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闪回（1）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与其盲目的探索门后的世界，不如先研究这道门的本质是什么。”
洛渊摘下眼镜丢在桌上，揉捏着鼻梁说道。
“我反对您的提议，洛先生，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那道门已经出现了一年，可是我们还没有得到贵国任何有价值的研究结果！我代表所有国家建议组织一支全泰拉星联合探索队。。。。。。”
“我去尼玛的奥尔布莱特！要说没有时间，我们早在一百年前就没有时间了！”一向儒雅的洛渊突然暴怒起身，抓起手中的文件夹就甩向空中，无数纸片散落下来：“你瞧，这就是按照你们的规划耗费了全球无数科研资源打造出来的虚拟真实系统，连这些废纸片都如此的真实，但这个系统唯一的作用就是能让我隔着数万公里，面对面看到你满脸的皱纹所拼写出的那个单词，无能！”
奥尔布莱特强忍心中的怒气：“可这个系统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了无数能征善战的士兵！你要知道这不是A国和C国的矛盾，此时此刻我们需要集合全人类的力量去面对！”
“女士，作为一个C国君子，我为我刚刚的举动表示抱歉。”洛渊重新戴上眼镜，根本没有在意中心桌周围的其他15个国家代表，只是看向身旁的里亚布科夫问道：“G国还是我们的兄弟，对么？”
里亚布科夫头都没抬：“你欠我一瓶茅台，我欠你一瓶伏特加。”
洛渊微微一笑，身边弹出一个10秒倒计时断线的光幕弹窗。
“下个月所有的会议我都会缺席，但是在一个月后，C国将会拿出切实的探索方案，所有国家都有权参与，前提，参会人必须是科研机构负责人。”
庞大的虚拟会场内，周围来自全球各个国家数万个参会人员集体哗然，只不过此时洛渊已经断开连接。
洛渊取下头盔直接跳出链接舱，身手敏捷完全不像六十岁的老人，刚走出会议室，等在一旁的助理付小雪就急忙跟了上来：“洛院长，军务院的张院长让您尽快跟他联系，另外还有。。。”
“实验进度！我说了，我要的是实验进度，其他部门提交的和技术无关的事情都交给刘菁副院长，对了，现在通知浩宇立刻去我办公室。”洛渊停下脚步取下右手腕上的一层贴片递给付小雪，一边继续疾步向前走去一边说道：“这是我注射2型药剂前后一个月的身体监测数据，你整理下发给王岳，以此为基础来决定是否征收老年兵，等等，那帮老小子越来越惜命了，一个破实验也要向我申请，数据传过去后，先让实检科所有人都注射！扛不住的死了就死了！”
“洛院长！”
“嗯？”
“刚刚咱们对话中提到的那些人都在您办公室，而且不止。”付小雪抱着电子屏，小声说道。
“我那办公室屁大点地方能挤下几个人？有意思，莫非上边有什么大动作？”洛渊扶了下眼镜框：“我知道了，你去忙自己的，别忘了12点给我上传固定的每日3273项数据监测报表。”
付小雪看着洛渊匆忙走远的背影，眼眸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爱慕，但是心中却感到强烈的不安。
走廊逼仄狭窄，并排只能共行两人，天花板只有两米半高，所以照明灯只能内嵌在墙上，可是洛渊龙行虎步，对面而来的工作人员离得老远就习惯性的把脸贴在墙壁给大佬让步。
洛渊知道自己的办公室没有经过自己许可就能进去的，整个C国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权限，果然，还未走到办公室门口处，就看到前边乌压压全副武装的战士挤满了走廊，同时自己后脑的生物磁场芯片接受到验证提示，洛渊的脚步放缓下来，不是因为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而是因为那个人的气场毫无科学原理的直接透出门口的动力场护盾，勃然涌出。
“总指挥好！”洛渊规规矩矩的站在办公桌前，向坐在自己位子上的C国第一人鞠躬行礼。
“你们看，这小子，谁都不怕就怕我！行了，坐下再说！”总指挥习惯性的说了句开场话后，这才发现不足二十平的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根本无法坐下。
总指挥不以为意：“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人到齐了，会议开始，点到哪个部门，直接汇报，一个字的废话也不要说！航天院先来。”
“火星1-7号殖民地目前情况稳定，闭合循环系统完成度接近80%，另，超曲率引擎经过两周动力测试，未发现任何问题，可以立即尝试组装第一艘实际意义上的星际飞船。”
“国防院！”
“目前污染程度为5.43%，但是由于全员防卫军注射2型强化液以及征兵人数的大幅增长，下个月预计污染程度最多增幅为5.57%。”
“总勤院！”
“人口5.8亿，现有设施资源在不被污染的完美状态下，可持续循环至20年后，届时人口将增至7.2亿。”
“军务院！”
“一周前，军务部在大门轮防期间，向门外输送了十万名士兵！”张九朝话音未落，洛渊就将他扑倒在地，咬牙切齿的想把他直接掐死。
几名警卫员上前轻易就将两人分开。
总指挥面沉如水，挥手让所有人离开了办公室，警卫员将洛渊摁在唯一一张会客椅上后也走了出去。
“洛渊，我知道那个计划！那道签署令之所以能够绕过总指挥部，因为本来就是我直接签发的！”
“总指挥！”洛渊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C国的最高领导人：“你要知道，那道门是福是祸还搞不清楚，随随便便就把十万人送过去，人命是一方面，你就不怕引来更诡异的东西么！我们对那道门是有一些研究成果，但是终究还是需要时间去验证！”
“仅仅是一个信息反馈装置我们就损耗了大量的现有资源！”总指挥拍案而起，“我是拿氧气？水？食物？还是用一部分人命去换？这道选择题要不你来做！”
洛渊低下头，他只是一个科学家，并不是哲学家和政治家。
“我们，人类，还有出路么？”洛渊低声问道。
“那十万人活下来了七个，严谨的说，是有七个信号回复，这一切都是依托你们科研院对那道门的研究才能做到的。”
“七个？？？”洛渊睁大双眼，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十万个人，只有七个？”
“洛渊！你要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形势！”
总指挥忍了再忍，终究还是掏出了一支烟点燃，身后墙壁上的大型内嵌电子屏幕忽然亮起，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火星殖民基地实际已经半数沦陷，地球表面百分之六十七污染，人类正在失去地表正常活动能力，C国已经丢掉了一半的国土，人口实际剩余。。。。。。3.3亿。”
“他们刚刚汇报的数据是要向全国共享的，所以必须掺水。这是我抽的最后一支烟，接下来我就要去下边了。”总指挥直接将烟蒂碾灭在洛渊的办公桌上：“辉骑军计划已经启动了，你要加入么？”
“辉骑军？那还只是刚刚提出的理论而已！”洛渊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却又听到更加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家国但遭烽火乱，百无一用是书生！”总指挥叹气道：“你们科研院关于那道门所有的研究成果，第一时间就由军务院下属的战科所拿去实践应用了，现在只能用前线战士的性命去搏！再根据实际效果加以调整改进！若是按照你们的节奏，黄花菜早就凉了！刚才参会的人，包括我的警卫在内总共23人，其中18人都已经是辉骑士了，我这么说你明白了？”
看着洛渊沉默不语，总指挥继续说道：“另外那两个人也是顶级的科研精英，还未征求他们的意见，但是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不介意将他们作为工具人，但是你不一样，洛渊，我有一种预感，你会从那道门里发现了不得的东西，或许对我无用，对我们这个世界也无用，但是，一定对我们都未知的那种存在有用，所以我需要你自愿加入辉骑军，我需要的是你拥有信仰的灵魂，而不是一段固定的数据流去研究那道门！”
洛渊闭目思考许久，才睁眼说道：“我的儿子，我要把他送过去，什么时候送，我说了算，他还没满月，关于他的后续项目只能由我一个人负责，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答应了，我就加入辉骑军。”
总指挥松了口气：“你这个要求并不算要求，我会把他添加进最高机密档案里，后续所有的处理全权归你。”
“还有。”总指挥长从口袋中掏出一支药剂，那药剂中蕴含着五彩斑斓的霞光，犹如活物一般慢慢漾动。
“你当初给我的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我回赠与你，就当给你儿子的满月礼吧！”
当总指挥走出办公室时，洛渊这才看到他后颈上植入的三个数据接口：“总指挥长！你说的要去下边是？”
“那瓶茅台我放在你的办公桌里了，我的身体不允许再碰酒了，刚刚那根烟，已经差点让我死了，我现在要赶紧下去进行辉骑军的最后一个步骤。下次见面，我还是我，但是，多保重吧。”
洛渊站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军礼：“总指挥，再有两天，是我儿子满月，之后我会立即去到下边报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抓紧时间处理好自己相关的事务吧，到时用这张卡刷那部专用电梯。”
总指挥将一张卡片放在桌上便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背对着洛渊说了最后一句话：“洛渊，你不要觉得我没有感情，剩下的人口不多了，我只能将他们作为我手里的筹码，或者说就是货币，我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洛渊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成为辉骑军他并不排斥，早晚都有这一天的，只不过他还是想着能用自己的双手抱一抱那个即将满月的儿子，他捏着手中那支五彩药剂，犹如石人般，良久未动。
总指挥长站进转接仓中，此时他已经是全身赤裸，除了后颈的三个数据插口，全身还有23个神经插口和营养插口。
科研院副院长站在仓前，透过窗口看着这个掌握着现在整个泰拉星最大权力的老人。
总指挥长也看着她，眼神里只有坚定，微微点了点头。
刘菁看向操作台后的浩宇：“启动吧！”
浩宇一脸凝重，在光屏中输入几段指令后，深呼吸了一口，摁下操作台上的确认按钮。几十根顶端带着接口和贴片的线缆如同活物一般从转接仓中顶端蜿蜒而出，连接在总指挥长的全身上下。
营养液随即开始注入，当住满整个仓内时，总指挥长漂浮其中，已经进入无意识的状态。
刘菁右手臂弹开，升出一面光屏，她又看了一眼那个老人，点下了转接键。
“身体数据正常！思维流输出数据正常！预计备份体可在三分钟后激活！”浩宇这才松了口气。
倒计时结束后，转接仓旁边的一个密封的仓门轻响打开，从中走出的赫然是总指挥。
“说了不要搞特殊待遇！我只是一个备份体，给我搞这么多感知功能出来，有用么！”老人忍不住开始发火。
“总指挥，这是我擅自做主的决定，您忙碌了几十年。。。。。。”刘菁低头说道。
“下不为例！”总指挥长走到转接仓前，看着自己说道：“他还能活多久？”
浩宇看了一眼刘菁副院长，后者给了眼神，这才说道：“以现有状态，最低预估20年。”
“20年。。。。。。那能承受几次数据回流反馈？”
刘菁急了：“总指挥！回流反馈根据我们现在的研究成果，对原体的伤害很难预估！但是经过战研所那边的统计，即便是二级强化的战士，三次以上的死亡率高达43%！”
“副指挥长常轩呢？”
“他的身体指标比您健康，预计30年。”
总指挥又连续问了几个人名后，看着仓中原体陷入无意识状态却依旧紧皱双眉毛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道：“一个月回流反馈一次，我，不对，他要是没了，就换下一个！”
“总指挥！”刘菁睁大双眼正欲拒绝。
“刘菁！你自己想想，你是第一批加入辉骑军的！现在的你，还有以前那种天马星空的创造力么！”
刘菁沉默无言。
“我刚刚只是试着用原体的思维模式去想了一个小问题，就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我能做的，就是尽量收集现有信息加以分析，让他在反馈时能少耗费点脑细胞，我们只是原体的工具，你们之所以加入辉骑军，不是应该都有这种觉悟么？”
总指挥长看着刘菁和浩宇继续说道：“你们是搞科研的，和我面临的情况不一样，你们可以在不被污染的前提下，尽量减少回流反馈的次数，但是我需要随时根据不断变化的局势去决断国家甚至这颗星球的未来！我刚刚说的那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领导者，你按照我说的去安排就可以了，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拒绝。”
“还有，你们只有两天时间了，无论需要耗费多少资源，也必须做出一套能够完美转接的装置，洛渊马上就要下来了，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洛渊！”
刘菁行了一个军礼：“我和浩宇，还有其他几名院士，半小时后就进行一次回流反馈！关于意识上传，也就是灵魂转接的研究已经获得了重大突破，我们都需要原体的指导，但是，保证按照总指挥长的指示，必将完成这项任务！”
总指挥长走过刘箐身边时：“下次记得，把所有无用的感知都去掉，我不需要，还有，把原体刚才脱下的衣物给我送来，现在身上穿的，不舒服。”
那个存放着总指挥长原体的舱室在他离开后，下方打开一道门，然后舱室迅速降入不知道多深的地底，随着那扇门的关闭，再无重新升上来的可能。
两天后。
洛渊站在一个巨大的培养仓前，看着其中绿色的营养液漂浮的那个婴儿，婴儿浑身插着无数的管线。
“不是说满月就能出来了？”
“院长，研究组的报告中，很多项数据都有异常，现在让他出来的话。。。。。。就如人类女性分娩中的早产，存活风险系数要高出数百倍。”付小雪苦着脸说道。
“唉！”洛渊也没有发火，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将手掌贴在仓壁上，看着那个沉睡中小小的人儿，心中默默说道：“儿子，老爸没机会亲手抱抱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我最好的都给你，因为老爸对你愧疚啊，在这个世界最不好的时代中把你孕育出来。”
“院长。。。。。。和刘菁副院长约定的时间到了。”付小雪提醒道。
洛渊轻轻在培养仓上拍了两下，转身离去，付小雪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院长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
“哦。。。。。。那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啊，到现在为止都是编号L，你不打算给他起个名字嘛？”
“谁说他没名字了？”洛渊撩起身上的白大褂将手中的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
“他叫洛晴空。”
总指挥送了十万人过去，后续只会更多，但是，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来说，为了洛晴空的诞生，洛渊销毁的那些成千上万的胚胎，同样也是生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如果有报应，落在我身上就好，不要跟他有关系。”洛渊的人生中第一次向神明祈祷，然后抬脚踏进那座很少开启的电梯，正要刷卡扫描自己的生物磁场，手中却停了一下。
“我很快就回来了，就是一个简单的神经数据测试，你这丫头，哭什么啊。”他看着电梯外忽然流泪的付小雪笑道。
付小雪抹着眼泪：“没事，就是想让您知道，我也报名了辉骑军，一周后转接。”
洛渊的手抖了下，卡片划过扫描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束将他笼罩其中。
“污染指数：0”
“洛渊院士，下降途中会有一些不适感，请不用担心。”AI那女性柔和的电子音响起。
洛渊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看到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秒，付小雪无声的跟他说了句话，摆了摆手。
然后自己的意识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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