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风暴前夕

至此之时，距离泰拉星不知多少光年的大颂世界中，无数人在无数年间的行为举动积累而生的因果牵连，因为狮子楼前西门余之死，从而产生了一丝微小的波动，除了那几个高高在上有权执子的寥寥几个至高存在，无人知晓这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会在不久的未来引发出何种的连锁反应，直至演变成一场毁天灭地的海啸，搅动甚至横扫整个天下棋盘间的走势。

  就在阳谷县狮子楼血案发生的同一夜。

  处于大颂北方，比之辽金更为遥远的草原之地，此刻被狂暴的风雪逼迫到躲入山谷的蒙古人历尽千辛万苦，艰难的搭建起了密密麻麻无数个得以容身的兽皮帐篷，人畜同住其中，以牛羊的粪便为燃料生火取暖煮饭，这场雪灾数十年未遇，所幸储备的肉干、青稞面和酥油还算充足，再加上随时可以宰杀的牲畜，勉勉强强也能渡过难关。

  山谷里最大的那个帐篷之中，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刚刚将一只羊羔用匕首划开喉咙，准备将其放血之后，再剥皮切碎放入锅中炖煮，一名穿着厚皮衣满身风雪的卫兵就冲了进来，单腿跪地道：“大汗，整个族中已经冻死饿死将近千人，那几个大族的族长都开始有所动作了。”

  男人身型异常庞大，看起来并没有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但是一举一动之间，平滑的皮脂下如同暗流涌动般的起伏，其中定然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他不慌不忙的等着羊羔的热血全部流进地上的铜盆之中，手指微动就捏碎了羊羔头颅，另只手先是抠出眼珠吃掉，接着从其头骨中抓起一把还冒着热气的脑浆塞进口中，瓮声说道：“慌个甚么，连那些女真野人都胆敢立国，那几个族长要是再没点想法，真就让我铁木真笑话了，行了，是时候告诉所有人，这北方的王究竟是谁了。”

  说完就将羊羔丢向卫兵：“传令下去，今夜将所有牛羊宰杀干净，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的制成肉干，三日之后，攻辽国！”

  那卫兵接住羊羔，眼神中满是狂热：“即遵大汗之令！”

  “等等，这几日都没见过蒙哥，他又去哪里浪了？”

  卫兵犹豫片刻，还是回答道：“蒙哥儿偷偷的去了大颂，说是要去见识见识那冠军侯之赛。。。”

  男人哈哈大笑道：“我铁木真的儿子，若是能夺了冠军侯，那可真是要狂扇颂人的脸面了！只要他能活着回来，我这大汗之位就交给他又如何！”

  昆仑山顶峰，瑶池旁侧一处最高的山坡上。

  此处不知为何有栋雕梁画栋的三层楼阁，此刻在底部的大厅之中暖如春日，厅台上坐着三个人，端坐在最中间的人蓄着胡髯，面容俊帅却又不怒自威，所着衣袍纹着九条五爪金龙，浑身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势，他缓缓的晃动着手中的茶盏，看着那一枚枚在热水中竖立而起的茶叶，凑在鼻翼之间闻了闻，出声问道：“这次派了几个人过去？”

  “回陛下，只派了李元霸一人，至于李神通，他的魂魄一直无法控制。。。”一名跪伏在厅台之下，身着铠甲一身武官模样的人颤声答道。

  “隋唐两朝名将无数，那些英魂被你们凌霄宝殿一直禁锢着，现如今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这个不能用，那个不能用，那朕要你们又有何用！”坐在右侧的那人厉声喝道，竟然是个鬓钗凤仪身着一袭石榴裙的女子。

  那跪在地上的灵官顿时汗流浃背，连连叩首道：“娘娘息怒，凌霄宝殿此番早已准备充足，但那地宫诡异难测，只能先让李元霸将军去测测深浅，陛下的凌烟阁还有后手，今次的冠军赛，定然要展示出咱们的实力！”

  “这些灵官们数百年间对咱们忠诚不二，如今天下乱世之象已然四起，咱们凌霄宝殿人手短缺，捉襟见肘也是正常，姚千瑄，你且退下吧，颂国之事交由你全权处理，莫要让朕失望。”

  看着那名叫姚千瑄的灵官战战兢兢的退出了厅外，中间那人出声道：“小武，你这脾气甚么时候才能改改？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可不是当年那么简单了。”顿了顿又向左侧那人问道：“岳公，世民想听听您的想法。”

  左侧那人看起来比李世民还要年轻，只是随便穿了件素色长袍，而且还裹着条棉被，就那么斜斜的躺坐着。

  听到李世民的想要征求自己的看法，杨广慵懒的伸手将棉被往身上又扯了扯，闭上眼睛直接躺了下来，看似就要在这厅台上睡上一觉，嘴里却喃喃说道：“明面上是赵显极一手遮天，但是暗地里定有他人在幕后操控，只不过我还没看出是谁，自从赵光义死后，赵家人一代不如一代，但偏偏还就能维持着这片江山，可是经过我抽丝剥茧，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最后的答案却是赵炬这个废物，他要是能下出这么大的一盘棋，要么我杨广真的就是个笑话，要么，就是那些异乡人在搞什么计划，用他们的话来说，信息差，我目前所能判断出来的仅止于此，我们不管做出甚么应对，都在幕后之人的预料之中。”

  李世民眉头紧皱：“小武，你怎么看？”

  武则天冷笑道：“集合咱们家的最高端战力，将那赵家一锅端了便是！即便他们有取真观和大相国寺，咱们也有凌霄宝殿和狮驼岭！”

  “狮驼岭和金国那个萨满暗自勾结，谁知道中间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根本不会出全力，而且吐蕃，西夏，南越，甚至就连那个小小的高句丽，也想趁着东瀛之势，想要染指这片华夏之地，这片土地，姓什么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给外姓！”李世民冷声说道。

  杨广噗嗤笑道：“你也不是鲜卑人？”

  李世民一字一句说道：“为汉人者，并不是因为血统，儿婿认为，生而为汉民者，勤勤恳恳，上敬天地君亲，下养妻子儿女，先求温饱，再求丰衣足食，考取功名习练武艺，也都是为了黎明百姓天下苍生，这就是汉人，岳公当时修建大运河劳民伤财，三征高句丽无功而返，自此永远背负上了暴君的骂名，可岳公所为实则恩泽后世数代直至如今，却无几人明白，岳公可曾后悔过？”

  杨广闻言沉默许久，方才说道：“往昔之事，提它作甚，大颂立朝百年，如今又有异乡人的介入，你们想要取而代之，必然困难重重，我会尽力助你们的，毕竟我对那些异乡人，也毫无丁点好感，但大隋可用之将的魂魄历经数百年之后，大多都已经消散殆尽，所幸杨素和韩擒虎前些时日终于被搜魂塔收入，还需些时日温养，仅他二人便能以一当万。”

  武则天恨恨说道：“若是能让我寻回狄仁杰和郭子仪，不，哪怕就是能得了婉儿的魂魄，都不会让咱们如此被人压制！”

  “你可知当今世间英雄人物可有多少？再加上那些异乡人，哪个不是出类拔萃？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颂朝积弱，眼看已是残灯一盏，但即便如此，咱们想要凭借几员大将就取而代之，也是天方夜谭难如登天，所以现今咱们应该更加与辽国交好，借助一国之力方有胜算。”

  “从古至今，从未有哪位君主仅凭几个名将就能平定天下，即便是我的凌烟阁，也是建造在无数平凡兵士的尸骨之上，小武，此中道理还需我与你细说么？”

  李世民将手中茶盏的茶水一饮而尽：“中原百姓已经背负了太多苦痛，若是姓赵的护不住，我倒是不介意再做一次天可汗！岳公，小武，隋唐已然成为历史，咱们的魂魄能够存留至今，无非都是因为心中的信念引得天地灵气所凝，杀伐只为天下平定，再无利欲熏心，对否？”

  杨广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嘟囔着说道：“咱们三人各司其职便可，我只想着有朝一日能从这昆仑山上下去，哪怕能去那汴京城呆上一天，喝酒吃肉听曲赏舞，然后再魂飞魄散，也就知足了。”

  李世民闻言低头不语，武则天扭头看向窗外常年笼罩着瑶池的寒雾，眼中神色难明。

  高句丽都城平壤城，王府之内。

  高句丽国王高建武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餐桌，各种泡菜的汁水四下飞溅：“我叮嘱过你们多少次了！看好那个死丫头！结果呢？她现在人呢？”

  数十个王宫侍卫趴在地上半天不敢言语，只有最前头被泡菜泼了一身的侍卫长低声说道：“大王，玉玕郡主前日乔装成下人，用伪造的文书偷偷出宫，方才最新得来的消息，她已经在斗流浦雇了一艘私船，前往颂国了。”

  高建武一阵头晕目眩：“派船队！务必要将她拦下来！还有，高丽之前过来提亲的那个王子李尚呢，今日怎么也不见他过来见礼了？”

  侍卫长咬了咬说道：“高丽王子李尚，随玉玕郡主一起偷渡出海了！”

  高建武一头就栽倒下去，周围的侍女侍卫纷纷上前搀扶，好险没让他摔得头破血流，侍卫长急声大叫：“传太医！”

  “乙支文德，将玉玕和李尚完好无损的带回来！”高建武在彻底昏迷之前，死死抓住侍卫长的手臂说道。

  “微臣这就启程前去，必不负王之所命！”乙支文德向高建武低头承诺道。

  “洛晴空，我回来大颂参加冠军赛，是为了得到什么卫的资源，然后去找女真人报仇，你的目的又是为何？”秦明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徐宁，小声在洛晴空身边问道。

  “目的？”洛晴空将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小七抱了下来交给小六，少见的认认真真的说道：“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在长白山遇到小五他们，然后就是秦叔和王庄的叔叔婶婶，弟弟妹妹，还有爷爷奶奶，接下来就是在斗流浦那个非要让我叫她姨姨的小丫头，再之后就是大相国寺见过的那些人，对了，我还见过一个很好看的小姐姐，可是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除此之外我还遇到过很多有趣的人，秦叔，我想明白我老爸为什么没有教我那么多知识的原因了，他不想用自己的思想来影响我，他把我丢在这里，只是想着让我能有一个完整的，完全由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生。”洛晴空嘿嘿笑道。

  秦明闻言不禁为之动容，其实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洛渊院长的心思，但是没想到以洛晴空的心智也能在短短时间内自己察觉到，忍不住就问道：“既然如此，你大可以随意去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没必要陪着我来这地宫，之前的第一关你也知晓了，这并不是甚么游戏，而是随时都可能丧命的生死搏杀。”

  “生死搏杀为何就不是游戏了？”洛晴空有些不解道：“之前跟着秦叔杀那些异族人，我也只是当做游戏在玩啊？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游戏里的坏人很多很多，我能杀的就尽力去杀，要是打不过被杀了，那死就死了呗，当然我还是想在死之前能多吃点好吃的，玩些好玩的，而且不知道为何，我总是想着还能见一次那个小姐姐，她做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拨霞供，真的是太好吃了！”

  秦明听完洛晴空的话语，方知自己的思维模式反而是过于复杂了，他轻轻拍了拍洛晴空的肩膀：“小子，你怕是春心萌动了，如果咱们能从地宫中活着出来，叔定要戴着你，去见见你说的那个小姐姐，到底是如何能吸引到你的。”

  洛晴空懵懵懂懂的嗯了一声，随即就又跑了几步，从背后将小七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晃一晃的向地宫第二层走去。

  “郡主，咱们就这么自作主张的跑到大颂境内，且不说咱们各自的父王该会如何震怒，你先告诉我咱们来这到底是为了甚么啊。”李尚武艺稀松平常，经过这一路长途颠簸，早就被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若不是他身上银票充足，或许早就被高玉玕丢在汪洋大海里了。

  高玉玕看着眼前大颂之都汴京城的城门，双眼熠熠生辉：“我自小习练剑术，如今已有二十年之久，但始终卡在瓶颈之处再难寸进，高句丽已经无人能够指点与我，更不要提你们高丽的那些剑术大师了。”

  “如今唯有来到大颂，参与到那冠军赛之中，才能有机会遇到我一直想要见到的剑术宗师，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只管掏银子就行了。”说完揪着李尚的衣领就向城门走去。

  李元霸站在旁边，看着李尚身为一个大男人却被女子拎在手里如同包裹般毫无反抗之力，忍不住就嗤笑出来：“啐，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如此狼狈，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高玉玕登时停下脚步，提起手中的李尚道：“这货能有七尺？你眼睛是不是瞎了？你看看自己有没有五尺吧！”此时城门处人来人往，李尚被高玉玕一个小姑娘提在半空之中，顿时就被众人围观起来，李尚满面赤红，心中只想着是否咬舌自尽给自己个痛快，看向李元霸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怨恨，心说你招惹谁不行，偏偏要招惹她这个母老虎。

  李元霸闻言不怒反笑，抬手让身边的马车停下，从车上毡布下抓出一柄大锤，很是随意的提在手中：“小姑娘家家的出言不逊，若能接下我这一锤，此事便一笔划过。”

  高玉玕双目瞳孔一凝，她习武多年，仅从对方的动作中就能大概看出，那柄大锤足足有四五百斤的重量，心知此人绝对不简单，于是丢下了李尚，根本不理会他的痛呼，紧紧盯着李元霸，抬手握住了背上的剑柄。

  “若要入城就得遵守规矩，但有刀兵相见者，五城兵马司可是会让你们脱层皮的！”守门的队正看出来此处事态不对，提着长枪带着一队颂兵向他们走来的同时，出言提醒道。

  李元霸嘿嘿一笑，将那柄重锤丢回马车，那马车虽然是经过重重加固，这锤子落下时，车轮和车轴之间依旧嘎吱作响，就连那四匹拉车的驽马都打起了响鼻，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小娘子，别让我在地宫里碰到你，否则即便以我这五尺身材，照样能把你整个的砸进地里边去。”李元霸稚嫩的面庞却让人看到的都是狠戾之色。

  高玉玕将握着剑柄的手放了下来，一张五官精致俊俏无比的小脸也满是森寒：“巧了，我也是要去地宫，到时你这五尺身材，保不准就要变成三尺了！”

  李元霸哼了一声，冷冷的看了高玉玕一眼，跳上马车后盘腿坐下，没有再看高玉玕一眼。

  李尚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我的高郡主，这家伙就连我都能看出来到底有多恐怖啊，你惹他做甚么？”

  “武者，若有所惧，便破了那惧！”高玉玕银牙紧咬，自从她下定决心来到这大颂，便已经抱定了向死无生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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