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青山下，父子求肯

似今夜这般默诵、习练，曾无信已经做过数百次了。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他刚刚得到这黑皮袋不久。当年，他满怀热情，他曾一口气坚持一年多，可什么收获都没有，便减少了次数。后来儿子大了之后，他不再经常出寨，觉得自己心境变了，时间也有了，应该能有所成就，又重新开始。可坚持了半年，身体一丝变化都没有，他便不无遗憾地将这本册子搁置在这里。

  今天因为山寨中突然来的这个修士，以及儿子曾大勇的话，又让他燃起了一点早已泯灭成灰的心思。可终究是全无用处。

  他叹息，凡人就是凡人，哪里有什么机缘呢？儿子的武功是他教的，册子上的内容，他也悄悄说给儿子听，让他修炼，虽然儿子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可儿子练了一段时间，和他一样，也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一度，他曾想把这皮袋连同册子一起烧了。他想，烧掉这于己无用之物，也能烧掉可能让山寨不得安定的因素。可每一次，他又都临到最后选择了退却，将最后一丝希望保留下来。

  今晚同样如此。最终，在下定了一番决心之后，曾无信还是将册子小心地放回了黑袋子。

  曾无信全无睡意，独坐在窗前，一直到凌晨才躺下来打个瞌睡。

  赵长烟在山寨之中，依然每日修炼。当然，他也放松地酣睡了几场。一路披星戴月，精神始终绷得紧紧的，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好好休息。

  几日之后，山寨派出去的探子都回来了。他们得到的消息寥寥，且基本没有什么价值。

  唯一值得赵长烟注意的一个消息就是，数百里之外瀚海之中的怀水城，曾有人声称白日看到有仙人飞过。但仙人飞去了哪里，没有谁清楚。就连声称看到仙人的人，在很多人问询之后，也不坚定了，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让赵长烟略略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修仙界虽然实实在在存在，修士这个群体的人数也颇多，但相比凡俗世界，修仙界还是太神秘、遥远了。

  即使如此，赵长烟还是问明了怀水城的一些情况，还在山寨中临摹了一份附近区域的粗糙地图。

  令赵长烟感到惊奇的是，临出发之前，山寨的少寨主曾大勇找到了他。曾大勇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气，表达了修炼仙法的渴望。

  赵长烟也有些哭笑不得。他自己还是个新手，又有什么资格去教授别人？

  可是不知为何，他又被曾大勇那一腔执着感动了，便安慰他道：“修炼讲究资质。不过，我现在没有手段测试你的资质。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一旦再回转大青山，我便来寻你。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我必定前来。当然，若是没来，则只能是我死了，或者是远离此地几万里，来不到这里。你若信，就在这山寨之中安然等待。若是不信，我也没必要给你什么许诺。总之，信与不信，都随你。”

  曾大勇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点头答应了。不过他还是有种直觉，接下来他与这位修士还会再见面。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但是打扰了山寨之中的平静，赵长烟还是有点歉意，便留下了一百两银子。曾无信坚决不收，可赵长烟瞪了一下眼睛，他只好乖乖收下。

  赵长烟离开时，并没有惊动很多人，只有曾无信和曾大勇父子相送。

  看到赵长烟骑上白马渐行渐远，曾无信终于彻底下了决心，鼓起勇气大叫出声：“仙人慢走！仙人慢走！我有事情禀报！……”

  赵长烟有些疑惑，不知他要说什么，但还是选择回头。

  曾无信早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递上了手中的黑袋子。他随即跪在地上道：“这次是我五年前偶然之中从一位过路的老人身上得来的。这老人似乎是个大夫。不过，我遇到他时，他似乎中了剧毒，之前又被雨水淋透，得了严重的伤寒，已经病入膏肓。我照顾了他三日，他还是没有保住性命。临死之前，他将这个留在了山寨之中，说里面藏了成仙的机缘。可是这里面的东西，我看了很多次都看不懂，自然也就用不上，所以就一直留在了山寨里。今日我斗胆将它献给仙人，只有一个请求。”

  曾无信张了张嘴，没有敢贸然出声。

  赵长烟问：“你练过了？”

  他的声音没有情感波动，却让曾无信突然感到恐慌，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若是说练过，很有可能就触怒了眼前的修士。可是若是隐瞒说自己根本没有看过，完全不符合情理。

  好久之后，头上已经流出大滴冷汗的曾无信才不得不点头承认：“在下试着习练过很多次，也没什么收获。若是仙人降罪，我愿意一力承担，希望仙人不要怪罪我孩儿。他实实在在不曾看过里面的东西，我只是在他练武时给他插入过里面的内容，可他也没有练出来。”

  已经追赶过来的曾大勇看出了父亲的紧张，也隐隐约约感觉到父亲可能触碰到了让眼前修士忌讳的东西。他赶忙哀求道：“求仙人不要降罪我爹！实在不行，就惩罚我吧！”

  其实赵长烟早就看出了曾无信和曾大勇身上没有什么灵力波动。这种情况，或是他们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能够瞒得住赵长烟，又或者是他们和山寨中的其他人一样，都是普通人。

  赵长烟自忖曾无信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伪装。刚刚这么一问，只是想测试一下曾无信的品行如何。

  看到曾无信据实回答，连曾大勇也修炼过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了，赵长烟接过东西，言语已经十分柔和：“你的人情我领了，东西我会收下。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吧。”

  曾无信拉过儿子，让他和自己一并跪下，道：“这孩子不算安分，一心渴慕仙道。在下斗胆请求，若是仙人以后有闲暇路过这里，还请指点他一二。”

  曾大勇想到父亲之前对自己的安慰，今日却又主动为自己求恳眼前的修士，心中不由感动。他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赵长烟，充满了期待。

  赵长烟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这事我记下来了，我们就此别过。江湖路远，他日再见！”

  于是，在曾无信、曾大勇的视线中，赵长烟再度翻身上马，不一会就隐没在大青山下漫天的风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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