。
如今已是第三世，有天庭感召烙印，吕洞宾这才找到她的转世之身。
两人情投意合，情缘未了，便有了这段露水姻缘。
但是吕洞宾同样告诉她，两人之间的情愫，当在这一世斩断。
牡丹仙子回归天庭之后，他们两人将再无瓜葛，不得再有男女之情。
对此两人虽是神伤，却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一个月，吕洞宾忽然收到钟离权的传讯，说他又有一件缘法，将现于南方。
这最后一件缘法，事关天庭与佛国两界，时机转瞬即逝，须得立即前往。
于是他便同牡丹仙子约定好，以一月为期，不论那处缘法处理得如何，一月之后他必回。
牡丹仙子欣然同意。
但是就在吕洞宾离开长安城的第二日，意外来临了。
当时，正是武皇执政年间。
吕洞宾离开长安城当日，武皇下朝后，忽然兴致大发，要去御花园游览。
时值腊月，御花园里梅花竞相开放。
看得武皇心中大悦，当即令人取来纸笔，写下一首五言绝句：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写完之后，当即令人去盖了人皇印，发上林院报天地花神知晓。
待到第二日早膳一过，武皇便来到了御花园中。
只见整个花园里，竟然一夜之间，花团锦簇百花争鸣，花香四溢。
全然没有寒冬腊月的景象。
武皇当即笑得合不拢嘴，这不仅仅只是满园春色这么简单的事。
这也从侧面意味着武则天是名正言顺的天命之子，她的旨意，就连花神也得听从。
但有御官来报，说园内群花大放，唯有牡丹没有动静。
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
武皇当即大怒，立即又下了一道旨意。
命人将御花园中各处牡丹连根拔起，即刻焚烧，长安城中凡是种植的牡丹花株，皆弃出城外。
于是一天之内，长安城中再也看不见一株牡丹。
到了第三天，却有人上报武皇，长安城外所有牡丹花尽数枯死，而洛阳之地，却有大片牡丹花盛开。
武皇此时怒气已消，已经不以为意。
将牡丹花贬出长安便罢了，又不能除尽天下牡丹，既然它喜欢在洛阳盛开，那便留在洛阳吧。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但是对于牡丹仙子来讲，这件事情的后果，却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她未归天庭，天下尚无牡丹花神，只有牡丹花精，但是日前武后的圣旨她也听到了。
她自化形以来，性情高洁，从来不为权贵低头。
这回却让她遇上了全天下权势最大的权贵。
别的事情，她法力低微，或许无能为力。
但是自己的原身开不开花，只是这一件事，她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便有了御花园中的“百花一夜皆朝拜，唯有牡丹不敬天”的那些事情。
牡丹花被贬出长安之后，身为牡丹花精，她没了立身之地，原身枯死。
没过几日，她也形神枯槁，卧病不起，翌日便离世而去。
可怜名震长安一时的牡丹坊花魁，自此香消玉殒，再也无人记得她的音容笑貌。
一个月之后，吕洞宾回到长安时，听到这个噩耗，立即仙心震荡。
白牡丹临死之前，曾给他留下一封书信。
“天庭欲归我欲凡，寒月群花牡丹眠。
若无仙籍香玉殒，任是轮回也尽然。”
其上还有一道神念。
“我虽未归仙位，但却不愿做那断情绝爱之仙，故而不受天庭召唤，自愿坠入沦回，你我若是有缘，后世自当相见。”
“只望有朝一世不居天职，不受神位，只做那逍遥天地间，能体味人世天伦，感受爱恨喜乐之仙。”
吕洞宾读完此信，仰天长啸。
他这一世缘法，所有努力，所爱之人，终是化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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