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流年不利（1）
黎粟之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的意识到了世界的参差。
在同龄的小朋友还在和父母撒娇的时候，他已经被送进了那栋白色的大厦。
这个大厦里有太多和他一样的孩子，他们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数字，用于不同的实验。
6-203号。
这就是他最初名字。
他本该永远没有机会离开那栋大厦，他也从没想过在离开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他对外界的一切认知都源于大厦里的一些书籍。
上面描绘的世界是多么美好，让年幼的他不敢想象，亦不敢向往。
直到他在大厦里遇见了一个人。
清秀的浓眉，清澈干净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挺拔的鼻梁和淡红的唇。五官的形状柔和而精致，粉色的眼底似乎藏着一片花海，搭配上墨粉色而蓬松的头发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让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生了一副没有瑕疵的容颜，不像人类。
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他似乎是这批实验体里面最自由的存在，除了每天的监视，他可以去任何的地方。
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
他会在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静静的坐在洁白的钢琴室里，弹奏着那首他最熟悉的曲子。
婉转的曲调里带着几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悲凉，却又显得悠扬而美好，静静的流淌过每个人的耳边。
幼时的黎粟之每一次从窗边经过都会不住的停下脚步，直到被一旁穿着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严厉的催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可是那时的顾云却从来没有分给他哪怕一点目光。
顾云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他的存在。
还有阳光明媚的午后，阵阵的微风会吹过花园里的植物，把清新的香气送到他旁边。他会坐在大树的阴影之下，竖着手中的画板，用画笔一点一点的描绘出这个美好的世界。
黎粟之曾看过顾云的画作。
顾云喜欢用最明亮的色彩去描绘美好的事物，花、鸟、鱼、虫……他的每一幅画都充满了生命力。
可是他甚至没有触碰那些画作的机会，只能偶尔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的观察。
然后再被工作人员生气的拎走，然后用疼痛让他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可是他依然会忍不住去向往。
他躺在干净的手术台上，忍受着工作人员对他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改造，他从没想过要逃跑，因为那绝对不可能。
除了接受，儿时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顾云的生活是他唯一的光。
他多么想要站在顾云的身边和他一同享受清晨的露水与午后的阳光，还有黄昏的余晖。
可他不曾拥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顾云是独一无二的，
而他只不过是万千实验品里最普通的一员。
所以有的时候，他真的很不甘心。
直到有一天，顾云被一个墨发的男子带走。
那个青年有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还有一张和顾云相似的脸。
黎粟之起初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对方是顾云的老师林羡。
林羡和他一样是实验品，但是他是一个成功的实验品，所以能得到他不敢妄想的自由也能凭着自己的意愿将那时的顾云带离那栋白色的大厦。
那个困了他许久的监狱。
顾云应该是开心的吧，他想。
因为被华丽鸟笼囚禁的金丝雀终于去了广大的天地。
可是黎粟之已经失去了生活中唯一的光。
林羡带走了他的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开始计划着要逃跑，要离开这个困住他的地方。
去哪里都好，他想。
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万一能找到一个容身之所呢？
他妄想着。
他准备了好久，以为自己万无一失。
可他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又怎么能逃得过那些人的天罗地网，即使他计划着和自己的几个同伴一起逃跑，一起去更大的天地。
他终于决定实行计划了，在一个阳光洒满花园的午后。
他和其他两个孩子利用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时间在花园里找到了那个年久失修的洞口。
白发的孩子兴奋的向黎粟之说，这是顾云曾经告诉他的秘密通道。
白发孩子的编号是5-243号，是和曾经顾云一个实验室的实验品。
黎粟之曾经很羡慕对方，在顾云离开之前。
因为他们也曾有过与顾云一起享受午后阳光的机会，而他却从来都没有过。
没关系，逃出了这个鬼地方，以后总会有的。
他安慰着自己。
他们就这么离开了，不带一丝留恋，争先恐后的离开了这个可怕的牢笼。
可他们忘记了，白色的大厦之外是茂密的森林，想要在森林中生存这种事对于年轻力壮的大人来说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是他们这样十几岁的孩子。
但是他们不愿意放弃，他们相互帮扶着，在树林里行走，躲避着身后的追踪。
白色大厦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逃离。
他们不仅派了许多人去树林里寻找他们的踪迹，还把离开不久的顾云带了回来，要求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顾云站在那个花园的洞口沉默良久。
最后林羡说服了工作人员，他们会把那三个孩子带回来。
顾云看着那些工作人员，丝毫不掩饰着眼中的嫌恶。
林羡带着顾云一起去了树林里，茂密的树林地形十分复杂，想要在其中找到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羡曾以为他们会死在那里，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把那些孩子活着带回去。
他之所以会带着顾云来到树林里，不过是为了堵上那些工作人员的嘴，全当意思一下，之后就赶紧带着顾云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顾云拉住了他。
顾云说，他想去找那几个孩子。
林羡笑了笑，他看了看顾云，少年的脸已经脱离了曾经的稚气，透出了几丝坚毅，他似乎还相信着这世间的光明，让林羡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他以为顾云早就被着世界腐败的气息侵蚀，最终也一定会变成像他这样唯利是图的大人。可他现在还没有，现在的顾云还带着少年的热血，是一个怀抱理想的少年。
他本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本应该……
可是这个黑暗的时代不会允许顾云这样的存在。
于是林羡真的越发好奇了，顾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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