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两个家庭
医院，病房里。
刘培强正在用小刀削苹果。
刘启坐在凳子上看着儿童科普读物，《太阳系的小秘密》。
“刘启。”
刘培强晃了晃手中削好的青苹果。
刘启放下书本，开心的接了过来。
他手上拿着苹果刚要吃，想了想又送到母亲的嘴边，“妈妈先吃。”
韩朵朵笑着咬了一口。
刘培强把手里的苹果皮吃掉，又拿出另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韩朵朵侧头看向刘培强。
尽管她已经被病情折磨得憔悴不堪，甚至说话都有气无力，还是出言安慰道，“专心面试，你没问题的。”
刘培强停下手上的动作，这一句话让他的泪水差点涌了出来，“老婆，我今天就是…特想你。”
韩朵朵看着自己的爱人，心率从九十升到了一百。
“特别想，特别想。”
韩朵朵的嘴唇毫无血色，但这却并不影响她甜美的笑容。
在这个充满死亡与分别的病房里，两人看着彼此，就仿佛拥有了一切。
“没事，我在呢。”
韩朵朵坐起身体，伸手抚摸着刘培强的脑袋，“一直都在。”
在外面，刘培强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压力，但在这里，他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
深夜。
刘启躺在韩朵朵的大床上睡觉。
刘培强将旁边的凳子放平，把韩朵朵放在上面，帮她按摩小腿和脚部。
“培强。”
“嗯？”
“我想回家看看。”
刘培强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回…沪城？”
“我知道那个地方已经…”
韩朵朵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她看向窗外，“我就是说说，我就是说说…”
……
直播间。
“刘培强吃的苹果皮，证明物资太匮乏了啊。”
“墙上还贴着标语，人生千万条，健康第一条。”
“韩朵朵连说话都在颤抖啊，我好心疼。”
“她注视刘培强的时候心率增加了！”
“84.3天，一个冷漠的数字告别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太虐了啊，我受不了了。”
“我甚至觉得刘培强想跟老婆殉情，但他舍不得儿子。”
“《我在，一直都在！》”
评委席。
周凯伦感叹道，“韩朵朵和刘培强两人都深爱着彼此，要是没有这场疾病，他们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刘培强面试失败，极有可能拿不到特惠资格。
“这种情况下，韩朵朵没有任何责怪，反而贴心的给出安慰。
“她知道刘培强为了这件事已经承担了太多的压力。”
张国利惋惜道，“是啊，而且最痛苦的是，刘培强已经知道了韩朵朵具体的死亡时间。
“哪怕他再讨厌人工智能，他也无法否定一个事实，550W的判断不会出错。
“84.3天，不到三个月，这是韩朵朵留在人世间最后的时光。
“是放弃妻子，让岳父拿到名额，还是坚持让妻子入驻地下城？
“理智和情感的分歧快要将刘培强撕碎了。
“韩朵朵明明是三人中身体最虚弱的那个，但她说的话，却能让人非常心安。
“而且，我感觉韩朵朵对自己的状况也有所预感。
“她在深夜向刘培强提出回家看看的想法，想必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要说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回家看最后一眼。
“那个已经被洪水淹没的城市。”
……
图恒宇家。
阳光散去，即将入夜，屋内一片昏暗。
他没有开灯，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丫丫的房间里仍保持着当初的模样。
图恒宇坐到女儿的学习桌前，轻轻抚摸着她曾用过的文具。
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丫丫都是坐在这张桌子后面，忙着完成作业。
十四年了。
图恒宇双眼放空，怔怔的发呆。
他想要再次看见女儿，他想要让丫丫有完整的一生，他想要女儿能重新再活一次。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可以放弃一切。
京城航天中心，深夜。
此刻距月球危机还剩44分钟。
天空飘着零散的雪花。
图恒宇用小车推着自己这些天制作的全部设备，来到了航天中心面试区。
安保门锁被他用EMP轻易的破坏掉。
他再次如法炮制，破坏了面试房间的门锁，成功闯了进来。
550W就在眼前。
图恒宇手脚麻利的将各种数据线连接到这台智能量子计算机上。
他不停的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调试，再重新连接线路，亦或是安装其他固件。
直到最后一步。
图恒宇取下一直戴在脖子上，视若珍宝的数字生命芯片。
他将芯片捧在手心，最后看了一眼550W。
还未启动的摄像头处于关闭状态。
图恒宇不再犹豫，插上数字芯片。
芯片上的红灯亮起。
完成了所有的操作步骤，接下来只剩等待。
他坐到凳子上，抬手捋了捋自己头发，随后轻按回车键。
系统启动。
图恒宇甚至不敢盯着电脑屏幕，他侧开身子，目光看向地板，就这么静静的等待。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宁静。
“爸爸！”
图恒宇在听到这朝思暮想十四年的声音的一瞬间，差点哭了出来。
……
直播间。
“丫丫，爸爸在呢，一直都在。”
“都在与自己家人告别啊。”
“黑暗当中，家人是唯一的牵挂。”
“门禁机器也太不可靠了啊，说毁就毁。”
“MOSS接的那么多线，真的好像一个大脑下面插着一堆血管啊。”
“打理自己发型这个细节真的戳到我心窝了，太刀了。”
“这声呼唤，十四年了啊。”
评委席。
朱苏金啧啧咂舌，“怎么这些高精尖的人才，都会手搓EMP炸弹呢？
“刘培强现场搓了一个，破坏了太空电梯的舱门。
“图恒宇提前准备了一个，接连闯过两道安全门。
“要我说啊，电子门锁和机械门锁，最好再加个人工看守，一个都别少。
“别管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最安全的防盗门往往采用最朴素的门锁。
“要是还有保安值守，那就真的没有疏漏了。”
张国利完全代入了进去，他的眼眶甚至有些湿润，“作为一名父亲，我太理解图恒宇的心情了。
“他在丫丫的房间坐了许久，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上传数据是违法的，这步路一旦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半点犹豫。
“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吗？
“数据芯片插上后，图恒宇没有看屏幕，反而是盯着地板。
“他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忐忑。
“如果有心率监测仪的话，肯定能够看到他的心率正在上升。
“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如果丫丫没能运行怎么办？
“甚至过了十四年，她没认出自己又该怎么办？
“但这一切纷繁心绪，都在那一声爸爸中烟消云散。
“丫丫回来了，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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